夢境中。
從唐念念的思想感受和前世的自己融爲一體,清晰感受着當時無知自己的迷茫無助,一場肆意的哭泣讓她不斷的發泄,發泄着前世自己所不能發泄的所有情緒。
唐念念並非完全沉溺進了夢境的前世自己思想中,她潛意識裡依舊知道自己是唐念念,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無力改變任何事情的無知藥奴,她擁有了以往不曾有過的一切。
只是她並沒有壓抑自己的情緒,那股一直以來被她自己都以爲遺忘掉了或者已經撫平的情緒。一個屬於十四歲無知女孩的本能情緒,沒有得到任何教育的她,腦袋裡面幾乎一片的空白,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領悟出來的,沒有任何的根據,沒有任何的真實感,這讓她覺得自己就好像是個不真實的人,好像一直站在虛空中,周圍什麼都沒有,隨時都可能化爲和空氣一樣的虛無。
偏偏她又本能想要活着,不斷的掙扎着,承受着各種各樣的痛苦也堅持着,雖然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堅持些什麼,努力這樣活下去到底是爲了些什麼。
沒有目標的人生帶來的空虛感可以磨滅掉一個人的理智,何況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十四歲女孩。
在這樣的情況下,當她聽到所有人厭惡的眼神,惡毒的咒罵和恐懼的尖叫聲,然後看到那連自己都忍不住噁心厭惡的‘臉’的時候,一股可以將人泯滅的悲傷迷茫將她完全籠罩,不知所措,茫然難過。
然而哪怕是這樣,前世的她竟然連發泄這股龐大的迷茫悲傷的情緒都不行,被毒藥侵蝕沒有用了的身體,不但發不出任何的聲音,連眼淚都沒有。這就好像是一個氣球被綁緊了口處,任由着那氣球不斷的膨脹,得不到任何的發泄,最後的結果只有由內到外的爆炸。
這一次,唐念念和前世自己因爲某種突然的共鳴,讓情緒聯繫相容在一起,這才引起了唐念念不知所措的肆意哭泣,也是由於她這場哭泣,將心底深處掩埋的情緒完全都發泄了出來。
這樣的情況帶來的只會是兩種結果,一種是唐念念沉溺在夢中難以自控,另外一種則是將心結由此發泄解開。一壞一好,且看唐念念自己的造化和自持悟性了。
女孩這樣環抱着自己一抱就是半天,直到老怪物那裡傳來詔令,讓她回去山洞,她便連自己的身體都無法控制的往山洞方向回去,雙眼麻木無神,眼皮依舊在輕輕的顫抖眨動。
唐念念此時此刻已不再是完全的旁觀者,她的魂魄好像回到了自己前世的身體裡,聞着自己身上的味道,沒有穿鞋子的腳踩在草地上的觸感是那麼的清晰,那些因自己靠近而枯萎的草木也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的心情很平靜,平靜的幾乎麻木,這是一種很怪異又極端的情緒,似乎在大悲之後的沉澱,一切好像瞬間變得格外的平靜,無論什麼都無法讓她產生太大的情緒波動。
就好像怒極反笑,喜極而泣一樣,一種情緒到了極端的時候,反而露出了完全相反的反應。
回到了老怪物的山洞後,唐念念就繼續着被老怪物試藥的生活,以前端茶送水的工作她已經很少做了,這原因在於老怪物也嫌棄她身上的那股惡臭味,還有老怪物已經找了另外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做這些事情。
