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不鹹不淡，不溫不慍的態度，差點沒氣得陸美玲背過氣去。
“好，那你告訴媽，到底發生了什麼？”蘇小洛從來不是無理取鬧的人，更不會隨意亂髮脾氣。
“媽，真的沒事，如果你叫我回來，就是爲了說這些，那麼，我已經知道了。”江辰起身，作勢要離開。
陸美玲走到他面前，“你給我坐下！”
江辰蹙眉。
“阿辰，你是成年人，有自己處理事情的方式。可是，你別忘了，小洛不僅僅是你的老婆，更是我的兒媳婦。身爲你們的媽媽，怎麼可能不爲你們操心？”
江辰淺淺嘆了口氣，“我和洛洛的事，你們誰也插不上手。”
十幾年前，那場車禍，在蘇小洛心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如今，這道印記逐漸拉寬成河，橫亙在彼此的心間。
除了無可奈何，只剩無可奈何。
“你不……說，怎麼……知道……我們插不上手。”
威嚴暗啞又略顯吃力的聲音，陸美玲和江辰同時轉身看去，是陸老自己推着輪椅，從一樓的臥房裡出來。
陸美玲急忙過去推陸老，“爸，你怎麼出來了？”
“聽，聽到聲音。”陸老儘量簡短說話，保持中氣的同時，也能確保聲音清晰。
陸美玲看了江辰一眼，柔聲道：“沒什麼事，就小兩口鬧鬧彆扭，您別操心。”
“我年……紀大，但不……糊塗。”陸老沒好氣地白了閨女一眼。
江辰走過去，“外公，您安心養病做復健，其他的事情，我會一一處理好。”
陸老使勁瞪了江辰一眼，臭小子還真把婚姻和愛情當成工作了？憑能力一一處理，真的能處理好？
一肚子的話想說，可惜舌頭捋不直，說的話模糊不清，還不如不說。
“阿辰，你到現在還不願說實話？爲什麼小洛要回孃家，爲什麼不願見你？甚至是我們。”陸美玲沒說的出來是，她已經給卓一品打過電話。
通話過程中，卓一品一直嘆氣連連，其他不肯多說半個字。
“媽，我已經說過，你們誰都插不上手，爲什麼還非要刨根究底？”江辰沉下聲音，嗓門稍稍拉大。
陸美玲愣了愣，兒子的性子雖然冷漠，但從不曾對她大聲說話，甚至像今天這般低吼。
二樓聽到動靜的江振良和莊碧麗，急忙跑出來，悄悄躲在樓梯口看好戲，蘇小洛已經知道十幾年前，車禍背後的真相，江家的這一出好戲才真正上場。
江辰煩躁地拿下眼鏡，“媽，您不管這些事，成麼？”
“我不管，誰管？”陸美玲反駁得乾脆利落，“如果是小洛受了委屈，我得給她一個公道。”
“公道？”江辰不禁冷笑，“我們江家，還有公道可言麼？”
“什麼意思？”陸美玲皺眉。
正巧，大門被推開，江振華在玄關處換好拖鞋，擡腳往二樓走去，經過客廳，駐足了幾秒鐘。
然而，就是這幾秒鐘，給了江辰用手指指着他鼻子的機會。
“問他啊，十幾年前，到底做了什麼好事！”
此話一出，陸老心裡頓時敞亮起來，至於江振華，心裡則是一驚，唯有陸美玲，一頭霧水。
氣氛沉悶。
許久，江振華終於
開口，“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
江辰走到他面前，看着眼前這張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臉，心裡的厭惡濃郁得幾乎把他淹沒。
“十幾年前，你撞死的那個女人，就是洛洛的媽媽，怎麼？真的不知道？”
不等江振華說話，江辰又說：“也許，你以前是不知道，但在洛洛來到江家之後，你一定已經知道，區別不過是時間的早晚而已。”
陸美玲緩緩瞪大眼睛，怎麼會……這麼巧？
江振華面色變了變，沉默不語。
沉默便是默認，默認便是承認。
陸美玲震驚地看向江振華，這個她多年來，從沒有正眼看過一眼的男人。
原來，他毀的，不僅僅只是一個夏天星！
江振華低下頭，試圖躲過陸美玲凌厲的眼神，陸美玲不容許他退縮，走到他面前，擡頭直勾勾地迎視他的雙眼。
“你……真混蛋！”萬語千言，只剩一句話。
陸美玲恨不得眼睛是把雙刀，把江振華劃得體無完膚！
“是，我混蛋……”江振華無話可說。
陸美玲擡起手，清脆地啪一聲，江振華臉上多了清晰的五個手指印，陸美玲的手仍在顫抖，可想而知，力道之大。
“江振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答應嫁給你！”陸美玲真恨，當年的妥協，委屈了自己，毀了兩條美好的生命。
也許，蘇小洛的媽媽可以不用死，夏天星也可以不用死。
陸美玲不知道的是，對江振華而言，這輩子最大的幸福，便是娶了陸美玲爲妻。
事已至此，說再多的話，不過也都是廢話。
江振華擡腳，往樓上走去，沒有人攔他，走到二樓的樓梯口，江振良和莊碧麗正趴在欄杆上，豎着耳朵偷聽。
