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間裡三個小姑娘正在用膳。上首的傅琳見傅蘭辛放了碗筷,不禁奇道:“二妹妹這就飽了?”
傅蘭辛笑笑:“許是昨夜受了風,不大有胃口。”
桌上擺着棗糕,芙蓉酥,南瓜糖絲餅,霜糖蜜豆卷,另配杏仁鮮奶酪,傅琳見傅蘭辛不過喝了小半碗奶酪,還要勸她進食,就聽見瓷器落的脆響。
傅蘭章身後的丫鬟對月見此,連忙跪下道,口中祈饒:“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這番行徑惹得傅蘭章有些迷茫,不由道:“可是,碗是我打碎的,你認錯做什麼呢?真是奇怪……”
她想去扶自己的丫鬟,不想對月更加惶恐,磕頭求饒不停。傅芷辛拉了傅蘭章道:“七妹妹怎麼這樣糊塗,長姐還沒發話呢,母親這裡,容得你做主嗎?”
傅琳聽她提及自己,知道自己不能再不發話了,不禁笑道:“你這丫頭,怎麼這麼不小心,不過一個碗罷了,慌張什麼,快起來吧。”
對月這才起身:“謝大小姐。”
傅芷辛的目光落在戰戰兢兢的丫鬟對月身上,想起了陳姨娘。不愧是陳氏教出來的丫鬟,竟讓人挑不出一點錯處,小心翼翼的模樣簡直如出一轍。
“那可是化州白瓷,一整套的松柏歷寒,很是名貴,不久前老爺才送來的。”
門外冷不防響起薛嬤嬤的聲音,屋中三姐妹起身行禮。
薛氏扶起傅琳,目光冷冽地掃向傅蘭章:“你是怎麼教丫鬟的?”
傅蘭章正欲開口,傅芷辛卻按住了她,搶着說道:“七妹妹不過五歲,教養丫鬟想來是不曾學過的。”
薛氏的目光在傅芷辛身上停留了一會,轉頭對着折花道:“你且把今日的事同陳姨娘說了,讓她自去領罰。”
傅蘭章聽到這裡,不由開口:“不關孃親的事……”
薛氏沒再搭理她,轉頭看向自己的女兒,臉色溫和了起來:“婧兒,去把琴學了,便收拾收拾去廣平侯府吧。”
傅琳笑了,嗔道:“母親怎的想起了學琴?”
薛氏拿食指輕輕戳她額頭,眼中的寵溺滿得快要溢出,面上佯怒:“你這個鬼靈精,還想逃了不成?去吧,鍾先生還在等你。”
傅琳笑着同屋中得兩個妹妹打了招呼,便離去了。
送走了女兒,薛氏轉身對屋中二女道:“從今日起你二人在我膝下教養,往日的學的那些不三不四的惡習便都改了,若是被我抓到,定不會心慈手軟。”
“今日之事倒是警醒了我,你們的丫鬟從前也沒個人調教,在你們身邊伺候我也不放心,都交給薛嬤嬤調教調教,。”
末了她幽幽嘆了一聲:“我這都是爲了你們好,不要怨我。”
薛嬤嬤讓人領着對月下去受罰,見對月不哭不鬧,順從乖巧,心中滿意了幾分。
後邊的秋葉春江和傅蘭章的另一個丫鬟玉盞對看一眼,又各自低下頭去。
聽風小築建在飲雪湖心,四面環水,極爲風雅。陳姨娘沿着石橋走過去,迎面遇見正要似乎正要外出的薛如箏。
薛如箏並不大認得陳姨娘,身後的丫鬟佩歡低聲提點:“這位是傅四爺身邊的陳姨娘。”
“薛小姐。”陳姨娘對她一禮,讓身側的丫鬟捧上了一個精緻的雕花木盒,“這是夫人讓我送過來的。”
薛如箏接過一打開,裡邊放着一隻金絲鏤空鐲子,一對嫣紅牡丹稠花,並着珠鏈戒指些許飾物。她望着盒子,目光一凝,似乎在出神。
往日在薛府中,兩個小姑娘似乎也在同樣的木盒面前停留,主母蔣氏面色青白,卻目光慈祥,捧着珠寶木盒。
瘦小的女孩從沒見過這麼多釵環手飾,眼神發亮。
蔣氏有氣無力道:“他……他們都不乖,你們還能來看我,真是好孩子,來,這些東西給你們,容容是嫡姐,容容先挑,多拿幾件,剩下再給箏箏。”
又是她,又是她先!
較爲高挑白淨的女孩本伸手去拿,金絲鏤空鐲子、牡丹稠花、金鑲玉戒指……她左選右選,似乎很爲難,最後盒子裡只剩下一對金鈴耳鐺,鈴鐺做工不俗,卻有一道刮痕,十分煞風景。
高挑女孩笑嘻嘻道:“謝謝母親!”
那瘦小的女孩心中大失所望,不知哪來的勇氣,一把將盒子打翻,轉身跑了出去。
盒子“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珠玉首飾全都散落在蔣氏的被子上,蔣氏大驚,兩隻枯瘦的手無力地去抓那些首飾,捧着抓到的東西貼在自己的臉上,忽然失聲大哭,哭了幾聲喉嚨中發出“咯咯”的聲音,噴出一口鮮血,栽倒在被子上一動不動。
鮮血染紅了被褥和珠寶玉石,別樣的詭異。
不久後小女孩又見到了她的姐姐,姐姐臉上沒有一點笑容,站在蔣氏的牌位前一動不動地看着她,神色陰鷙無比。
“我錯了,我錯了……”小女孩喃喃,卻再也喚不回她的姐姐。
身邊的佩歡輕輕推了薛如箏一下,她方纔回過神,蓋上盒子對着陳姨娘微笑。
“啊,真是貴重,麻煩陳姨娘走這一趟了。”薛如箏一個眼神,身後的佩歡連忙上前遞上一個荷包。
陳姨娘推過荷包,婉拒:“薛小姐客氣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我那裡還有些事要忙,就不叨擾了。”
薛如箏送走了陳氏,讓佩歡收了盒子。佩歡見她面色沉沉,全無要出門前的歡愉,試探地問了一句:“小姐,你怎麼了,可是不舒服?還要出門嗎?”
“去,這麼好的天氣,怎麼不去?你將東西放一下我們就走吧。”薛如箏掃了一眼佩歡手裡的盒子,移開眼,強壓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