那個女人皮膚呈現出很不健康的蒼白,甚至有些透出青色,雙眼漆黑得沒有一點神采,漂亮的臉蛋不見任何一點的表情,給人一種硬邦邦沒有生氣的木訥感,她的肢體動作也是如此,每一個動作都很規範,卻又很直板僵硬。
這個女人唐念念認識,李雨。
只是原來的李雨已經死了,這個李雨不過是利用李雨的身體,被老怪物練成的傀儡而已。
少了端茶送水的工作之後,唐念念也有了自己的閒暇時間,只是她除了山洞哪裡也不能去。
每次被老怪物試完了毒藥之後,唐念念就會被趕到一個角落裡。她則在那個角落裡獨自忍受着毒藥的侵蝕痛苦,然後一個人安靜的睡覺,或者一個人坐在角落裡發呆,哪怕發呆也不知道到底在發呆些什麼。
時間慢慢的過去,唐念念的生活一直就如此度過,被當做工具一樣的度過。
每天都是試藥、睡覺、發呆,獨自做面具、或者被丟出去殺人,直到二十歲的時候,唐念念第一次被老怪物帶出去,帶出這個山洞還有這個熱帶雨林。
她全身都被包裹在一件寬大的黑色風衣裡面,手戴着手套,腳套着靴子,面上戴着面具,頭上還帶着一頂黑色的帽子,整個人都被包的嚴嚴實實的,只留下面具後的一雙眼睛可以看到外面。
唐念念此時就坐在一艘遊艇上,海風吹在她的身上清涼又舒服,她的雙眼也不由的閃動着幾縷波光,不時的左右觀望着,看着無邊廣闊的海面。
“臭死了。”老怪物本來就坐在她不遠處,厭惡的說了一聲,然後就打出手訣,讓她自己到一個鐵箱子裡,這就把她關進箱子裡面,阻礙了她所有的視線。
唐念念坐在箱子裡面,心中默默的想:這麼臭,不是你弄的嗎。
等唐念念再見天日的時候,已經是一座風景秀麗的山下。
老怪物看起來很興奮,一改在遊艇上對她的無情厭惡,難得對她一臉笑容的說:“臭東西,這次你可要好好的給我表現,不要讓我丟臉了,否則的話……”
否則的話怎麼樣呢。
老怪物沒有說,唐念念只猜到一定會很痛。
他們從山腳下走上山頭去,在山頭上有一座連環的肅穆典雅的大莊園。唐念念並不知道這是仿古的古代閣樓,只覺得這片房子真漂亮,住在裡面的人真好。
老怪物這時說:“殺進去,無論是人還是畜生,看到的一個都不準放過。”
唐念念得令的走進這座莊園裡,然後不出意外的所有人看到她都不由的捂住鼻子,露出厭惡的表情。緊接着當一個人死在她手裡的時候,一片的尖叫和叫罵的聲音不斷的在她的耳邊響起。
三天三夜的時間,唐念念將這座莊園裡面所有生命都給殺死,本身也有很多的傷口,留了很多的血。可是老怪物根本就沒有關她的傷勢如何,一個人不知道跑到哪裡去,看那高興的樣子還有嘴裡呢喃的話,可以知道他是去找什麼重要寶物去了。
唐念念也樂得一人輕鬆,她行走在莊園裡面,開始研究那些沒有見過的東西,例如電視、電腦、煤氣竈、電水壺等等,另外還有各種各樣的書都被她包在一個大袋子裡,背是身上。
老怪物顯然是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心情很好。當看到唐念念揹着比她人還大的大包袱的時候,只是皺了皺眉頭,倒什麼責備的話也沒有說,算是默許了她的行爲。
這次的行動之後,唐念念再次回到了熱帶雨林裡面的山洞裡,恢復了她的工具生活,只是相比以往的生活,從外面帶回來的東西還是讓她的生活多了一些樂趣和變化。
