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山貼着巖壁朝下飛行。
陰風充滿了整個黑暗洞窟，不時從地底深處爆發，尖嘯着朝洞窟上方吹去。
顧青山心中升起一股揮之不去的陰影。
戰神操作界面上，有一行螢火小字提醒着他當前的處境。
“正在經過黃泉通道。”
“前方被妖魔堵住，請等待查證後再通行。”
“查證完畢，前方最高等級妖魔爲化神後期，請全力戰鬥。”
顧青山放出神念，提劍而上。
同一個境界下，殺戮對於他來說不過是最簡單的事。
就算是封聖境的強者，以顧青山劍仙級的戰鬥力，也可以抗衡一二。
沒過多久，第二場戰鬥結束。
顧青山繼續朝下深入。
地劍和潮音被他握在手中，並沒有放出去。
情不自禁的，他在行進途中時刻採取着守勢。
時間緩慢流逝。
某一時刻，顧青山忽然站住。
在他神念所及的範圍內，什麼也沒有。
可是顧青山悄然後退了數丈。
直到他感覺心中略安穩了些，這才停下。
他小心的蹲在巖壁上，仔細感應黑暗中那遊離不定的微弱存在。
黑暗似乎變成一種有形的物質，深邃而死寂。
好一會兒，顧青山終於捕捉到了一絲未知的氣息。
是了，讓自己心生不安的，就是這個氣息。
他用神念小心纏繞着那一絲氣息，細細查探。
毫無徵兆的，一股讓人恍惚的意味驟然降臨。
——就像在斷頭臺上，鍘刀落下那一瞬間的感覺。
這樣的恐怖意味倏忽而至，猛烈衝擊着他的整個靈魂。
若是從未接觸過這種感覺的人，興許很快就能從中掙脫。
畢竟，這樣的氣息只有一絲。
但顧青山卻沒有第一時間掙脫出來。
他整個人陷入瘋狂的戰慄。
因爲太突然。
因爲他已經知道，在洞窟的深處，有什麼樣的存在等着他。
顧青山低頭望去。
下方。
距離他無比遙遠的黑暗洞窟深處。
魔神身上散發出來的絲絲微弱氣息，再一次順着陰風吹了上來。
這股氣息持續闖入顧青山的感官，讓他回憶起一些太過久遠的往事。
“真沒想到。”顧青山低聲喃喃道，
他深深吸口氣，再用力呼出。
終於，他恢復平靜。
前世的時候，最後與魔神同歸於盡的那一刻，永遠的留在他心中。
他從不曾忘記魔神的氣息，從不曾忘記魔神給人帶來的感覺。
和魔神有關的一切，他都絕不允許自己忘記。
忘記過去，就意味着背叛。
顧青山從往事中清醒。
他開始思量這一次的探索，是否要改變方法。
魔神看守着黃泉通道。
這幾乎無解。
忽然，不遠處的黑暗中，一道聲音傳來。
“救……救我……”
聲若細蚊，帶着絕望至極的情緒，似乎下一秒就會斷氣。
顧青山神情一動。
從聲音傳來的地點判斷，這個呼救的人距離魔神很遠，距離顧青山很近。
顧青山不進反退，以最快的速度朝來時的路退去。
與此同時，戰神操作界面上出現了兩行新的提示符。
“正在經過黃泉通道最後一段。”
提醒字符突然變成血紅色。
“前方有魔神盤踞，玩家若是前往，被秒殺是唯一下場。”
顧青山後退，再後退，一直退到他感覺安全的地方。
他在垂直的巖壁上蹲下來，將潮音劍放在地上。
“去帶那個人來，小心點，不要被發現。”顧青山輕聲道。
潮音劍嗡鳴一聲，貼着巖壁，悄無聲息的朝下飛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
潮音劍帶着一個人飛回來。
在距離顧青山二十米的距離，潮音劍停下來。
顧青山放出神念打量對方。
這個人就像一根已經融化的蠟燭，只能在地上匍匐蠕動，而無法有任何正常人類的行爲方式。
“胡——嗬嗬——嗚！”
對方發出急促的聲音，然而他的狀況進一步惡化，連話都已說不清。
“你沒有救了。”顧青山輕聲道。
劍芒持續閃動。
數不清的細小劍芒一同顫動，將整個人切成一灘血水。
一道虛影從血水中脫出。
那是靈魂。
靈魂一出現，先是看了看自己的屍體。
當他發現自己真的是死了，馬上露出欣喜之意。
靈魂朝顧青山說道：“你幫了我的大忙，我馬上就會被預先設置好的術法傳送回去，所以我們長話短說。”