江振良臉上絲毫沒有尷尬之色，壓低聲音，“大哥，他們怎麼知道……”
江振華做了噤聲的手勢，示意江振良跟他過去，一直到確定走遠，樓下再聽不到動靜，纔開口道：“這幾天是最好的動手時間，你讓阿超安排，有恰好的時機利索動手。”
“大哥，你放心吧，我一定會讓阿超辦妥當。”
江振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徑自回了房間。
莊碧麗拉過江振良，“你們到底揹着我預謀了什麼？我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江振良笑了笑，在她臉上揩了把油，“預謀你一直想讓你兒子得到的，過程你不用知道，只要等着當家作主，一雪前恥就好。”
莊碧麗拍開江振良的手，“死相！”
江振良哈哈一笑，擁着莊碧麗回房，老驥伏櫪，志在千里，春宵一刻值千金。
樓下，客廳，是長久的沉默。
陸美玲走到江辰面前，愧疚地看着他，眼眶發紅，淚水盤旋，許久，哽咽道：“阿辰，對不起，是媽對不起你。”
“媽，跟你沒有關係，你不用說對不起。”江辰向來恩怨分明，更不會隨意遷怒於自己在乎的家人。
陸美玲搖搖頭，思緒一片混亂，“小洛那兒……”
“我會處理。”江辰始終只有這一句話。
“小洛一定恨透了他，一定也會恨我們……”陸美玲早就聽說蘇小洛幼年的遭遇，可是，她萬萬沒想到，讓蘇小洛經歷這些痛心遭遇的人，竟然是江振華
。
“不會，洛洛不是這樣的人，她……只是一時不能接受而已，給她一些時間冷靜，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江辰伸手拍了拍陸美玲的肩膀。
“好了，媽，什麼都別想，送外公回房睡覺。”
江辰看向陸老，陸老同樣在看他，眼神之複雜，江辰卻能輕易猜中——當初，陸老查到這些的時候，已經警告過他，是他一意孤行，堅持到底。
後悔麼？
答案是否定的。
蘇小洛不會遷怒無辜的人，可是，並不代表可以放下一切，接納跟江振華有關的人。
“媽知道了，你今晚別回公寓，在家裡好好睡一覺。”
“是，媽，我知道。”
陸美玲推着陸老離開，江辰隨即轉身，往外走去。
那個房間，點點滴滴都是蘇小洛的氣息和痕跡，他怎麼可能待得下去？或者說，任何有關於蘇小洛留下痕跡的地方，江辰都沒有辦法安然。
回到車上，江辰仰靠在座位上，心裡好似有幾千幾萬只螞蟻在爬，突然特別想來一支菸，翻出煙盒，看着一排他極少動用的香菸。
念頭作罷，因爲，蘇小洛極不喜歡他滿身菸酒味。
發動引擎，車子往江氏駛去，沒有蘇小洛的日子，只有工作才能讓他靜下心。
……
江氏集團，偌大的一棟高樓，只有頂樓還閃爍着微亮的燈光，而江辰，就是在這樣的燈光下辦公，腦中時而不受控制地跳出蘇小洛的樣子。
一顰一笑，都能牽動他的心。
敲門聲響起，江辰皺眉，最後，還是說了聲“進來”。
擡頭，只見夏天岑款款走來，手中拎着餐袋，顯然是來爲人祭奠五臟廟。
江辰不爲所動，而是質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夏天岑拎了拎手中的餐袋，“給你帶了好吃的夜宵啊。”
江辰不答反問：“你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是誰的？”
“我……”夏天岑要否認，想想又覺得江辰既然已經問了，又何必在那兒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阿辰，這個孩子……”
江辰毫不客氣地打斷她的話，“夏天岑，我很確定我從來沒有碰過你。”
放下手中的筆，走到窗邊，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沒有一顆星光，一如他的心情。
夏天岑把餐袋擺到辦公桌上，走到江辰身後，“阿辰，我們彼此爲什麼非要這麼陌生？”
江辰頭也不回，“從未親近，何來彼此？”
當真是一點顏面都不給，幸好，偌大的辦公室，只有夏天岑和江辰兩人，不至於讓夏天岑丟了面子。
夏天岑走到江辰面前，“阿辰……”
“我奉勸你，最好把孩子的父親公諸於世，這個黑鍋，我絕不會背。”
公諸於世？
夏天岑彷彿聽到了一個多麼好笑的笑話。
“阿辰，爲什麼孩子不能是你的？”
江辰冷冷地看了夏天岑一眼，“夏天岑，如果身敗名裂是你的選擇，我成全你，立馬帶着你的東西，滾出我的辦公室！”
眼神冷，聲音更是冷到極致！
夏天岑不是不識時務的人，跟江辰面對面，硬碰硬，她沒有好果子啃，索性轉身離開，經過辦公桌的時候，頓了頓，把餐袋一塊兒拎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