從自學中唐念念瞭解到的事情並不多,卻也不算少,至少她知道了自己生活在一個什麼樣的地方,自己又是哪個國度的人。
緊接着三十年的時間,她被老怪物帶出去的次數也多了起來,每次她被帶出去的時候不是殺人就是給人觀賞。不過這觀賞從來都不會讓任何人愉悅,得到的永遠只是厭惡和噁心的評價。
唐念念早就已經習慣了這種被人厭惡的情況,從小到大除了六歲到二十歲,她還記得自己的年紀,之後她的年紀連她自己都已經遺忘了,她的身體從十四歲後就一直沒有變化過,唯一變化的只有那更加濃重的惡臭味,哪怕是殭屍都比不上她身上的味道。
一直到今天,老怪物一個人離去,也沒有給她下達什麼不準離開原地的命令。
出現這樣的情況是唐念念自己的功勞,在這些年歲裡,她一直乖巧麻木的接受着老怪物的命令,無論是被打罵還是被折磨,她都不會有一點的變化,這讓老怪物都不由的遺忘她還有自己意識的真相,完全將她當做沒有生命的傀儡一樣對待。
在老怪物離開山洞之後,唐念念在陰暗的角落發呆了一會才站起來,這並不是她還在考慮着是否要做某件事情,而是因爲她的身體被破壞得已經影響她的思維,每次要做某件事情的時候都會在原地停頓一會,就好像電腦需要開機時間一樣。
她一路行走在山洞裡,路過那些傀儡的時候,那些傀儡都會用無神的眼神盯着她,一動不動的。唐念念並沒有理會它們,左轉右彎終於找到了老怪物藏寶的地方,可惜那裡被兩個傀儡和一面厚重的石門的給擋住了。
“離開這裡。”左邊傀儡面目表情說。
“擅闖者,殺無赦。”右邊傀儡同樣如同機械一樣的說話,表情沒有一點的變化。
唐念念站在原地想了一會,轉身離開。不過三分鐘後,她的手裡拿着一柄大斧頭,朝兩個傀儡衝過去。
當她終於把兩個傀儡打死的時候,腦海裡出現某種束縛感。唐念念知道這是由老怪物下令帶來的感覺。只是以老怪物的本事,現在離她的距離太遠,所以命令並不能完全控制她。
唐念念抓緊時間用斧頭不斷砍着石門,這石門不單單是普通的石門,其中還佈置着許多的機關暗器,可惜這些機關暗器上的人間至毒,對於唐念念本身這個劇毒之體來說,根本就不存在任何的作用。
唐念念見斧頭對石門的傷害不大之後,她就換做徒手捶門,從她的手裡分泌出腐蝕的毒液,每一下打在石門上的時候,都能把石門給腐蝕出一大塊,以這樣的速度,沒過太久唐念念就將石門打穿,從外面走了進去。
石門之中是一間密室,這密室裡面放着很多瓶瓶罐罐,草藥寶物,最吸引人目光的是密室中央一面石臺上漂浮着玉石。圓潤神秘,散發着瑩瑩的光暈。
這個就是老怪物最看重的寶物,也就是她第一次出門時,用三天三夜時間殺了全山頭莊園中,老怪物從中找尋到的寶物。
唐念念走過去伸手將它拿起來。
“孽障,你找死——!”老怪物暴怒的聲音猶如驚雷一般的響起。
唐念念沒有回頭就已經能夠感受到那恐怖的罡風,她的腦袋頓時好像被生鏽的刀子戳進來一樣的劇痛。
那一刻,痛到了極致的她,意外的非常的清醒,沒有被老怪物控制住心魂。
一股莫名的衝動,讓她毫不猶豫的將手裡的碧玉吞入口裡。
反正都要死了,老怪物也休想好過。
她的身體足以腐蝕任何的東西。
希望這寶物也能被她腐蝕掉就好。
一切的畫面都在她吞掉碧玉後消失。
唐念念茫然睜着眼睛,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堪。
自己死了嗎?吞掉碧玉後,死了嗎?
