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要下樓去看看額頭?你的額頭都腫了耶。”有一個膽小的女生見到這陣勢,都不打算繼續面試,想要放棄了。
而葉小北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額頭的傷只是小事而已。
她努力探身回頭,無奈雙臂都被一羣人架着往外走。
“我沒事的。”
“其實澳門找工作不難的,沒必要非在一棵樹上吊死,那你不走,我可走了啊。”
“這二少爺脾氣也太差了,我和你一起走。”
“我也不想幹了,本來還以爲是伺候大少爺的,我聽說二少爺是私生子,難怪脾氣古怪,我們還是少惹爲妙,噓噓噓,快走快走。”
六個一起進入第二關的女生一下子走了三個,除了葉小北之外,還有兩個。
她們看看葉小北捂着額頭難受的樣子,決定先進去勸二少爺吃飯,畢竟名額只有一個。
誰先成功了,這個名額就是誰的。
上官家作爲首富,待遇是相當好的,每個月的薪水不比外面的白領少。
何況豪門之家,逢年過節都會給傭人準備紅包,一年的紅包加起來也有好幾萬,這份工作還是很誘人的。
受點苦算什麼,在高級百貨商場裡做櫃員,都少不得吃客人的白眼。
錢多就行了,誰還能跟錢過不去呢。
“你打算放棄嗎?”葉小北站在欄杆邊等候的時候,霍爾曼面無表情地走近她。
“不,我不放棄。”她擡起眼睛看着霍爾曼,握緊了拳頭,“無論如何我都會試試的。”
這是唯一能夠見到許炎哲的機會,臨門一腳,說什麼她都不會退縮。
霍爾曼點點頭沒說話。
此時,臥室裡又傳來動靜。
只見一個前來應聘的女生抹着眼睛跑了出來,見到霍爾曼,紅着眼圈說:“管家大人,這份工作我勝任不了,請問上官家還有其他職位嗎?”
“沒有了。”
“那,那我走了。”那女生咬咬脣,最後看了葉小北一眼。
葉小北無聲嘆氣,炎哲哥哥到底變成什麼樣了?
以前的他就是個暖男,很受女生歡迎,現在他的壞脾氣已經嚇跑不少人了。
沒有人順利通過考驗,最後只剩了葉小北。
輪到她了——
她鼓起勇氣走過去,做了一個深呼吸,這才伸手推開門。
房間裡滿地狼藉,到處是被砸碎的盤子和杯子,粥被灑了一地,飄着一股濃郁的藥味。
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穿着上好的絲質長袍睡衣,背影挺拔料峭,透着一股令人敬而遠之的冷漠氣場。
如果不是聽到了他的聲音,葉小北幾乎都要懷疑自己認錯人了。
這樣冷厲而孤傲的背影,實在和印象中那個溫暖如陽光的大哥哥相去甚遠。
“炎……”實在難以抑制心中的激盪,葉小北想要出聲,喉嚨卻彷彿卡住了。
半晌後,她才努力鎮定下來地說道:“二少爺,請用餐吧。”
“……”窗前的人沒有說話。
葉小北的心不禁沉了下去,炎哲哥哥聽不出她的聲音嗎?
她略有失望地看了看男人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托盤。
這是一碗用各種名貴的中草藥熬成的粥,營養價值十分高。
地上已經被他打碎了好幾碗,管家說了,這是最後
一碗,如果她還不能伺候着少爺吃飯,那她也得淘汰出局。
她輕手輕腳地走過去,站在男人高大的身影之後,從反光的玻璃窗戶上,她看到男人的臉部輪廓。
乾淨明朗的線條,高挺的鼻樑,濃黑的眉毛。
他還是記憶中的模樣,可是,又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她輕聲說:“二少爺是在等人嗎?”
他的眼神很專注,神情又透着股盛怒過後的迷惘。
這樣的神情似曾相識,就是那段在被告知許炎哲失蹤的時間裡,葉小北天天能從許媽媽臉上看到的表情。
她悲痛地質問着炎哲哥哥的同事和領導,大聲叫嚷着“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她不要一句“下落不明”和道歉。
葉小北每次都要很辛苦才能拉住許媽媽,等那羣人離開之後,許媽媽就會一個人怔忪地站在陽臺上,看着馬路上車來車往,眼神失去焦距。
聽到葉小北說話,許炎哲一個霍然轉身。
在看清楚是她的時候,他黯淡的雙眸一下子如被冰雪覆蓋,他整個人的神色是緊繃而冷漠的。
“誰讓你進來的?出去聽不懂!”
他口氣冷厲,雙眸銳利地看着她。
那一刻,比他語氣更冷的是葉小北的心,頃刻間如墜入冰窖,渾身凍到發冷。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這張熟悉的容顏,可是靈魂是陌生的。
許炎哲從來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她,更不會用這樣的口氣和她說話。
她在他的眼裡看到了冰冷和陌生,更多的是厭惡。
見她發怔發愣,男人更是不客氣,長臂一揮,指着門口,“滾吶!”
