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發現夜皓辰的臉色變了,心裡一突突,“算了,就當我沒問過吧。”
“那把小提琴,是我父親留下來的。”安然不問了,夜皓辰主動告訴了她。
“你父親的?”安然又仔細的看了看小提琴,琴身雖然保管得十分完好,但是還是可以看得出來有些許年頭了。
“你自己彈吧。”夜皓辰說完,起身向練習室外走去。
“誒?啥?”安然怔了下,連忙追在夜皓辰身後走出去,“這是你的練習室,你都不在這裡了,我還留下彈什麼琴嘛!”
夜皓辰停住腳步,側身看向安然,“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學彈鋼琴的?”
“我……很小的時候,跟我媽媽學的。”安然一臉狐疑的看着夜皓辰,不明白他什麼意思?
“你媽媽?”夜皓辰別開視線看着窗外。
“對啊,我媽媽的鋼琴彈的很好,只是她很少彈。”一提起母親彈鋼琴的事,安然的情緒變得有些莫名興奮。
“言傳身教,也就順其自然了麼?還是你本身特別喜歡?”夜皓辰一個問題接着一個問題,好像要和安然談心一樣。
“當然也是自己喜歡咯,不然的話根本就學不進去。”安然嘴角不知覺的揚起一抹淺淺弧度,“我不是那種可以逼自己去學不喜歡事物的女生,必然是因爲喜歡鋼琴纔去學的,而且我媽媽也沒有強迫我必須要學什麼,只要感覺跟着興趣愛好走就行了。”
“能夠將興趣愛好當做專業來學習,也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至少不像有些人,明明喜愛着某些事物,卻不得不放下改變最初的追求道路。”
“你……該不會是在說自己吧?”安然心裡有種感覺,夜皓辰似乎是在自述。
“只是一時感慨罷了,別往心裡去。”夜皓辰說完,就離開了。
安然一個人站在走廊,腦海裡迴盪着夜皓辰剛纔說過的話,難免有些觸動,“一個心懷感傷的人,應該……不會太壞吧?”
夜皓辰回到房間,反手輕輕關上門。
“夜皓辰,你瘋了嗎?竟然和那個小丫頭說了那麼多話。”他背靠着門自言自語,一手扶額輕嘆了口氣,記憶迴轉到二十二年前的那個冬季——
D市雲海兒童福利院,一羣孩子在院中雪地裡玩耍嬉戲。
“夜先生,多謝你長期以來對本院的資助,才能夠讓這些孩子住在溫暖的房子裡衣食無憂,還能有機會學習知識。”兒童福利院的院長姓雲,是個面相和藹的中年女人。
這時的夜先生其實是夜皓辰的父親夜澤,在他離世之後,夜先生的名號也就自然而然的傳承給了夜皓辰,公司內外都如當初對夜澤一般尊稱他爲夜先生。
夜澤微微笑了笑,客氣道:“雲女士,你這話真是謬讚夜某了,我只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爲福利院的孩子們做一些盡心意的事情罷了。況且馬上就過新年了,孩子們理應穿上新衣服開開心心過節。看
着他們的笑臉,我的心裡也會感到暖融融的,這感覺很好!”
“夜先生心慈仁善,也是孩子們的福氣。”雲女士是打從心底裡感謝夜澤,這家福利院是他父親留下的,她將畢生的心血都投注在了這些孩子們的身上。
福利院的孩子有近百名,除了被遺棄的先天性疾病兒童和殘疾兒童外,還有一些各項都很正常的孩子被人拋棄在這裡,然後雲女士將其收留。奉獻愛心是一種美德,但是福利院的孩子太多,隨之而來的問題也出現了——資金以及教育資源不足。
三年前,夜氏集團當家夜澤開始資助雲海兒童福利院,才讓雲女士能夠聘請老師教孩子們學習,僱傭阿姨照顧他們的日常起居。
“夜叔叔!”
