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嬰做了四十六日的秦王,在楚將沛公劉邦進入關中後,跪於咸陽道左,獻上調兵的虎符和傳國‘玉’璽向劉邦投降了。這是一個具有劃時代意義的歷史時刻,標誌着秦王朝的統治就此徹底終結。
一個存在數百年,稱霸西陲多年,之後又一統天下的諸侯國,一個享有天下,統治十餘載的秦王朝。只用了三年的時間,在農民起義的‘浪’‘潮’衝擊下,很快的四分五裂,至今時今日徹底的分崩離析。
一個時代的終結,預示着另一個時代的開始!
如今關中暫時的主人是沛公劉邦,他接受了秦王子嬰的投降,身着錦衣華服進入鹹、陽城。樊噲和周勃也及時調動兵馬,將秦國國都納入實際的掌控之中。
也正式完成了楚懷王當中盟約的,先克關中入鹹、陽者王之的約定。從法理和道義上來講,劉邦現在已經是名義上的關中王了。只是這是一個依靠武力和實力說話的時代,楚懷王熊心已經徹底淪爲傀儡,他的約定起不了什麼作用。
這個關中王能不能坐上去,能不能坐穩,一切都取決於一個人——上將軍項羽。然而此時此刻,劉邦正處在無比的得意中,早已將這遭事情拋到了九霄雲外。
站在咸陽宮‘門’口,巍峨的宮殿,高大的飛檐樓宇,壯觀威嚴。多達數百級的臺階是是通向權利的天梯,磅礴的氣勢給人以沉重的壓力。也只有站在臺階的頂端,才能俯視一切,俾睨天下。
劉邦一步步走上去,心中情感萬千說不清也道不明!登頂之後,推‘門’進入大殿。
金碧輝煌的咸陽宮奢華不已,巨木成柱,金龍環繞,炫目不已。劉邦等人進入其中的時候,都震驚的何不攏嘴巴!
樊噲目不轉睛地看着眼前的富麗堂皇,嘆道:“看人家秦王,過的這才叫日子!”
“是啊,雄偉的宮殿,寬敞明亮的大殿,織錦的帷帳,金銅器皿,全都做的如此‘精’美……”
“府庫裡堆滿了金銀財寶,財帛絲絹,天下無他處可及!”
……
此起彼伏的驚歎聲在耳邊響起,劉邦走上高高在上的秦王寶座,撫‘摸’着秦王御案。想想着當日秦始皇就是坐在這裡,發號施令,讓秦國的軍隊掃平六國的。就是在這裡,接受全天下的朝拜於臣服。而今‘玉’璽虎符在自己手上,自己也即將坐到這裡。
劉邦眼神複雜,心‘潮’澎湃,一雙‘腿’微微挪動,膝蓋緩緩彎曲,就要坐上那個夢寐以求的寶座。
就在劉沛公即將坐下去的那一刻,一個人人來了,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張良張子房!
“子房先生您來的真及時!”樊噲立即笑着迎上去。
誰知道張良沉着一張臉,默然不語,匆匆朝着劉邦走去。
樊噲瞪着眼睛,一臉的不解,平日裡禮貌有加子房先生今日這是怎麼了?
蕭何則是‘露’出一絲笑意,有些事情自己一個人分量不夠,如果子房先生來了就好了。
劉邦驟然見到張良到來,驚喜道:“子房先生,邦日思夜想終於等到先生了。”
張良的反應卻異常的冷淡,只見他躬身一禮,面‘色’凝重道:“沛公,張良緊趕慢趕,終究還是來晚了一步!”
劉邦本想說:不晚,來的正好!但見到張良的表情,頓時感覺有些不妙,平靜問道:“子房先生,有何不妥?”
張良似乎帶着地埋怨,說道:“沛公,爲何您不聽子房勸告,已經等了那麼久,爲何不多等些日子呢?”