葉小北被嚇了一跳,她輕顫一下,兀自搖着頭。
站在她眼前的男人就是她朝思暮想的炎哲哥哥,還是一樣的容顏,只是他的皮膚比以前白皙了。
還有,他的頭髮也長了,有削薄的碎髮從額前落下,不像以前,他總是留着很短的板寸。
“我……我是葉小北……”她抖着脣瓣。
“我,讓,你,滾。”陰冷無情的幾個字,像是從牙縫中擠出,顯示出男人的耐心已經不多。
“我是小北啊,炎哲哥哥你……”她的小手試圖觸碰男人,卻被一把無情揮開。
“別碰我!”他嫌惡地瞪了她一眼。
由於這個動作,葉小北清晰地看到了許炎哲敞開的衣襟裡,那一閃而過的一道疤痕。
不對,炎哲哥哥身上從來沒有這樣的傷。
他失蹤的三個月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如她所料一樣,是受傷了。
還失憶了嗎?
是暫時性失憶還是永久性?
那他又怎麼會被上官家的人所救?
一串串問題在葉小北的腦子裡炸開,她覺得思緒好亂。
最受打擊的還是許炎哲已經不認識她了。
這個事實叫她崩潰。
她千辛萬苦來到澳門尋找他,可是他卻忘了自己。
許炎哲見她不肯出去,步伐凌厲地走到門邊,親自打開門。
“出去!”
葉小北眼神閃了閃,看到擱置在一邊的藥粥,對他說:“二少爺,現在已經是中午了,你不能不吃飯,還是趁熱把粥給喝了吧。”
一定是受了傷,所以廚房纔會給他準備藥粥。
許炎
哲的內心燒着烈火,他不喜歡很多人圍着他,強逼着他吃這吃那。
但是看到眼前的這個小女傭,在剛纔他讓她滾的時候,她的眼中出現了濃重的哀傷。
那不像之前幾個被他罵走的女傭,他們眼裡流露出的是害怕和瑟縮。
而她的哀傷……
有着一股說不明道不清的意味。
看着她盈盈閃爍的淚花,他甚至有一種責怪自己的懊惱,認爲是自己口氣太重了。
他本以爲她會像前幾個女傭一個被嚇跑,沒想到她倔強地吸了吸鼻子,繼續要勸自己吃飯。
不知爲何,許炎哲心裡的火氣突然沒那麼大了。
他只是冷冷地問:“珊珊呢?她什麼時候回來?”
珊珊?
葉小北胸中警鈴大作,這明顯是一個女孩兒的名字。
她是誰?
在許炎哲失蹤之前,兩人已經互相表明心跡,私底下已經是一對戀人般的相處方式。
任誰從自己男友的口中聽到其他女孩的名字,都會嫉妒的。
而顯然,葉小北的這種表情再次惹怒了許炎哲。
“出去!我不需要你的伺候!”
他忽然就如一頭髮怒的雄獅,抓住葉小北的手腕就把她往門外推去。
葉小北也不知道他怎麼又突然變得這麼狂躁,但是她知道自己一定不能就這樣被趕出去。
以前許炎哲教過她一招,被歹徒鉗制的時候應該怎麼反擊。
只要稍作改動,她用腳尖勾了許炎哲一下,輕易就從他手中逃脫了。
她站在房間裡,喘着氣凝目看着許炎哲,“二少爺,你爲什麼不肯吃飯?你生氣……是因爲那個珊珊嗎?”
許炎哲手臂一頓,不知道她是怎麼逃脫的。
怒氣更盛,他帶着寒氣的眼神直直射向她,“這不關你的事!”
葉小北心下顫了顫,看來真的和那個叫珊珊的女孩子有關。
她咬住脣,“可是霍管家派我來就是伺候你的,你不吃飯我沒辦法交差。”
“這不關你的事。”
“……”葉小北輕嘆了口氣,走過去端起藥粥,“二少爺,身體健康的時候沒人喜歡吃藥,可是就是因爲生病了纔要吃藥不是嗎?如果病了的人肯好好吃藥,那麼對於那些關心着他,而他又在乎的人也會開心一點的,對不對?”
周圍冷凝的空氣似乎有所緩和,許炎哲奇怪地瞥了她一眼。
不過他並未說話。
葉小北眼底劃過一絲淡淡的喜意,這句話還是以前許炎哲送給她的。
沒想到現在還能起點作用。
只是他在乎的那個人……是珊珊吧。
想讓她開心,所以肯乖乖吃藥了。
葉小北舀起一口粥,放在脣邊輕輕吹了吹,伸手遞過去。
許炎哲眉目深沉,白皙的俊臉上沒什麼表情,不過緩緩伸出了手。
他的指尖剛碰到白瓷碗的邊緣一點。
“二少爺,我回來了!”
“不好意思哦,距離和你約定的時間晚了一小時,今天下午我都陪着你散步,當是賠罪了好嗎?”
一道輕盈的女聲在外間響起,帶着滿滿的愉悅之情。
葉小北鬆手的一瞬間,許炎哲臉上閃過欣喜之情,抽回了手一個轉身。
那碗便失去了依託往下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