“夜叔叔!”一羣孩子把夜澤圍在中間,紅撲撲的臉上帶着開心的笑容。
“夜叔叔!好久沒有聽您拉小提琴了,今天您是不是要給我們拉一曲呀?”一個年紀稍微兒大一些的女孩子,跟夜澤提出了請求。
“好,咱們去音樂教室。”夜澤一口答應了。
孩子們歡天喜地的簇擁着夜澤,朝着音樂教室走去。
泉水般叮咚的聲音,鋼琴歡快的節奏,像是在迎接新年的鐘聲。
“是誰在彈鋼琴?”夜澤好奇的詢問雲女士,在他的記憶中,福利院裡沒有孩子會彈鋼琴,而且現在是冬休,負責孩子們學習的老師也都放假各自回家了,一定是某個孩子彈的。
雲女士笑了下,輕輕推開音樂教室的門,露出一條縫隙讓夜澤看到裡面的情境。
靠在牆角的黑色立式鋼琴前,一個小小的身影坐在那裡,雙手如同被賦予了活力般在琴鍵上彈奏。彈鋼琴的孩子雖然是背對着門,但是他對面有面鏡子,夜澤格外注意到他的表情。
“這個孩子很奇怪啊,明明是恨歡快的曲子,可是他的表情卻是那麼的……凝重,更多的好像是憂傷。”這是夜澤對於這孩子的評價,也是他的第一印象。
雲女士輕嘆口氣,“夜先生的觀察真是敏銳,那孩子確實和其他孩子不同。”
“怎麼回事?”夜澤有了想要打探的興趣。
雲女士關上門,把一同跟過來的孩子們遣散了,然後把夜澤帶到了走廊的盡頭,“那個小男孩是前不久纔到福利院的,和別的孩子不一樣,他是被父母給遺棄在大門口的。”
“父母?”夜澤眉頭深鎖,下意識的回頭瞅了一眼音樂教室的門,“據我所知,你這裡的孩子都是出生不久就被遺棄了,什麼時候開始,也有人扔下那麼大已經懂事的孩子了?”
“說得也是呢,做父母的心太狠了。”雲女士搖頭嘆着氣,每次收留一個孩子,都會讓她的心感到十分沉痛,“他到這裡許多天了,除了說過他姓艾之外,就沒再開口說過話。不過呢這孩子人長得精神還很聰明,他雖然不說話,鋼琴卻彈得特別好,這麼小的年紀很有天賦。”
聽了
雲女士的講述之後,夜澤對這個孤獨一人彈鋼琴的孩子有了深刻的印象,這個小男孩,就是當年只有五歲大的夜皓辰。他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心思沉重如同成年人,也正因爲如此,夜澤對於年幼時的夜皓辰有了更多的關注與關心。
在那之後的幾個月,夜澤經常會到福利院來,用他的真情與溫暖還有感人的音樂,一點點柔化了小夜皓辰心中的冰封,也終於讓他開口與之交流了。
又過了一個月,夜澤正式收養了當時年僅五歲的男孩成爲他的養子,取名爲夜皓辰。
時光如流水,一轉眼的時間,二十二年過去了。
夜皓辰來到角桌前,從抽屜裡拿出一個老式隨身聽錄音機,這是他很久以前放進去的。
錄音機裡有一盤同樣老舊的磁帶,輕輕按下播放鍵,一曲婉轉悠揚的西班牙探戈舞曲《Porunacabeza》,從錄音機裡緩緩飄出……
這首曲子用來表達戀人之間糾結複雜、難以割捨令人感到惋惜的情感,那份愛情就好像沒有結局的舞步,一進一退永遠只差最後一步,不免令人感到悵然若失。
多年不曾再聽到的小提琴,這些年在商場中過着爾虞我詐的生活,早已經讓夜皓辰忘記了當初那份心情到底是什麼感覺了。
他坐在椅子上微微閉起雙眸,眼前似乎浮現出了夜澤拉小提琴時的景象,修長的雙手像是被賦予了魔力,悠揚曼妙的琴聲從琴弓與琴絃碰觸中發出。
那是雙透着暖意與溫柔的手,舒緩的樂聲彷彿讓這個紛擾的世界瞬間變得安靜下來,浮躁的心緒也正在被夜澤的溫暖雙手輕柔的撫摸着。
一種久違的熟悉感將夜皓辰層層包裹,他的靈魂已經在桎梏中被束縛的太久了,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從中解脫。
“爸爸,我是多麼的希望……那一刻能夠永遠停留,就讓它成爲永恆……”夜皓辰的心像是在被刀子狠狠剜割,小提琴的樂聲停止,一切又變得異常寂靜。
如果一切都能成爲如果,也就不必在此感慨曾經短暫的幸福了。
第二天早上
傾盆大雨、天氣陰沉,沒有陽光照耀,室內顯得特別幽暗。
夜皓辰打着一把藍灰色雨傘,來到夜家後花園。這兒地處夜宅最深處,平時沒有什麼人來,就連安然也沒有到過這裡。
花園角落裡有幢幾十平米大的平層小屋,夜皓辰來到門前輕輕敲了敲,門開了。
歡快的人影閃出,一下子擁進夜皓辰懷裡,“哥!我好想你呀!”
夜皓辰輕揉着懷中人兒的頭髮,“你這丫頭,都這麼大了,還總是和哥哥這樣親暱。”
女孩兒擡起頭,閃着光輝般的星眸帶着笑意,“就算我成了老太太,也一樣會黏着哥哥的!除非你嫌棄我了,不然我永遠纏着你!”
“傻瓜,你是我妹妹,我怎麼可能嫌棄你呢?”夜皓辰的眸中,充滿了少見的寵溺神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