一盆涼水從頭澆下,劉邦有些反應過來,想起張良的囑託,想起函谷關外的項羽……
蕭何也道:“沛公,咸陽的富貴太過‘誘’‘惑’,我們忘記了很多事情……”
張良道:“沛公,你不該這麼快進關中,即便是進了關中,也不進着咸陽宮啊!項羽新安殺降,試圖威懾天下,這時候搶先進入關中,時機並不好,項羽豈會善罷甘休?這一遭怕是有些難了,需要和他好好周旋一番,爭取一些生存的機會。”
劉邦、蕭何等人聽得出來,張良雖然說的輕描淡寫,困難程度卻是難以估量的,都紛紛自責自己莽撞了。
只聽張良續道:“當然,沛公入關中,是武關秦國守將主動投誠,子嬰此番獻上璽印投降,足可見關中民心所向和沛公的威望與好名聲。民心所向事關社稷之根本,項羽的殘暴讓沛公的仁義更加凸顯,那麼該讓這種仁義更深一層,更長久的延續纔好!”
曹參問道“子房先生,那麼該如何延續呢?”
這個……劉邦很快想到些什麼,沉聲問道:“現在該當如何?請先生爲我謀!”
張良很是欣慰,劉邦這一點很好,肯聽人建議,善於納諫纔是明主風範。說道:“沛公沒殺子嬰和秦國宗室大臣是對的,但這遠遠不夠!”
聽到張良這麼說,樊噲不由的再次臉紅。在這種事情上自己的想法太過簡單,魯莽衝動了。
張良續道:“大軍進入咸陽城會讓關中百姓懼怕,畢竟沛公與項羽同屬楚臣,上層的官員和將士知曉,普通百姓卻不知道。他們會對楚軍有天生的恐懼與抗拒,此非吾等所願!”
“所以大軍駐紮城內並不是上上之選,最好退出城去,還需要另外想辦法,讓關中百姓明白沛公與項羽的區別。讓他們知道沛公的好處,感念沛公的仁義與恩德,收攏民心。”
衆人不覺點點頭,覺得張良之言甚有道理,都靜靜地聽着子房先生繼續分說。
“再者,進入咸陽城後,立即進入秦國皇宮,難免戶讓人有所誤會。秦宮以富麗奢華著稱,金銀財帛,奇珍異寶無數,此天下人皆知。滅六國之後,美人姬妾數不勝數,新建的阿房宮更爲甚之,這絕對是個天下最讓人陶醉的溫柔鄉!但是秦二世胡亥就是死醉生夢死之中,前車之鑑啊!敢問沛公和諸位將,進入咸陽宮是否有些愜意飄然呢?”
劉邦深知張良所言不差,進入咸陽宮中,便被無上的權勢所吸引。無數的財帛寶物‘誘’‘惑’不已,還有那後宮之中無數的如‘花’美人也讓人垂涎三尺。身處其中,確實有些飄飄然,忘乎所以了。
若不是張良及時到來,點醒自己。怕是會在這醉生夢死之中,等着項羽來戕害,想到這劉沛公後背溼淋淋的一片冷汗。劉邦都這樣了,衆將領就更不用說了。若不是他們無限渴望,不斷請戰,劉邦也不會這麼快決定兵入關中。咸陽的富貴與繁華已經讓他有些忘乎所以,有些‘迷’失方向,以至於忘記了初衷,忘記了身邊的危險。
張良續道:“讓人‘迷’失,喪失鬥志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會讓關中的百姓誤會,以爲沛公是爲了竊取咸陽宮中的寶物財貨,還會以爲沛公是安於享樂之輩,一旦誤會便很難改變,繼而心生牴觸。之前苦心經營的許多東西,就會全部白費了。”
“不止如此,項羽大軍已經到了函谷關,入關中只是時間問題。現就就得想着如何應對他纔是!關中王的爵位想要保住並不容易,但自家‘性’命和這好不容易發展的實力,冒險贏得的大義和名義卻不能隨便丟失!”
一聽到關中王的爵位保不住,包括劉邦在內的衆人全都一副失落的表情,沒想到辛苦得來的一切,終究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但他們也清楚,張良說的一點沒錯,若是貪戀一時的權勢,只會是死路一條。
此時此刻,他們不得不佩服張良的才智與長遠的目光。他們也再嫉妒,沛公對子房先生的信任與尊重。
張良說道:“此時需要未雨綢繆,早作打算,從現在其就表面一種姿態,沛公入關中不是爲了奪得關中王之位。而是爲了完全滅亡暴秦,爲他項羽看守關中,不爲他人所竊取!”
