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北的臉色唰的就白了下去,嗓子眼發乾發澀,她艱難地吸一口氣,“什麼?你說葬禮……是什麼時候?”
“難道你不知道麼,就在後天。”
“……”
葉小北一下子就像被抽走了身上的力氣,軟軟地靠在了沙發後背上,眼睛空洞。
葬禮……
三天後的葬禮,她一點都不知道。
原來這麼快嗎?
這麼快已經距離事發過去了七天,到了要舉行葬禮的時候了。
“你沒事吧?”上官瑞昂沒料到她不知道這些,看得出來她很憔悴傷心,可是斯人已矣,她總該接受現實不是麼。
“我想一個人靜靜。”
上官瑞昂拍拍她的肩膀,站起來,“我就在樓下,等你想通了,我帶你去吃飯。”
“……”
得不到迴應,上官瑞昂也沒再說什麼,離開的時候帶上了房門,依舊沒有上鎖。
要是一個小時後葉小北還不出來,他會再上來看看的。
坐到車裡點了一支菸,看着窗外的天空一點點黑下來。
等過了四十分鐘,葉小北居然下來了。
比他預計的要提早了,看來是他低估了她的恢復情況。
拉開車門,葉小北帶着一身的寒氣坐進車裡,對他說:“開車吧,去吃飯。”
“好。”上官瑞昂向來不是個擅長煽情的男人,她自己調節過來了就好,踩下油門,車子飛馳了出去。
兩個人去的是一家普通中式飯店,要了個包間,由上官瑞昂做主點菜。
“天氣冷了,你穿得太單薄,喝點酒暖暖。”
也沒有要服務員的伺候,上官瑞昂親自倒了小半杯的紅酒,遞給了葉小北。
葉小北接過,仰頭幾口就喝光了。
喝了酒以後,全身真的很快就暖和了起來。
透過酒杯,她看到上官瑞昂嘴角掛着的淺笑。
“喝太快小心醉,來,多吃點菜,你最近都瘦了。”
“你也相信宋邵霆死了?”葉小北握着筷子沒動,問他。
上官瑞昂愣了下,轉動着餐桌將雞湯轉到她面前,避而不談她的問題。
他知道這件事對葉小北的打擊有多大,他內心也不好受,可怎麼回答呢,說相信?給她本就難受的心情雪上加霜?
說不相信?那不是給她不切實際的幻想麼?
上官瑞昂第一次發現自己詞窮了,怎麼回答都不對。
他端起碗,將熱乎乎的雞湯盛了滿滿一碗,“別想太多了,先吃飯,不管他在哪裡,過的得怎麼樣,都會希望你好好的。”
葉小北聞言,雙目澄澈地看着他,半晌,愣愣地點頭,“對,你說得對,我相信他沒有死,所以我要好好的,等他回來的那一天,我纔有力氣去見他。”
……
三天後。
那天是一個下着小雪的日子,澳門地處南方,沒有A市那麼寒冷,但冷風颳在臉上也是涼涼的。
採用的是西式葬禮,由神父誦經禱告,前來哀悼的人們都坐在大教堂裡,手裡捧着一支雛菊。
教堂的牆上,掛着一幅巨大的黑白照,雖然沒有色彩,可照片裡的男人依舊是意氣風發的樣子
,眉宇間英氣逼人,好像隨時都能從照片裡走出來。
教堂裡的氛圍太過肅穆悲傷,葉小北一開始沒有進去,她就站在門口,站在肆虐的寒風裡,雙眼無神地發着呆。
陳沛嫺一從賓利車上下來就直撲葉小北,嘴裡叫嚷着:“都是你這個害人精,你把我兒子害死了你還有什麼臉來?”
“你還我兒子的命來!”
“不是口口聲聲說你愛他,現在他死了,你怎麼不去死?”
陳沛嫺的情緒非常激動,言辭也很激烈,今天這場葬禮到場媒體也不在少數,見狀紛紛扛着攝像機將葉小北和陳沛嫺圍在一起。
記者們舉着話筒頻頻提問,卻沒有一個人能將激動的陳沛嫺給拉開。
混亂中,葉小北臉上捱到了好幾下耳光。
她沒有還手,如果放在以前,她還有還手的資格。
今天,她沒有資格。
她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好像宋邵霆的死真的是她一手促成那樣,站着一聲不吭,任由陳沛嫺把她手中的雛菊扯掉,踩在地上,然後扯亂了她的頭髮。
她不是不反抗,是心死了。
都到這個時候了,還一廂情願地認爲宋邵霆沒有死,她真的太自欺欺人了不是嗎?
“小北!宋夫人……宋夫人請你放開她!”