“不必客氣，你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還是以肉身的方式？”顧青山問道。
那靈魂道：“最近數月，我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進入這裡，研究各種妖魔。”
顧青山不能置信道：“妖魔的種類是數不完的，你怎麼敢這樣做，就不怕碰上自己無法戰勝的妖魔？”
靈魂嘆息道：“直到快死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沉浸於研究未知，卻忘了未知所蘊含的危險。”
“感謝你殺了我，讓我不必成爲那頭魔神的一部分，這是難以爲報的大恩，所以我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嗎？”
“你怎麼以肉身的方式進入這裡的？”
“恩？這是很粗淺的方法啊。”那靈魂露出費解的表情。
“因爲不會靈魂出竅的方法，我纔不得不用肉身前來。”
“其實肉身前來更危險，因爲肉身太容易損傷、被殺掉。”
顧青山點點頭。
那靈魂似乎感應到什麼，說道：“我必須要回自己的世界了，我在那裡爲自己的靈魂安置了一個備用容器。”
“爲了報答你，在走之前，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請講。”
那靈魂略略組織了一下語言，講道：“經過我無數年的研究，我認爲有一種特殊的東西在幫助妖魔。”
“特殊的東西？”
“對，一種莫名的存在，可以幫助妖魔快速成長。”
“各種級別的妖魔之間，所擁有的這種東西不盡相同。”
“你所說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但是那個東西一定存在。”
那靈魂的臉上流出恐懼之色。
“是的，那個東西一定存在，，一定。”
他念頌了一道長長的咒語。
叮……
金屬撞擊地面的聲音響起。
顧青山望去，只見一個小小的金屬印章在地上翻滾了幾下。
金屬印章自己跳起來，懸浮在那靈魂面前。
“我得走了，這是我們高塔守護者的會徽，除非是有大恩，我們絕不外傳。”
“你拿着吧，以後你若碰上我們的人，將這個展示給他，他一定會幫你。”
“我真的要走了，再見。”
一聲輕響，那個靈魂從原地消失。
金屬印章緩緩飛至顧青山面前。
顧青山將它接住。
徽章上，印着一個黑暗高塔，聳立在紅色的平原上。
顧青山看着這個塔，忽然覺得有些眼熟。
這好像是一次自己穿越虛空亂流，前往黑色巨大屍體的世界之時，沿途看到過的一座燈塔。
這麼說，他們是紮根於虛空亂流之中的存在？
顧青山收了徽章，開始思考剛纔那人臨走之前說的話。
“幫助妖魔快速成長——”顧青山沉吟着。
靈光一閃，他突然想起百花宗一段並不算久遠的往事。
歲試之前，有一次百花師徒曾說起妖魔。
秦小樓嘆道：“封聖境的妖魔，時不時就冒出來幾個，而我們人族，這麼多年，封聖境只有三位。”
“我就納悶了，妖魔修行到封聖境，就這麼簡單？”
秦小樓鬱悶的說道。
當時，百花仙子曾接話道：“封聖境的妖魔，純粹是數量取勝，單個的實力還不夠我一隻手打。”
“悲仰和玄元也有同樣感受。”
“我們其實很無奈——明明實力比它們強，但是對方的數量太多，一次總是打不完，而且我們又不敢盡全力，否則一旦有閃失，我們之中任何一人隕落，整個人族立刻會實力大減，非常危險。”
“這也是我們不輕易出手的原因。”
這是百花仙子的原話。
當時顧青山剛入宗不久，聽過之後，也並沒有放在心上。
現在，他在黑暗洞窟的深處，從另一個世界的靈魂身上聽到了另一種深深的疑惑。
顧青山終於正視這個問題。
“妖魔……有什麼東西在幫它們……”他低聲喃喃道。
那會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