“怨恨嗎?這個人。”一道碧綠光華漂浮在唐念念的面前,那到無情無慾的聲音再次出現在她的腦海裡,“你的悲慘命運皆由他一人造成,你本爲先天月骨,饒是不修仙也必爲凡人中的天之驕女,無論是容貌還是才智、體能,只要給你自由給你機會,你必能成爲人上人,受到無數人的追捧,過着令所有人豔羨的一生。”
伴隨着和無情無慾聲音的言語,老怪物出現在她的眼前,臉上是她熟悉虛僞森然的笑容。
“怨恨嗎?怨恨嗎?你該怨恨他,你必須怨恨他,你的人生全部都被他毀了!怨恨他吧,怨他毀了你的人生,恨他對你的折磨。現在他就在你的眼前,去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無情無慾的聲音不但迴盪在唐念念的腦海裡,引發出人心底最深處的怨恨和殺意。
唐念念面無表情,一步步朝老怪物走過去。
在她身旁的碧綠光華微微的跳騰着,明明說的是鼓舞的話語,可是聲音依舊沒有任何的起伏和情緒,“沒錯,就這樣走過去,然後殺了他,將心中所有對他的怨恨都發泄出來,他該死,他必須死,他毀了你,你也該毀了他……”
唐念念已經來到了老怪物的身邊,她的手心內一朵地蓮白火出現,飄向老怪物的身影,眨眼就將他給燒成了灰燼,一點不剩的消失在她的眼前。
“咦?”無情無慾的聲音竟然出現一絲疑惑的情緒,“爲什麼你身上還是一點怨恨和殺意都沒有?”
唐念念側眼看向身旁的光華,淡淡的說:“這裡是我的夢境,是你對我傳承的考驗。如果我有怨恨情緒的話,那麼我就失敗了吧。”
碧綠的光華輕輕的跳騰着,猶如火焰一般。
“你明明迷失進了過去,再次親身經歷了那一場的悲慘的人生,爲什麼不怨,爲什麼不恨,難道你不想這個人死?”
碧綠光華相信,唐念念無法在它的面前隱藏真實的情緒。當她走向的老怪物的時候很平靜,它覺得或許等她出手的時候,所有怨恨和殺意就會涌現出來,可是事實上當她殺了老怪物之後,她的心境依舊很平靜,平靜得似乎剛剛她的哭泣,她親身經歷的悲傷難過痛苦都是假的。
唐念念看着它,雙目清澈淡靜,沉默了一會,眼底波光閃動,充滿着靈動,哪怕她沒有笑卻還是讓人感受到一股清朗靈澈的柔和氣息,搖着頭說:“怨恨的情緒是怎麼樣的?”
碧綠光華似乎被她突如其來的問題問怔了,它突然想起來,唐念念的前生根本就沒有上過寫,她的生活悲慘又單調,她的思想完全由她自己領悟成長,她本身對各種情緒都不甚瞭解。
“怨恨啊……”碧綠光華閃爍了下,然後在唐念念的面前就出現她被李雨毆打的畫面,“如她,你明明可以輕易殺了她,可是你選擇了救她相信她,可是她卻背叛了你,想要殺了你,當時你是不是很難過,甚至怨恨她。”
碧綠光華清楚當時的唐念念並沒有產生怨恨的情緒,可是它現在就是在誘導唐念念。
唐念念再次回顧了這一場畫面,現在這場畫面對於她來說已經產生不了任何的影響,就好像看戲一樣看着熟悉的一幕再次發生,然後淡定的搖頭說:“我想她活着是我的想法,她想要殺我是她的想法,如果知道她要殺我,我也不會留情的殺了她。”
正當碧綠光華想要說什麼反駁的時候,唐念念又說:“何況,她死了。”
對於已經死了的人,唐念念可沒有那個閒工夫繼續想辦法對付她(他)。
本來碧綠光華還想將放她血和歐陽術等人的畫面弄出來給唐念念看,可是此時看到唐念念毫無猶豫的話語,還有她臉上坦然淡定的表情,碧綠光華就知道她說的都是真實,並沒有任何虛僞隱藏的意思。
“難道你真的不怨?”碧綠光華這樣問。
老怪物又出現在唐念念的面前。
“如果你不怨恨,爲什麼剛剛要出手毀滅了他?”
