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安得雙全法?”
雖然問的隨意,但那寒月散人到底有着江湖第一卦師的名頭,楊獄還是有幾分慎重的。
他心中默唸幾遍之後,隱隱間,經由八九玄功察覺到了細微的波動。
“這批言,似乎的確與我有關,八九玄功有着波動,不過,這波動如此輕微,是劫數輕微,還是玄功品級不足?
只是,我平生最大的劫數?這寒月散人,是否在危言聳聽?”
心中轉着念頭,楊獄表面自然不動聲色的詢問兩人交談的過程。
“寒月散人,在江湖中名頭極大,與神都於長生並稱爲當世兩大奇人,他的話,自然還是有幾分可信之處的。”
去了心事,姜無恙心情大好,提及當日交談,也帶着幾分輕鬆笑意:
“不過,也就那樣了,他說楊大王將遇平生最大劫數,但那梵如一,不也被輕易斬去了?”
輕鬆?
回想着三月追逐,楊獄也不得不承認,縱然佔據先手,又有金蛟剪之助力,他這遭,其實也極度危險。
梵如一近身那一拳,若非秦姒送贈的諸多玉佩,怕是根本扛不住。
當然,若無這些玉佩,他也不會與一位超邁自己一個大境界的強人以傷換傷。
“能算出這劫數,也算了不起。”
楊獄不免對那寒月散人有了幾分興趣,與之齊名的那人,可極有可能是異界來客。
“確非凡人。”
姜無恙點頭,其實,他自然是信的,正因如此,他纔會前來。
當然,是爲了最後一句。
“那散人曾言,此劫雖十死無生,可一旦渡過,則大運勃發,無往不利……”
這,自然是好話,只是楊獄心中卻莫名閃過陰影,梵如一強則強矣,似乎還不到讓自己十死無生的地步吧?
心中念頭轉動,他也未多說什麼,快書書信一封出來,就打發心願已足的姜無恙去尋王牧之。
當然,順手,也要了他手裡那塊留影石,這,可也是奇石。
“十死無生……”
楊獄自語着盤膝而坐,闔眸內觀。
一夜過去,蒼鷹的傷勢也恢復了大半,但萬箭穿心還是將它駭的夠嗆,不時還會抽搐、哀鳴,不知自己死了還是活着。
【八九玄功(未晉一重)】
八九玄功的入門,其實不難,可再往上,就不那麼容易了。
八九玄功的真諦,是以陰陽二氣爲基,佐以天地間的萬般氣機,以達至‘心意所致天下萬物皆可化形’之至境。
屆時,以千變萬化,以應萬般劫數,以此向着那傳說中‘萬劫不磨’境去。
故而,欲成一重,他必要合一氣機而入體內,否則,這門避劫聖法甚至算不上入門。
而這個選擇……
默運玄功,也不知過了多久,全身傷勢盡數癒合,他方纔緩緩睜開眼睛。
極遠處,烏雲翻涌,一座大山拔地而起,山巔似比烏雲更高,時有雷龍電蛇奔走山體之上。
這,正是萬雷山。
“我有元磁真身打下的弟子,合雷氣自是最爲適合,不但元磁真身訣可以突破,天意四象也可有長足長進……
只是,若如此,我極可能會順勢突破武聖……”
楊獄心中自語,權衡思量着。
達摩悟道圖中的三年,他一身功行已近無可近,甚至連只有武聖才能蘊養出來的意志,也凝練出了雛形。
但十都,仍是差了一線。
缺了地魁星的神通,他也未必不可晉位十都,但那必然與‘極道’無緣。
縱然十都之後再尋到地魁星,也無法彌補,而且,他的神通層級還未盡成二重。
此刻突破十都,必會浪費晉升位階之時的‘法則洗禮’!
那可是,縱然遠古仙佛都不願浪費分毫,只有大位階晉升之時,纔有一次的造化。
錯過此次,縱然他日後晉位九耀、八極乃至更高,都無法彌補的缺憾……
“這,就是瓶頸嗎?”
心中萬念紛飛,楊獄卻很平靜。
所謂瓶頸,即是如此,縱你天賦絕頂,也只有水磨一途。
“好在,地魁星道果已現,快了,快了……”
楊獄深深的看了一眼雷雲覆蓋的萬雷山,以莫大的魄力壓下進山的慾望。
而就在他轉身欲去之時,卻似有一道雷霆炸在心頭之上。
恍惚間,他似乎聽到了有人在嘶鳴:
“憐生老母?!”
……
……
時至初夏,塞外極北之地,仍有寒意未褪。
但距離七殺山八百里處,卻有數以十萬計的精壯,趁着風雪未來,瘋狂忙碌着。
一座大城的輪廓,已然拔地而起。
呼呼~
白鶴翱翔而來,於遠處落地。
抖落身上的灰塵,於六下得白鶴,望着極遠處,漆黑如墨的七殺山,不禁長嘆口氣。
他並不願來,可終歸拗不過家族中的其他人,至少,得來看一看。
“紫氣如潮,黑龍猙目,這是已然到了大運即將勃發之時了……”
常人眼中的天地,與他此刻所見,是截然不同的。
常人只見寒風、寒山、大城,可他極目望去,就見得滾滾黑煞從四面八方涌來。
這,卻是無形的氣數。
於六知道,這滾滾黑煞,說的就是與他一般,從大明、大離、天狼,乃至於海外諸國而來的高手,世家們的投效。
墨色雲海之中,一頭墨色大蛟若隱若現,受這氣數滋養,氣息越發強盛。
不,那已然不是蛟龍了。
它的鱗甲已齊,更生出雙腳四爪,只差逆鱗與最後一爪,怕是就要飛龍在天了。
“黑山,終於,終於到了。”
“鑄重城以收邊民,臨門一腳不入關,而是反殺回塞外,收攏天狼八部之心,如今看來,只怕已然成了!”
