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梁的靈車進入彭城,以項羽、項莊爲首的項家弟子,全部撲了上去,扶屍痛哭。項梁麾下的將士謀士也禁不住潸然淚下,范增遠遠站在後面,杵着怪狀陰沉着老臉,表情聳動說不出話來。
遺體運進城內,全城百姓得知敬愛的項元帥戰死沙場,不自覺地擠到街邊,迎接或者說送別項元帥。有人大放悲聲,有人低聲抽噎,整個彭城完全籠罩在深沉的悲傷中。
當然這其中有兩個人是例外,那邊是宋義和範文軻。他們之前本打算前往城門口,但想到此舉會嚴重刺激項羽一系的人馬,說不定會當場發生嚴重衝突。幸災樂禍雖是一大“樂事”,卻也不能拿着人身安全開玩笑。思慮再三,宋義和範文軻登上城門口的小樓,遠遠瞧着。
“終於死了!”宋義瞧着戰車上項梁的屍體,露出深深的恨意,咬牙切齒中透露出無限得意。
範文軻笑而不語,目光有意無意落到宋義身上,表情很是複雜。只是此時宋義完全沉浸在興奮中,絲毫沒有發覺。
“看到他們哭,老夫就開心的不得了,哈哈哈!”宋義笑的很狂野得意,話語中心理已經有些扭曲變態。興奮之中目光落到項羽和尹旭身上,笑容逐漸凝固,眼中射出無限憎恨,大手重重地拍在欄杆上。
相比之下範文軻表現了足夠的理智與清醒,走到宋義身邊,說道:“宋令尹,除掉了心腹大患,高興歸高興,有些必要的後果也不得不防啊!”
“嗯?”範文軻的話無疑如一盆冷水澆在宋義頭上,宋令尹愕然止住笑容,轉身將信將疑地看着範文軻,戲謔問道:“範先生,何事?”
範文軻心頭泛起一陣無奈,面色不變,滿臉堆笑道:“宋令尹,您想想,項梁戰死,他的子侄和部下很可能會把此事怪罪到您頭上,此事不得不防啊!萬一發生什麼衝突,也不大好!”
宋義眉頭一皺,覺得範文軻有些杞人憂天,但人家終歸是一片好意,哈哈笑道:“此事不必擔心。老夫是懷王親口御封的上將軍,卿子冠軍,項家人想要犯上作亂不成?”
範文軻不由的暗自搖頭,他自己也相信項羽應該會保持克制,至少目前不會起直接衝突。但誰又能保證沒有萬一呢?關鍵是宋義的表現,太過自以爲是,太過自大得意,這並不是他想看到的。
宋義續道:“老夫在彭城有四萬多大軍,兵力上並不遜色於項家,不必擔心。”
“不怕一萬,就拍萬一啊!”範文軻面帶憂慮道:“話雖如此,但萬一項家人鋌而走險,便宜了秦國人不說,對令尹大人掌控楚國軍政大計也很不利。”
“範先生的意思是?”宋義遲疑片刻,忍不住出口詢問。範文軻的話對他有太多誘惑,讓他忍不住心動。
範文軻走近些,說道:“在下建議,宋令尹出面迎接懷王遷都彭城?”
“遷都彭城?”宋義有些愕然,沒想到範文軻突然有此提議。想當初就定都彭城,還是定都盱眙一事,他與項梁可謂是明爭暗鬥,終於取得勝利。這也是他爲數不多的幾次獲勝,故而十分在意。如今範文軻的建議,等於讓他拱手相讓昔日的勝利果實,甚至還有服輸的意味,對此宋義很是不悅。
範文軻哪裡不明白其中緣由,不由得有些後悔,當初怎麼選了這麼個草包。只是機會難得,背後包含太多利益,騎虎難下,迫不得已只能盡力幫他。
面對質詢,範文軻答道:“項梁之死,項家子弟和門客臣子必定對令尹您心懷怨恨,近來會有許多摩擦是必然的,說不定還會嚴重衝突。令尹大人雖然不懼,卻不能任由此事發展,必須加以阻止。從正面來做,很難奏效,說不定還會適得其反。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迂迴行動,自己不出面只需略施手段便能達到目的?”
“這手段便是遷都彭城?”宋義將信將疑。
“不錯!”範文軻點頭分析道:“使懷王遷都彭城於令尹有三方面好處:第一,章邯大軍尚在齊地,彭城會受到一點威脅,懷王遷都於此,諸兵將自然該全力護駕。項家人有什麼想法,也會因爲大護駕的大局而被壓制,稍有異動我們還能抓住把柄,藉機打壓。此事只要打着懷王親臨前線,振奮士氣的名義便可名真言順。如今楚國重臣將領均在彭城,盱眙不過是個空架子,依在下推斷懷王還是很樂意遷都的。”楚懷王熊心年紀不大,但對全力的熱衷和小心計是有目共睹的。
“遷都的第二個好處,便是爲宋令尹添加一位政治盟友!”看着宋義迷惑的眼神,範文軻解釋道:“此番齊國田榮拒不出兵救援,一個很大的原因便是懷王不殺田假。項家軍嘴上不說,但心底裡肯定對懷王多有怨恨。懷王心中清楚,除了要安撫項家之外,就不得不更多依靠令尹大人您。有懷王聯手,在軍政方面還有誰是您的對手呢?”
“其三,懷王到了彭城,楚國各路義軍自然得奉詔趕來護駕。宋令尹正好趁着這個機會,籠絡他們,將軍政大權牢牢抓在手中。一舉三得,只要懷王遷都來彭城,對宋令尹好處多多。過去的事情已然成爲過往,還在乎他做什麼?”
範文軻一番話入情入理,宋義聽得頻頻點頭。最後一語還特別點撥,不必在意昔日遷都一事上的不愉快,如同當頭一棒,讓宋義驟然情形。只見他拱手道:“範先生說的太對了,當真是當頭棒喝,醍醐灌頂啊!老夫這就請懷王遷都北上,看項家人能翻起多大的的風浪?”
“不止如此!”
宋義聽範文軻這麼說,之前的輕視與自傲已經蕩然無存,向這個特別的謀士問道:“範先生,還要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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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文軻在室內踱動幾步,沉默許久才吞吞吐吐道:“在下建議,宋令尹抽空去弔祭一下項梁!”
“什麼?弔祭項梁?”聽到這個建議,宋義立即火冒三丈,讓他公然去弔祭之前的死敵,他有些不能接受。
“令尹大人,這不簡單是一次的弔祭,於禮節上您絕對該去的。不去反倒會讓人說三道四,有損令尹名聲。至於您的安全,小心戒備就好,若是項家人過於衝動,不過正和您意嗎?一個大有價值的過場,您再考慮一下,要不要走上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