“不要欺騙自己的心了,你是怨恨他的,你恨不得他去死!”
碧綠光華的聲音已經透出了引誘的味道。
唐念念依舊坦然,她的手心裡再次出現火焰,只是這次出現的不是地蓮白火,而是玉髓冰火。冰晶一樣的火焰飛向老怪物,將他輕易的凍結成冰,火焰將他狠狠的灼燒,老怪物的臉上出現痛苦瘋狂的表情。
碧綠光華閃爍着,“看吧,你怨恨他,承認吧,你怨恨他,放出你內心的怨恨吧!”
被玉髓冰火冰封在裡面的老怪物這時候再次化爲灰燼消失。
唐念念無趣的說:“他不是老怪物。”
她雙眼清澈平靜的像是一汪清泉,看着碧綠光華,“老怪物現在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只要找到了他,我想怎麼折磨他就怎麼折磨他,他的生死只是我一個念頭而已。”
這句話的意思碧綠光華聽懂了。
作爲一個強者,根本就沒有必要去怨恨一個螻蟻。
“你在撒謊。”事實上碧綠光華知道唐念念沒有撒謊,可是它就是要誤導唐念念,想要她產生自我懷疑的破綻,讓她的心境破開一道裂縫,然後它就能夠讓她心境快速的支離破碎,“如果你真的是這樣想的,你就不會連續出手毀滅了他。”
唐念念看着碧綠光華的雙眼露出一縷疑惑,淡道:“我不喜歡他,不想虛假的他出現在眼前,毀了他有什麼不對。”
她的口氣就好像人性的孩子,因爲不喜歡這個東西,所以就毀掉,不讓這東西繼續出現在自己的視線裡。
“你承認了,你不喜歡他。”碧綠光華死揪着她不放。
“嗯,不喜歡。”唐念念淡定的承認,然後對它說:“我不知道你是誰,可能是綠綠原主人的一縷元神,一直潛藏在綠綠的本體內,只在這個時候出現,也有可能你就是綠綠,被下定了考驗我的命令纔會變成這樣。無論是哪一種,你都跟在我身邊這麼久了,難道不知道我對付不喜歡的人的懲罰嗎?”
碧綠光華被唐念念說的啞口無言。哪怕它現在出現的只是一團光華,根本就沒有所謂的牙齒。
唐念念說:“剛剛那些是假的,我不喜歡看見,所以毀掉。如果是真的老怪物在我的面前,我一定不會這麼輕易殺了他,這麼死得真的一點痛苦都沒有。”
“他對我做的事情,本來我已經記得不太清楚,可是這次又親身體驗了一次,我就全部重新計算了一遍,等以後找到了他,一定會分毫不差的還給他。”
碧綠光華:“……”
唐念念意外敏感的感受到碧綠光華有一瞬間默然的情緒,似乎無語了。
這樣的感受讓唐念念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測,這碧綠光華和自己有很大的關聯,或許真的就是綠綠,否則她不會這麼敏感的感受到它的情緒。
“我通過考驗了嗎?”唐念念問它。
碧綠光華說:“你實在讓我意外。”
這次的聲音不再是那種無情無慾,分不出男女的聲音。
清朗的男子聲音,傳入人的耳朵裡,竟然有種高山流水的自然清澈感,又有藍天清風的瀟灑閒逸。
唐念念眼裡閃過訝異。
如果是凡人,聲音再好聽的話,給人也只是好聽罷了。可是身爲修仙者,早就已經和凡人不同。修仙者的心境修爲可以從任何地方凸現出來,那就是影響。一個人的心境修爲若是高深的話,那麼他(她)一個眼神、一個笑容、一個肢體動作都能夠影響到你的情緒。
如同此時唐念念聽到的這個聲音,只是聽到對方的聲音,腦海自然就浮現出一幅畫面般的影響,足以從此猜測出這人的心境修爲有多高深,甚至這樣的程度還可能是對方自我壓抑控制後的結果。
“一個孩子,一個初生不懂萬物的孩子,受到那樣的對待,在那樣的環境中成長,卻養成這樣的性子,實在是一種奇葩了。”男子的聲音帶笑,這笑聲中沒有任何嘲弄譏諷的意思。