人羣外,傳到一道高亢有力的男聲。
幾個記者被推開,多出了一個空隙,一個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走進來,不由分說扯住葉小北的手腕,將嬌小的她護在懷中。
陳沛嫺的一隻拳頭剛要落下來,被對方精準扣住。
媒體紛紛將攝像頭對準了來人,鏡頭裡是上官瑞昂一張棱角分明的精緻臉龐。
他音色冷峻,“宋夫人,作爲霆的朋友我們誰都不想見到他出事,但逝者已矣,您請節哀,別把氣撒在無辜的人身上。”
“她還無辜?”陳沛嫺不贊同地瞪大眼睛。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葉小北已經在她的眼神下被撕成好幾瓣了。
“她就是個害人精,不是她,我兒子還好端端地坐在公司的辦公室裡上班,怎麼會跑去意大利,遇到恐怖分子襲擊?就是她,都是她害的!”
陳沛嫺指控的嗓音銳利,媒體鏡頭將她的悲傷絕望統統記錄。
“陳女士,這位小姐到底是誰?是宋先生的妻子嗎?”
“狗屁妻子!”陳沛嫺紅着眼睛否認,“我宋家可沒有這樣喪門星的媳婦!”
“這位小姐,能解釋一下你和宋先生的關係嗎?”
“是啊,冒着大雨前來參加他的葬禮,你是他的女朋友嗎?請你說兩句可以嗎?”
人羣推推嚷嚷,話筒朝着葉小北砸過來,她只覺得頭暈目眩。
耳邊紛雜的說話聲像是潮水一樣,將陳沛嫺的指責放大,朝她襲來。
她閉上眼睛,兩道淚水滑下臉龐。
上官瑞昂手攬在葉小北腰間,以一個守護者的姿態將她帶離人羣。
葉小北的表情落寞,眼神暗寂,呆呆地跟着上官瑞昂走進了教堂邊上的側門。
這裡是貴賓休息室,沒想到會在這裡撞見威廉夫人。
葉小北還沒看到她,她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
標準地道的
一意大利語,聽不懂的人都從裡面讀出幾分嘲弄的意味。
“葉,你的護花使者還真是多。”
上官瑞昂不認識對方,卻聽懂了,他冷銳的目光掃了過去。
一席黑色高雅禮服的威廉夫人與他對視,眸中傲然。
“走吧。”上官瑞昂移開視線,帶着葉小北走向一旁的沙發。
在葉小北的認知裡,宋邵霆是在那不勒斯出的事,事發時候開的跑車也是威廉夫人送的。
宋邵霆之所以會出意外,和威廉夫人絕對脫不了干係。
她緊張地揪住了上官瑞昂的衣襬,問他:“她剛纔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雖然很好奇對方一個意大利中年女人會對葉小北抱有敵意,但這種挑釁的話毫無意義,他不認爲自己有翻譯的必要。
“葉,見到老朋友也不打個招呼,不覺得失禮麼?”
這次開口的是芬妮,她用普通話說的。
葉小北蹙了蹙眉心,太陽穴突突突直跳,她覺得很難受。
上官瑞昂見她如此,便強勢地命令道:“不管這位夫人和小姐是什麼身份,現在,她需要休息,還請你們離開。”
“你是誰?怎敢如此無禮?”芬妮瞪大了眼睛,她姑姑威廉夫人在那不勒斯幾乎是隻手遮天,什麼時候被人這麼教訓過?
“我這個人不喜歡重複,如果要面子就請,否則的話,外面都是媒體,我不介意用強硬的手段請你們出去。”上官瑞昂這個人向來沒耐心,一雙琥珀色的眼睛裡充滿了濃重的警告。
芬妮在他強大的氣勢前敗下陣來,略不甘地向後退了兩步,把目光對向了威廉夫人。
威廉夫人鎮定如斯,臉上帶着雍容而浮於表面的笑容,剛打算開口說話。
休息室的門再一次被推開,走進來一個粉色的身影。
“外面雪下得好大,冷死我了。”來人收起傘,抖落一地雪珠。
威廉夫人的眼神在看到對方時轉瞬變得柔和,“嘉麗快來,這裡有熱水,喝一杯。”
葉小北不可置信地看着來人,四目相對,對方也顯得很驚訝。
阮嘉麗一雙烏黑的眼珠裡咕嚕嚕直打轉,又像是驚詫,又像是欣喜,像個多年不見的好朋友那般,走到了葉小北的面前。
還主動上前和她擁抱了一下,笑着說:“小北,節哀順變。”
“你……”葉小北看着她,震驚不已。
當初炎哲哥哥知道阮嘉麗欺騙了她,當即就打電話安排在阮氏的心腹召開股東大會,宣佈阮氏易主的事情,所以阮嘉麗在當天就一無所有了。
她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而且還和威廉夫人很熟悉的樣子?
阮嘉麗的眼中絲毫不見仇恨的蹤影,按理來說她肯定會對葉小北恨之入骨,是演戲嗎?
“小北,你都瘦了,人死不能復生,你千萬想開點,我這個做朋友的看着心疼。”她還在假惺惺地說着。
葉小北不是認識阮嘉麗一天兩天了,她的演技她一眼就看透。
她只是好奇威廉夫人對她那麼親暱。
有一個想法在腦中快速閃過,快得幾乎她什麼頭緒都沒抓到,但隱隱的感覺到,有些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她似乎已經落入了一張網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