“據說那位‘七殺王’似不到而立,竟能辦成如此大事,真真是大運起時,天地同力嗎?”
……
於家的諸多高手議論紛紛。
作爲神都首富,天下頂尖家族,於家來人,自然不止是於六所帶的十來人。
他們,只是其中一股而已,如他一般的,還有數十路,攜帶的,是於家兩百年的底蘊。
“這天下,能看到氣運者,不止我一家,也正是我等這般‘投機者’,才提前催發了這七殺王的氣數……”
於六不得不動容,可心中,也在嘆氣:
“可這是,胡人啊……”
心中一嘆,他的神色卻更爲漠然,領着一衆族人向着大城而去。
路上,民夫數不勝數,其中不乏明人與離人,走不多遠,於六心頭突然一震。
“六爺?”
有人發現他的異樣,於六卻恍若未覺,呆呆的看着遠處一個行屍走肉也似的民夫。
“紫,紫氣,天子之氣……”
於六的身軀一顫,面色一時間複雜到極點。
他,已然認出了。
那木訥呆滯的民夫是誰。
對於他,於六從來不喜,甚至有着莫大的反感,可在此刻,他仍是忍不住悲從中來。
啪!
鞭子響亮,那民夫被抽打在地,但他卻似無所覺,呆呆的起身,繼續勞作。
“滋味如何?”
突然,耳畔傳來聲音。
於六扭頭,卻見一身着紅甲,英姿勃發的少年不知何時來到身邊。
“人啊,總是對身居高位者,抱有莫大的憐憫,卻對其他苦難者視而不見。”
少年負手而立,淡淡的看着那‘民夫’勞作:
“本來,他即便是被擄來塞外,也該有皇帝之禮遇的,可惜……”
於六已知曉了眼前之人,就是七殺王‘哈齊’,按說,他應該行禮,但卻不知爲何,心生抗拒。
“梵如一,死了!”
一聲嘆息,於六的心頭就止不住一顫,駭然到極點,這不止是聽聞了梵如一的死訊。
而是這嘆息之後,他陡然間,在眼前人身上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恍惚間,他好似看到了一尊蒼涼古老,神聖而又高大的神像。
祂立於草原之上,似比極遠處的七殺山更高。
武,武聖?!
於六懵了。
武聖不是十都!
武聖之難,遠勝十都,十都若有大運在身,輕易可跨過四步,但武聖,只有水磨!
自古而今,而立之年的武聖,有且只有張玄霸一人而已!
三千年,就其一人!
而眼前之人,看起來似乎方纔弱冠,怎麼可能……
“或許,我不該給他時間,本以爲還早,卻不想,他已然成了氣數……”
遙望遠山,黑山老妖的眼底閃過晦澀難明的光芒:
“好在,有人比我更急迫……只是,是誰能在無聲無息間破了大衍山上的封禁?”
“那封禁上可是有着達摩、邋遢道人、張元燭、符水散人、張玄霸五大絕巔的意志殘留啊……”
“有趣,有趣……”
……
……
雲州,安沁城,客棧。
“小獄!”
猛然從睡夢中驚醒,老爺子汗出如漿,大口喘息着。
“原來是做夢……”
擦去額頭上的冷汗,老爺子稍稍鬆了口氣,卻總覺心緒不寧,而許是他動作大了,小楊間也突然大哭,驚醒了所有人。
“小弟?”
隔壁的秦姒也猛然驚醒過來,聽得隔壁的哭聲,剛鬆了口氣,又猛然察覺不對。
小楊間,與其他孩子不同,除卻被楊獄打屁股之外,是從不會哭的。
心念一轉,她心中再無睡意,小心的看向窗外。
夜色中,這座小城靜的嚇人,不說人聲,連雞犬之音都無,同時,也黑的嚇人。
“不對!”
秦姒一驚,正要示警,就聽得陣陣呢喃聲從夜色之中傳來。
那聲音低低的,似鬼神低語,又好似極遠處有信衆在禱告:
“老母法身降大千,普渡天地萬法傳!
一日生盤古,天地自此清濁辨。
二日生女媧,靈慧降臨到世間。
三日生元始,萬類方纔有宗源……”
“老母七日創世經?!”
此刻,不止秦姒,隔壁的小武、荊一,乃至於暗中守護的五鬼,也都心頭一跳。
一衆人不由得望向窗外,就見得虛空生火,一團團白色火焰燃燒着,
宛如一朵朵白蓮飄落,一蒼老而慈祥的老嫗,踱着小碎步,踩着白蓮而來。
而她的手裡,正提着一被定格了的,怒目圓睜,欲要咆哮的白犬。
“小白!”
秦姒強忍着纔沒叫出聲,心頭的危機,卻如潮水般翻涌起來。
這老婆子……
“好孩子莫怕……”
輕撫着白犬順滑的毛髮,老嫗笑容十分的慈祥,她看着執劍而出,冷漠如鐵石般的荊一。
渾濁的目光,似乎透過虛空看到了極遠處:
“調皮的小傢伙,奶奶,找到你了!”
……
……
砰!
似如驚雷炸響,荒山之中泥沙混雜着草木齊飛,驚的蒼鷹哀鳴。
“憐生老母……”
灰塵中,楊獄緩緩睜眼,兩行血自眼角流下。
輕輕擦去這血跡,他緩緩擡頭,看向了雷雲之中的萬雷山,自語似咀嚼着:
“世間安得雙全法……”
下一章,武聖!【鉅艦大炮時代】,非武道非機甲,純粹的星際戰爭與數據化的鉅艦大炮對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