“不對,應該說是你本身就是一個天才,可惜生不逢時,讓一人埋沒了你所有的天分,甚至差點就讓你消失在這片天地之中。”
唐念念看到周圍的景象不斷的變換扭曲,最後化爲一片的黑暗,不見任何光亮的黑暗。
她環顧四周,發現一道修長的身影站在這片黑暗中,猶如這片無邊黑暗的忠心。
這是一個男子,穿着一襲華貴繁瑾的長袍,明黃的衣料,暗金溝邊,長袍上繡着栩栩如生的飛龍騰雲,雙肩懸掛着寶珠玉穗,寬大的袖擺宛若可以裝下整個天地,無聲舞動之間連空間都被震動。
這身華貴莊穆的衣着卻無法將男子本身的風采遮掩去一分一毫,甚至在男子本身的風華氣勢下顯得黯然失色起來。
男子黑髮及膝,頭戴盤龍金玉發冠,發後被明黃的段帶簡束,額前略遺落着幾縷髮絲,使他莊嚴華貴如神的氣質中多了三分瀟灑不羈。
唐念念看不清楚男子的容貌,可是無論的男子的容貌如何,哪怕是平凡之極,在這樣恐怖的威嚴莊華的氣勢下,沒人能夠忽略他絲毫,甚至看到他的時候,心智不堅定的人都會忍不住匍匐下身子,在他的面前俯首稱臣。
“天聖?”唐念念腦海中浮現處這個名稱。
男子似乎並沒有看到唐念念的存在,他獨自一人站在無邊的黑暗的中,一屯昏暗的光團出現在他的面前,隨即唐念念根本看不清他的動作,一道道充滿玄奧的法訣從他雙手打出,那團光華也不斷的變化。
一聲轟鳴,唐念念雙眼被無盡的光亮刺激的睜不開,當她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眼前的畫面讓她也不由震撼得瞪大了眼睛——一顆星球,一顆修真星。
無邊的黑暗不再空無一物,一顆星球出現在她的眼前,並且她有種感覺,這顆星球就是她現在身處的地方,無論是念鴻大陸還是仙源、魔域,又或者十大秘境,神秘的妖谷、妖殿。
唐念念的身影跟隨着那個高不可攀的男子千米處,她看到在男子走過的地方,空無一物的大地開始生長出草木,高山流水、人類的出現。
這顆星球完全是被他一人創造的生命星球。
男子似乎並不是一時的興趣這麼做,他手裡不斷的出現各種光華,光華里面到底是什麼唐念念看不清楚,不過當連續幾次看到男子的行爲後所造成的結果,她就猜出來了——那些光華是一片片的秘境碎片,還有特殊的生命體。
男子親手將這片星球分割成爲一片片特殊的地域,凡人的凡人大陸,修仙者的仙源、修魔者的魔域,還有充滿神秘和寶物的十大秘境,至於妖獸的妖谷到底是如何存在,唐念念並沒有看到,或許那是後世形成?
這並非結束,男子的行爲越來越的恐怖,甚至可以說是瘋狂。
唐念念其實還沒有完全看出來男子到底在做什麼,可是她可以感受到男子的瘋狂,因爲他的行爲已經不止一次引發天劫。那天劫並不是她經受過那的元嬰天劫或者合體期的天劫,那是真真正正的天地的劫難,想要將惹怒了天道的生靈完全泯滅掉的天劫,威力恐怖得連唐念念都不由自主的輕輕顫慄。
面對這樣的天劫,男子並非毫無損傷,可是他就拼着一次次的被天劫泯滅的危險,依舊做着他想要做的事情。
唐念念並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她只知道她看着這顆星球大陸的變化,看着男子經受一次又一次的天劫。這次他正將一塊光華投入一個孕婦的肚子裡,然後天劫降至,他面對越來越恐怖的天劫,渾身光華籠罩,宛若神祗不可侵犯,清朗威嚴的聲音響遍天地。
“哈哈哈哈,天要阻吾,吾就非要逆天而行!”
