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落下,馨園的小樓中亮着燈火,跟蹤顏嵩的南槿回來了。
曦月拿筆墨紙硯,繪了一幅關於天鷹幫老巢的草圖。
秋子衿看了看草圖上位於北秦、廣陵和羌戎交界區域的天鷹寨,秋家大小姐走出房間。
“父親和母親要是過來,就說我犯病了!不見人!”
“知道了,小姐!”曦月甜甜的回了一句。
“他要是過來呢!”南槿問。
秋子衿看了一眼南槿,青衣丫鬟一言不發的走到房檐下,說錯話,罰站了。
秋子衿消失在庭院。曦月拿了一個板凳,丫鬟坐在站着的南槿身側,嘰嘰喳喳的開口:“告訴你哦,當晚天鷹幫來襲,姑爺從架子牀下抽出了一杆木棍、一把大劍,牀下面還藏了一把手弩和錢銀。”
“你說這些做什麼?”南槿問。
曦月笑:“你不覺得姑爺在牀下面藏了長棍、大劍的風格和你很相似。”
南槿一愣,接不上話了。
曦月輕笑,丫鬟站了起來,走到庭院。
“那晚,天鷹幫的馬匪投擲火把,姑爺手拿二十多尺長布,以布爲棍,以布爲鞭,以布爲槍,殺人滅火,無所不能,這是姑爺自創的功法,我覺的姑爺的武道天賦不差小姐,你還說姑爺是百無一用的書生。”
說完這些話,曦月在院內模仿蘇巖使用布棍出手的一幕。
當日蘇巖使用布棍,腳踩梅花拳的行步,姿態逍遙飄逸,倏來忽去,行蹤無定,長布揮舞起來,如盛開的巨大梅花。
曦月提跨扭臀,姿態舒展,看起來卻如同優美的舞蹈,身體充滿了張力和靈性,南槿默默的看着曦月的姿態,腦子裡面是無數個夜間,自己看到蘇巖修行武道的畫面。
“他是很不錯的,但又怎麼能和小姐比!”南槿很較真的想着,執拗的丫鬟還是不肯叫蘇巖是姑爺。
將記住的套路都演繹了一遍,曦月坐到南槿身邊,嗑瓜子的時候丫鬟猛然間起身。
“怎麼了,一驚一乍的!”南槿問。
曦月盯着南槿:“小姐以前從不會說自己犯病這樣的話,剛纔……剛纔……”
南槿面色凝重了起來,“小姐剛纔說如果老爺和夫人到馨園,就說自己犯病了,不能見人!”
“小姐的病情加重了!”曦月喃喃自語,憂心忡忡。
…………
斗轉星移,又是一日,分身乏術的蘇巖並沒有回秋府,秋相如也忙碌着商市反擊,無暇到馨園。
天雲流轉,日掛中天。廣陵北邊數百里之外。
如果不是隨風招展,刺繪有飛鷹的大旗,坐落在廣陵和北秦交界山谷中的大寨更像是一處鬧市。
高低錯落的建築沿着山谷一直蔓延向山腰。
酒樓、花樓夾雜其中,人來人往,充滿了煙火氣。
天鷹幫的大寨就在這片三不管地帶。
晉國邊陲的商戶、北秦的商戶,羌戎族的部落都被天鷹幫洗劫過,反之,晉國邊陲、北秦邊陲一些門閥、幫派也都和天鷹幫有千絲萬縷關係。
天鷹八百騎行蹤無定,狡兔三窟,綿延的大山中天鷹幫還有十多處可以充當臨時落腳點的山寨,王府護院跟蹤顏嵩,對方途中休憩的山寨就是其中之一。
午後時分,山谷中熱鬧了起來,時不時有馬隊馳騁而出,間隔時段,也會有馬匪滿載銀兩而歸。
顏嵩提着褲子從青樓走出,從院內穿過,人到狹窄街道。顏嵩看到站在日光下的白衣女子。
女子臉上蒙着青紗,但顏嵩還是能看清楚對方的眉眼輪廓。
五官精緻無暇,氣質清冷。
顏嵩本能反應,對方是寨中老大、老二、老三或者是其他頭領掠來當寵妾的世家小姐或者是部落公主,第二反應是對方來捉姦了。
“有這樣一美嬌娘不用,卻到青樓鬼混,簡直是暴殄天物。!”顏嵩內心罵了一句眼前女人背後的男主。
“你家男人是誰?”顏嵩笑着問。
眉目清冷的女子沒出聲,眼神冰冷的看着的顏嵩。
天鷹幫的五寨主倒也不怕得罪人,即便是老大他們掠來的寵妾,兄弟嘛,難道還能爲了一個女人翻臉。
顏嵩拍了拍自己的面頰,“伱看我這張臉怎麼樣,你要是垂涎,儘管……”
不等顏嵩說完這句話,視線就被鋪天蓋地的白茫茫劍氣所籠罩。
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顏嵩罵了自己一句:“扯蛋,竟然死在一個女人手中。”
天鷹幫的五寨主顏嵩當場被女子削成兩半,均勻的身體分別撞在街道兩側的牆面上。揮出驚豔一劍的女子轉身,走向山腰方向的大寨。
“刺客!”青樓中有人歇斯底里的喊了一聲,示警聲隨即大作,人影綽綽,無數天鷹幫馬匪出現在街道,蜂擁向白衣女子。
不久之後,翻滾的血浪綻開在山道,一路延展向天鷹幫位於山腰方向的主寨。
…………
風過山野,暮光安謐,山谷邊的林木中六七人如喪家之犬奔跑了出來,天鷹幫四寨主呂良一身的彪焰早就在午後崩塌。都不敢回頭看,拎着大劍的呂良鑽向山谷另外一側的林地,腦子裡面只有一個念想,將發生在大寨內的一幕告知老大、老二、老三。顏嵩到廣陵的這一趟,徹底栽了,被人耍了不說,而且遭算計。
視線前方的空氣似乎晃動了一下,一襲白衣,面帶青紗的女子就那麼無憑的出現在呂良身前。
“天鷹幫不會放過你。”呂良的聲音帶着驚悚,手中大劍刷一聲遞了出去。
下一刻,凝成一線的劍氣沒入呂良腰身。天鷹寨四寨主飛出去的上半身看到數丈外的地方,一道血線從自己下半身噴了出去。
呂良的身後,濃煙籠罩了整個天鷹幫大寨。
………
廣陵。
天鷹幫的事件很快就被即將到來的官商評選和科舉及其商市之爭這些信息替代。當日跟出去的王府侍衛始終沒有回來,眉水染坊中忙碌的蘇巖和鍾宴面對現實,護衛應該是出事了,被人斷尾。
書生自責,還是小覷了天鷹幫。
從秋府當中,鍾宴調了幾名侍衛過來,以防萬一。
郡府又調動兵力深入廣陵北邊的山區剿匪,廣陵城看似平靜了下來,
連綿的秋雨之後,天空有雪花飄落。
紅府街上的酒樓中生意紅火,爲數不少的文人士子,豪門二世祖聚集在酒樓,喝酒賞雪。
五層的樓宇,從頂層能看到鏡湖,也能看到柳巷及其秋家黃金商鋪。
酒樓中熱熱鬧鬧,整個頂樓都被姬家包了下來,邀請了王家、蘇家在城內的幾個大掌櫃,衆人把酒言歡。
王家大掌櫃陳君禹和姬家大掌櫃宋安石兩個人碰了一杯,酒水在腹中燒,宋安石臉上已經有微醺的神情
“宋掌櫃,你一步一算,以你的眼光,秋家還能支撐多久?”陳君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