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月色被夜色籠罩,西北皇城後院卻是一片燈火通明。
自出黑山,數十年裡,一家人始終是聚少離多,但這一年多的離別,卻似比之前任何一次都顯得漫長。
一場家宴足足持續了數個時辰,直到老爺子酩酊大醉方纔結束。
從不飲酒的楊婆婆也喝了幾杯,有些熏熏然,在秦姒、裕鳳仙的攙扶下回屋去了,將空間留給兄弟倆。
“這兩年,無甚大事。你去之後,我將慕清流、啓道光、猷龍、關七、宋天刀、張洞、姜無恙全都喚來,一一打了一遍……”
楊間說着這兩年間大初朝廷江湖間的變化,其實,對他而言,也着實算不得大事。
“說起來,這兩年神通主層出不窮,主要都來自海外,海嘯摧毀了諸多島羣,不少十都趁機作亂,現在,都掛在城頭上……”
楊間輕描淡寫的說了幾句,詢問自家兄長龍泉界的見聞。
“龍泉界靈潮復起百萬年,天變也有十萬年,靈炁濃郁,強者如雲……”
楊獄自無甚隱瞞,將自己所知一一道來。
“強者如雲啊!”
楊間眸光很亮。
“妖魔,也不少。”
兄弟倆相談甚歡,觥籌交錯間,也都有了幾分醉意,白犬匍匐在楊獄腳邊,輕搖尾巴,不願離去。
“嗝!”
張玄打了個飽嗝。
“小傢伙飯量可不小!”
楊間扯着張玄的小胖臉,頗有些探究之意:
“聽說你來,是要救那日心教主?”
“是!”
張玄頗爲無奈的將自己從楊間的懷裡扯出來,雖稚嫩,卻頗有些老成道:
“你可知那日心教主,是個什麼人?”
“海外主教日心教之主,教衆不下百萬,且不乏武聖、十都主,也算一方梟雄。”
楊間回答:
“挨我一記諸劫生死輪而不死,當世可進前五之列……哪裡不對?”
“你見過他嗎?”
張玄沒有回答,而是擡頭看向端杯飲酒的楊獄,神情有些複雜:
“看來是沒見過,不然,以你的神通,大抵可以窺見一些東西來。”
“日心教倒是有些印象。”
看着眼前的小東西,楊獄神情也有些微妙,這與他對話的,可是天變之後的張玄。
“你們,可聽說過六道輪迴?”
張玄話鋒一轉。
“你這小傢伙,居然還知道六道輪迴?”
楊間不由得挑眉,又爲自家兄長解釋:
“前次我入九九玄功境界時,曾在那宇宇道人身旁聽道多日,曾聽他提及過……”
“哦?”
楊獄心中微動。
宇宇道人,曾在司法戰神的傳說之中出現過,相傳其出身一不可知之地,曾爲司法之師,身懷絕世殺伐大神通‘斬仙劍’。
人稱,斬仙劍主。
“劫之一字,貫穿遠古,乃至於諸劫。依着宇宇道人所說,八九玄功、洞天福地、六道輪迴、合道等等之類,皆是諸天神魔爲了爭渡劫波所開闢……”
自家兄長面前,楊間自無什麼保留,將所知一一道來:
“據說六道輪迴開闢之初,爲的就是在大劫降臨之時崩滅,以此,渡劫!”
渡劫!
楊獄心中泛起漣漪。
金財城外,聽到那趙財神提及六道輪迴之後,他也曾多方蒐集此來消息,但所得最多,還是在‘三尖兩刃刀’中的楊道人處。
同爲渡劫之法,六道輪迴與合道無有高低,但後者與前者的區別……
“宇宇道人的原話,仙神不奪凡人體!”
話至此處,楊間看向了張玄,有些瞭然與探究:
“你的意思是,那李略,就是經由六道輪迴歷劫轉世,重生而來的神魔?”
“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楊獄也看向這小傢伙。
直面此界最強兩兄弟,饒是相隔數百年時空,又知他們不會對自己做什麼,張玄還是心跳加速,感受到了緊張。
“看,看到的……”
“看到什麼?”
楊間神情有些古怪:
“此獠私自傳教,又擅闖後宅,此刻正經諸堂部會審,不出意外,明後天就得掛到城頭去……
怎麼,那老傢伙還能逃走不成?”
楊間不信。
楊獄也不信。
晚宴之前,兩兄弟曾在演武場有過試手,即便以楊獄如今的眼力來看,那一式諸劫生死印也是具有仙武合一潛力的神功。
在如今的楊間手中,足可橫推山海無敵手,那日心教主縱然晉升九耀,也絕逃不出去。
“他死了。”
張玄老實回答:
“但,正因他死了,纔有莫大的麻煩……”
“他,不止一身?”
楊獄想到了什麼。
“對!”
張玄點頭:
“合道也罷,六道輪迴也好,那些遠古大神從來不會孤注一擲,據說就是劫末合道之時,不少大神都被奪去了道果……”
三壇海會?
楊獄心裡不自覺的浮現出了這個念頭。
他沒說話,繼續聽張玄訴說。
神通之奇異就在於此,他諸般神通層級自然遠超張玄,但也絕無法與未來的自己溝通。
“那李略自然是轉世身之一,可卻不是唯一的轉世身!你殺了他此身,自能從彼身上覆蘇。”
張玄聳了聳肩:
“仙神不奪凡人體,但他們一念分化,天知道有多少假身可以重生……”
“有怨報怨,有仇報仇,這倒不算什麼,不過,你來橫插一手,莫非是,未來我不敵他?”
劍眉微挑,楊間倒也不怒,反而有些躍躍欲試。
“你敵不敵的過他,我沒看到,但我看到了大日橫空,江河皆枯……”
“呵?”
楊間本來還想說些什麼,但察覺到自家兄長想說話,就止住了話頭。
“嗯……你還看到了什麼?”
楊獄落下酒杯。
“你都知道,何必問我?”
張玄小聲嘀咕着,但還是組織了一下語言,道:
“天變之後,靈炁如井噴般充塞天地,一時間不知多少人破境,不知多少道果出世,也不知有多少仙山復甦……
也是那日,夜空之中流星如雨劃過。
後世人稱‘太陽神’的李略就是其中之一,他身化大日懸於西北城頭,只一剎,城池已化爲灰燼……”
話至此處,屋內已是無聲,楊間眉宇間盡是冷煞,楊獄卻是若有所思。
同樣的未來一角,張玄所說與王牧之所見,卻似有不小的出入……
屋內落針可聞,張玄沒來由得有些心虛,對於眼前這兩位,他着實敬畏極深……
“太陽神嗎?”
楊間輕敲桌案,就欲起身:
“我倒要瞧瞧這位太陽神有何能耐,敢焚滅西北!”
眼見楊間含怒而起,張玄頓時有些麻爪,他與這位着實不熟,但卻也知道自己這番話怕是起了反作用,不由得望向另一位。
“坐下!”
楊獄擡手按住他的肩頭,神色倒無甚變化,類似的話,早多少年前王牧之就曾說過。
“過去不可改,未來尚未定。不必怕,也不必生怒……”
楊獄話鋒一轉,問起:
“你所見未來,可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