“無盡的歲月只有無盡的孤寂,吾已爲天地巔峰天聖與天地同壽,吾之能力足以反抗天道,卻無法震撼天道,掌控天道,如今吾已找到辦法,豈會放棄。”
“無聊了無盡的歲月,站在巔峰的孤獨寂寞旁人豈能明白,這是無上的榮耀同樣也是無上的折磨,連天地至尊都承受不了無盡孤寂的折磨選擇了隕落,吾還有何所懼。”
天道似乎被他這樣的狂言給惹怒了,水桶粗細的紫雷從天劈下來,這不僅僅是一道還是無數道連續打擊。被天劫籠罩的男子渾身的光華閃耀,無所畏懼。
一直到天劫結束,這片大地已經生靈塗炭,當男子揮手施法之下,大地再次恢復了生機。
這男子每經歷一場天劫,這片被他創造出來的大陸就會被毀得一點不剩,然後在男子的能量下恢復生機,如此周而復始,在生死中徘徊。
唐念念一直在看着,認真的看着,然後她知道了男子被天罰的原因之一。
男子竟然以一己之力創造先天之體。
所謂的先天之體本該是天地賦予的體質,無論是最普通的先天凡體,還是更高等一些的先天五行靈體中的先天木靈體、先天水靈體、先天金靈體、先天火靈體、先天土靈體、更甚的先天五行全靈體,另外還有非常稀有的道體、聖體、佛體、魔體、如慕容凝真的先天青蓮道體,還有谷媚娥的先天妖媚體質。
無論是那種先天之體,都是偶然出生,自有天道的循環。
難怪天聖會被天罰,他這樣的行爲的確是逆天而行,還是主動的挑釁天道。
只是如果只是單單獨自創造先天之體的話,以天聖的本事,應該還不足以遭受到這麼恐怖的天罰纔對。
唐念念的修爲根本就不能和天聖相提並論,可是現在這裡是她的夢境、是她的領海世界,對於此時顯現在這裡的一切,她有着極爲敏銳的感覺,哪怕是她現在這個修爲根本就無法理解的東西,她偏偏就是理解了,並且有着自己的一番想法。
她不懂怎麼獨自創造出先天靈體,但是並不代表她不知道這有多困難。
至少這些絕對是大部分修仙者或者天仙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天聖卻獨自做到了。
她看到那些先天之體的人出生在這片大陸中,然後以先天之體恐怖的天賦,迅速的修煉成仙。
她也看到了那些成仙后人再也沒有回到過這片大陸,這裡被天聖佈置了禁忌,每個從這裡飛昇成仙的修煉者都會被奪走在這裡的記憶,更不會知道如何回到這裡。
唐念念看到這裡,想起來了仙源妖谷妖祖說的話。
這樣看來,妖祖說的話是真的,只是它說拿到古魔珠就能夠破除天聖的禁忌,這又是否是真的還不得而知。
至少在唐念念看來,哪怕司陵孤鴻的天賦很妖孽,修爲也已經到大乘巔峰。可是這個天聖的修爲絕對不是現在的司陵孤鴻能夠相抗衡的,她自己本身也不可以。那個古魔珠真的有那麼大的作用?
“爲什麼還無法成功?”男子苦惱的聲音傳入唐念念的耳朵裡。
她擡頭朝男子看去,只見他正看着面前的一個女子,一個生得傾國傾城的女子。他的身上透露出一股苦惱和疑惑的氣息,可見有什麼問題糾結在他的心裡,是他無法解決的。
“明明已經將那人的本源放進她的體內,爲何無法成功。”男子疑惑的喃喃,揮手讓女子離去,然後一人坐在宮殿的椅子上。如果看得清楚他的臉龐的話,唐念念覺得此時這男子的雙眼一定閃動着迷茫。
“到底哪裡被吾遺漏了?”
