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虛倏然一寂,因爲因雲中君而起的神風歸於平靜。
浪潮沖天的苦海不見一絲波瀾,翻卷哀嚎的天空不見一絲軟風,雷雲隕滅,連着那古老尊崇的神靈一併逝去。
蠛站在雲端,凝視瞬間崩潰的雲之尊位,在心中升起尊位爲何會如此迅速的消弭之前,祂先是嘆息。
祂們那個時代的生靈少之又少,彼此打過照面,即便是作爲敵人也不由得讓蠛想起祂的另外兩個同伴。祂們曾如天央的古神靈一樣輝煌,大荒中盡是祂們的信徒與祭壇,三獸君臨天下的時候,天央的古神也不敢隨意造次,彼時的九州天央與大荒保持着最爲融洽的平衡。
直到死亡吞噬了祂們。
蠛死後化作的幼蟲輾轉各個宇宙隱藏起來,聽說古時的九州也出現了問題,九州的至尊們對宇宙外的黑霧抱着濃烈而執着的熱情,祂們似乎想要探知黑霧深處的隱秘,來尋找除了祂們這個宇宙之外,是否還有着其他光怪陸離之地。那些至尊深入黑霧就再沒回來,即便是西王母動身去尋找也毫無音訊。
好像就在那個時候,大荒三獸的權柄更迭,九州西王母澆鑄青銅神殿,至於天央,蠛曾一度懷疑古淵帝的存在是否被刻意抹去,對於古淵帝這個存在,即便是三獸也只知尊號不知真名,思緒中就連其象徵的尊位都不甚瞭解。
三獸位於這個層次,對自身的歷史極其敏感,古淵帝極有可能就是在那個時候磨滅了自身存在,隱去行蹤。
平靜的太虛天地令蠛陷入回憶的思潮,但猛地祂回過神來,因爲來自苦海深處的颶風呼嘯着升起,那陣勢簡直要將浮泛於苦海上的三千大世界都掀飛出去!
“祂沒死?”燭九陰甩尾,在自己身前立了一道屏障,阻擋颶風。
蠛自然知道燭九陰口中的祂是誰,祂身體表面的甲殼正在復原,但新生的臂甲還無法硬抗這陣狂風,被劃出口子。
李熄安端坐半空中,巋然不動,好似真的化作寺廟裡的佛像,但他的背後不是佛陀的日冕,而是仙神的羽帶,此時羽帶燃燒,燒過的地方有繁複的紋路正在蔓延。
“死了,這是祂不甘的怒火。”
他隨手捻了一片花瓣,朝着苦海拋下。
花瓣在狂風中搖晃,恍惚中似乎閃爍起電弧的紫光。
狂風沒有襲擊他們,反而吹散了他們頭頂的厚雲,露出太虛往上無垠的虛空。當花瓣落在苦海的水面時,最後的風也止息了,雲中君無論多麼的怨恨與不甘,都如同這這風一樣散去,連同祂的存在逝於太虛。
燭九陰注意到李熄安身後,那歲月尊位上的巨大裂縫。
與他主動拆下尊位的痕跡完全不同,這是被暴力切成了兩半,執掌歲月的篆文與權柄都因此出現紊亂。除了歲月尊位的擁有者,誰能將歲月尊位切開?答案不言而喻,是一個不輸歲月尊位的第三步,燭九陰的肌肉在緊繃,他談不上興奮也談不上畏懼,只是他清楚現在不是與這種存在較量的時候。
狂風掠過他們,直達太虛三十三天之上。
李熄安與燭九陰幾乎是同時擡頭,目中綻放的金蓮收攏回瞳孔。
雲中君隕滅,可他們的氣息卻仍在拔高,似乎這一切並未結束。
蠛察覺到氣氛的不妙,但祂先一步感受到了太虛的震動搖晃,苦海上,光芒亮起,百種道韻一同升騰,撕開大千世界的壁障!
那是潛入太虛中的至尊,祂們照亮尊位,運轉道韻,一個接一個地破開世界壁障來到苦海海面,李熄安低頭看去,每一道亮起的光芒都是一位至尊。
這時就連蠛都明顯感知到太虛的變化。
太虛與原始宇宙的隔閡消失了。
“怎會如此之快?”蠛驚疑,祂看向李熄安,“你還能行麼?歲月尊位殘破成這般模樣,只怕連此前十之一二的能耐都沒有了。”
李熄安若有所思,卻來不及再想。
因爲一位至尊已經先行攀登,乘風直上三十三天,祂周身道韻嗡鳴,尊位神光熠熠。隨着道韻的涌動,怪霧愁雲頃刻漫開,如墨的漆黑籠罩天際,祂持握一杆鐵棍,對李熄安一行十足地戒備。但祂沒有招惹李熄安,雙目遙遙對望,一個閃身,出現在太虛天際。
祂揮動黝黑鐵棍,正要打碎隔閡,去往原始宇宙。
只見風雷聲起,電閃雷鳴間彷彿雲中靈皇再臨!祂茫然回首,劍光劃開怪舞黑雲,熾烈火光直達眼底!
“當——!”祂急忙舉起黝黑鐵棍擋下此擊,但手臂頓時一麻,傳來的巨力將擊飛至苦海。
祂呼氣,調整生澀至極的道韻,祂甚至沒有被那柄赤色的劍砍中,靈的運轉都變得卡頓,真是古怪至極。至尊扭動手腕提起鐵棍,站起身這纔看清了此前襲擊祂的身影。
羽帶金身,披着火焰般的衣裳,仙者手握赤色巨劍,原先的金玉長劍則化作一道光影盤旋身畔。他冷冷地俯視至尊,頭頂雷雲聚攏,空空蕩蕩的天又被厚雲籠罩,天地霎時混沌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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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仙!你莫不是要以一己之力阻攔我等?”祂舉起鐵棍,對準雷雲下的金身仙者。
苦海上的諸多至尊也投來目光,顯化尊位,起架刀兵,無形的重壓凝聚。
祂們來此就是爲了前往原始宇宙收穫寶藏,對此祂們彼此都極少爆發衝突,哪怕是太虛中被掩埋的至寶也不過較量一番放點狠話。這是永恆時間線,祂們的命比什麼都珍貴,除了更進一步的機會以及觸及到至高隱秘的源泉,只有這些才能勝過祂們的性命,因爲至尊亦是求道者。
此時,有人阻祂們的求道路。
“黎仙,你要如何?”苦海上方睜開了一隻眼睛,那是一位王座在注視此方,其真身龐大不可見。
“你殺了雲中君,天央不會放過你,此時斷我等求道路,更是樹敵無數,可是想好了?”王座生靈道。
李熄安沒有迴應祂們,只是舉起手中赤色巨劍。
雷雲涌動,一場暴雨正在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