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巖點到爲止。
意思其實很明顯,此番商戰,看似最大贏家的蘇府其實會是徹底的失敗者,送了錢銀,讓秋家起死回生,還得罪了姬家和王家。
“等一等,我有點反應不過來,爲什麼降到五成還會有薄利”秋伯庸問。
蘇巖平視着三房家主,開口說道:“錯紗、配色、綜線、挈花的棉紡技術會提升兩倍左右的生產效率,我還改進了從南吳購買的設備,等織工們熟悉設備,生產效率也會提升一倍不止。以往十多日的產量,往後一兩日就能產出,生產效率大幅度提升,成本降了下來,相對應利潤則會提升。姬家、王家打價格戰,我們奉陪,他們虧損經營,想要拖垮我們,實則我們所有商鋪走的是薄利多銷的路子。”
秋相如、秋伯庸臉上都是不可思議的神情,秋太公眉眼間都有震驚
“巖兒此話當真?”秋相如問。
蘇巖點頭:“事關家族生死,我如何會胡言亂語。作坊的工頭我帶來了,太公、三叔可以求證。”
“帶工頭!”秋伯庸說道。
“先等等!”
蘇巖說完話,從懷中拿出三尺帝王紫。
秋光下,純正高雅的紫色出現在秋太公、秋伯庸、秋相如的視線中。
市面上的紫色都是間色,正色混合而成,一般指紺、紅、縹、紫、流黃這五種顏色。
而呈現在衆人面前三尺布色澤,有一種流動的美感,驚豔、朦朧、典雅,在日光的照射下,還有一層淡淡的金光。
秋太公、秋相如、秋伯庸看着三尺布,不約而同想到一句話,“聲名烜赫文章士,金紫雍容富貴身。”
秋太公手指顫慄,捧起三尺布,右手輕微的摩挲,感慨萬分的開口:“金紫雍容富貴身,這纔是真正的紫。”
秋相如長吸口氣,“巖兒,會不會褪色!”
“還沒有實驗,拿了樣品趕過來,但即便褪色,我也能解決。”
“好,好!”秋相如連說兩個好。
秋太公說道:“召工頭,問問紡織機的改進,回頭就按照巖兒的意思將這事定下來,相如親自去蘇家。”
秋相如點頭。
議事廳內衆人詫異的眼神中,作坊工頭被帶入偏廳,當工頭帶着敬佩的語氣說了這幾日設備改進的事情之後,秋太公、秋相如、秋伯庸都徹底踏實了。
蘇巖沒有繼續參加家族的會議,剩下的事情就是秋太公拍案決定,書生從偏廳離去,走向馨園。
午後時分,秋家宣佈所有布行的布緞降價二成。
消息傳開,滿城譁然,柳巷的清倌人、紅倌人、城內的大家閨秀組團到秋家布行採購。
秋府馬車也在這個時候從正陽街行駛向蘇府,裡面坐着秋相如和秦星竹,車內還放着秋泰來從南吳帶回來的胭脂水粉和房產地契。
…………
寅時,去染坊的蘇巖出秋府便看到街道另外一側停靠着的馬車。
車簾挑起,範瑤招呼一聲:“巖公子!”
蘇巖走了過去,範瑤說道:“到王府,王妃有事!”
“好!”蘇巖點頭。恰好自己也有事情,染坊一月前死了十五名錦衣,鍾宴斷定是天鷹幫,可自己覺得蹊蹺,有必要和王妃通個氣。
流光閣中,蘇巖再一次看到王妃。
落下秋光的樓閣內,王妃悅耳說話聲響起,“秋家、姬家、王家的事情,滿城風雨,坊間還流傳着秋家兜底,支撐不住的說辭。
”
說完這些話,裴峨嵋也沒問這些流言蜚語是真是假,直接說道:“商市的事情,王府幹涉不了,但可以給你借一筆錢銀。”
蘇巖一愣,“王妃找我就是這事?”
“其中之一!”
“錢銀的事情,家族商議之後到蘇府籌措,從典當行拿。”蘇巖說道。
裴峨嵋琢磨蘇巖話裡面的意思,問道:“拿房產地契抵押!”
“是的!”
“你出的注意還是他們的?”
“我的!”
明豔的王妃覺得很意思,“你能贏!”
“能!”
裴峨嵋笑了笑,相信蘇巖,所以壓根就不在這個問題上深入,話鋒一轉,開口說道:“一個月後,王爺回到廣陵,差不多的時間,都城浣衣局、國教學院的人也會趕赴向廣陵,你要及早做準備。”
“好,多謝王妃!”
裴峨嵋擺了擺手,“官商、考校,一月之後都會出結果,只不過天鷹幫的事情還沒有解決,你要多注意。”
順着王妃的話題,蘇巖開口:“一月前染坊的事情,我覺得有點蹊蹺。”
“怎麼說?”
“死了十五個錦衣,拿的是秦劍,鍾護院說天鷹幫可能有北秦的人和裝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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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峨嵋點頭:“確實如此,天鷹幫在北秦那邊也會殺人掠貨。”
“嗯!”點了一下頭,蘇巖繼續說道:“鍾護院和我都查看了屍體,我在袖口看到飛鷹的刺繡,屍體身上的錦衣陳舊但袖口飛鷹刺繡是新的。”
“按道理,天鷹幫的人修行武道,混跡山林,袖口的飛鷹刺繡有手油,污漬纔對,這很不合理,而且服飾、兵刃高度統一,和中秋夜到秋府的天鷹幫馬匪也有很大反差。”
裴峨嵋蹙眉,“你的意思不是天鷹幫的人?”
“只是懷疑,我在想,是不是下了夢魘的人。”
“如果巫族夢師對你下手,是不是有點本末倒置!”裴峨嵋的意思很明顯,夢師下手,不應該是我纔對。
蘇巖笑了笑:“我也是被這個問題困擾,想不明白關鍵點。或許對方沒有弄明白王妃是如何驅逐夢魘, 有忌憚。既然我也中了夢魘但又安然無恙,從我這邊找個突破口也有可能。對了,當日魚龍幫被滅,王妃說現場死了一個郡府的人。”
“你懷疑到秋家染坊的是郡府的人?”裴峨嵋挑眉。
蘇巖搖了搖頭,“不是這個意思,王妃尋常會去那些地方,接觸什麼人?被下了夢魘之前。”
“衙門,我懸賞重金,盯着衙門查辦人口失蹤的案件,時常去衙門、郡府。”
想了想,裴峨嵋繼續說道:“還有一些城內名流組織的文會。”
蘇巖點了點頭。
“能分析出什麼不?”
“暫時不能,如果有結果,我到王府!”
“好!”裴峨嵋點頭。
召喚丫鬟,王妃說道:“程東遙和府中的客卿都看過觀滄海,讚不絕口,說詩意磅礴大氣,草書如滄海行龍,流光閣還能掛不少,再留一幅,回頭我到紅府街布行,給秋家打打氣。”
看似交易,但卻充滿了人情味。
“聽王妃的!”
丫鬟拿筆墨紙硯,上等的綢紙,很着墨,蘇巖拿筆,這一次使用的不是狂草,而是斷玉裂金的瘦金體。
蘇巖離去,範瑤進入流光閣,王府管事看到王妃出神地站在案几前。
看到範瑤進入,王妃招了招手,範瑤走過去,視線落點看向紫檀桌面上的綢紙。
入目三個字,“定風波”
再往下看,詞句衝撞而來,“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
反覆閱讀,範瑤長吸口氣,輕聲說道:“巖公子心有猛虎,細嗅薔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