“哪怕那位主動隕落,他一縷本源元神,也根本不是吾能夠掌控的麼?”
“吾爲了與之一爭,成就天聖藥體,自以爲與他不相上下,難道只是自以爲是麼?”
“吾算了無數歲月,費盡千辛萬苦才纔將其一縷本源捕捉到,豈能如此放棄。”
男子一聲聲的自言自語,然後天地驟變,匯聚無盡的威能。
“該死的天道,該死的天威!”男子渾身迷茫的氣息化爲恐怖的氣勢,從宮殿中沖天而起,再次獨自對抗天道天罰天威。
唐念念目光從男子的身上轉移,看到了那個穿着黑衣的傾國傾城女子。
她身上的氣息,讓唐念念有些熟悉。
一會後,唐念念雙眸一亮,“孤鴻的娘。”
她想起來了,這個女子的氣息和孤鴻的娘孤如歌有些相似。
難道這裡面和孤鴻有關係。
唐念念腦中浮現出這個猜測,本來就認真的心思,此時更加的認真。
她想起來很多事情的確都能夠聯繫到自己和孤鴻,無論是念鴻大陸的四道龍脈還是妖谷對孤鴻的態度。
唐念念還注意到了男子言語中的幾個關鍵詞。
撼動天道,掌控天道。
那位主動隕落,費盡千辛萬苦纔將一律元神的捕捉到。
再連續上男子以一己之力創造先天之體。
唐念念心智第一次轉的這麼快,不斷的將以往發生在自己和孤鴻身上的事情,在與現在見到的一切聯繫起來,慢慢的她的腦袋裡的思路越來越的清晰,某種真相隱隱的呈現出她的腦海中。
乖寶!
聖魔邪體。
天地之間她從來沒有聽說過聖魔邪體這個存在,連天聖藥體和天魔毒體都是在傳承中所知,只是從傳承裡對這兩個體質的解釋就很少,她只能夠憑藉自己的感受來猜想這兩種體質的恐怖的。
何況聖魔邪體這個體質的解釋就更少了,短短的只有幾條解釋,這幾條解釋就有……撼動天道,掌控天道。
乖寶還在她肚子裡的時候,吸食她身體能量的速度足以讓她沉睡無數歲月,幸好有木龍靈脈的存在,這才解決了這個問題。木龍靈脈就好像一早就被佈置在那裡,就是爲了乖寶而生的一樣。
唐念念還想起來了一點。
從她生下乖寶之後,她和司陵孤鴻合房後這麼多次,卻再也沒有懷孕過。
聖魔邪體的恐怖,早在乖寶還在幼兒時期的時候就足以讓人見識了,這樣恐怖的體質如果成雙出現的話,那麼只怕這天下真的要大亂了。
唐念念抿了抿脣,雙目深處跳動着碧芒。
她覺得在今天或許真的能夠得知很多她想要知道的一切,無論是關於自己,還是關於孤鴻,還有乖寶的一切。
倘若男子的目的真的是乖寶的話,那麼他所做的一切也關乎到了司陵孤鴻的存在。
這時候,男子和天罰的抗衡再一次結束,當天空恢復了萬里晴朗,男子也從天回到了宮殿。
“噗!”一口金紅的血液從男子嘴裡吐出。
唐念念眉梢微微一跳,看到男子手裡的金紅的尊貴血液。
她感覺到,男子似乎快支撐不下去了,他繼續這這樣和天威抗衡下去的話,最後輸得人會是他。
“哼。”男子甩掉手裡的鮮血,眼裡閃過一縷光華,似乎下了某種決斷。
“天道……”一聲呢喃,冰冷的聲音中充滿不屈的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