樊噲聽得將信將疑,說道:“即便這樣做了,有用嗎?項羽會相信嗎?”
張良知他顧慮,搖頭道:“信不信由他,但這都是我們必須做的。”
劉邦點點頭,問道:“先生,具體如何行事?”
張良建議道:“約法三章,封府庫,出咸陽,還軍霸上!”
這……
張良解釋道:“此乃一舉兩得之計,既可得關中民心,將來對項羽也好有個解釋……”
此時,項羽的軍隊正在函谷關‘激’戰。項羽並沒有劉邦那麼好的運氣,函谷關的守軍不但沒有像武關守軍那樣主動投降,防禦和抵抗也異常的‘激’烈。
原因還是新安殺降的不利影響,武關守將是害怕項羽的殘暴,剛好有仁義著稱的劉邦在關外,權衡利弊才做出那樣的選擇。函谷關則不一樣,他們直接面對的是項羽率領的幾十萬諸侯聯軍。
函谷關守關將士感受到的是最愛切膚的威脅,章邯是主動投降的,項羽苛待降卒,並將二十萬人全部坑殺。那如果自己投降呢?他們沒有劉邦那樣的救星,終究還是死路一條。
索‘性’是個死,與其被項羽坑殺,還不如拼死一戰。與其死到項羽的屠刀下,不如死到戰場上。因此,武關和函谷關的反應截然不同,項羽大軍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猛烈抵抗。
大軍在函谷關下連續奮戰數日,依舊難以推進,項羽不由的又急又怒。先派出各國諸侯全力進攻,不見成效之後,纔派出了英布的人馬。尹將軍這一遭算是樂的清靜,只帶着一千人馬的近身‘侍’衛,自然無法上戰場拼殺。借力打力,借刀殺人是範亞父慣用的伎倆。
函谷關打的如火如荼,尹旭全然不關心,心思全在東方的魏國。蒲俊和蘇角率領三萬人留在新安,那是他最後的,也是全部的資本,至關重要。
好在有蒲俊才能足夠,爲人機警穩重,定不會辜負自己的期望。還有大梁的魏宮裡,還有自己心愛的‘玉’人。其實之所以留下蒲俊,還有一個不方便明說的原因,那便是爲了‘玉’娘。
如今魏豹也跟隨項羽作戰,‘玉’娘(薄姬)在大梁是安全的,所以此事才機會從長計議。唉!希望從關中返回的時候,能聽到蒲俊帶來自己的好消息!
諸侯軍和英布連日正面進攻,戰鬥打的很‘激’烈,但是收效甚微。尹旭不願意看到昔日的兄弟這般爲難,‘私’下里找到章邯,詢問是否存在小路秘徑。熟悉很多古代戰例,這樣的破城關鍵是有存在,所以尹旭這麼隨口一問。
沒想到還真是好運氣,因爲尹旭曾幫着秦國降卒求情,所以章邯很爽快告訴他,確實有這麼一條路。司馬欣當日能順利逃離關中,正是由此神不知鬼不覺離開,從而成功避開了秦國守軍。
尹旭得知後,於夜晚來到英布的營帳。
“英大哥!”
“東來!”看到尹旭出現,英布皺着的眉頭稍微舒展開,招呼他坐下。
尹旭落座之後,輕聲反詢問:“英大哥,還在爲函谷關的事情發愁?”
英布苦笑一聲,嘆道:“可不是嗎?函谷關已經打了近十天,奈何關隘地勢險要,秦軍抵抗十分‘激’烈,想要破城實屬不易!”
尹旭心知肚明,關切問道:“將士們傷亡很大吧?”
英布皺眉嘆道:可不是?其他幾國諸侯傷亡也不小!唯獨楚國大軍不動聲‘色’!爲兄遭遇不比你好多少啊!”
范增借刀殺人的計策,英布不傻,自然看的清楚明白。心中也生出怨恨之意,提防自然是不必可少,正因爲和尹旭有相同的遭遇,二人從彭蠡澤爲盜匪,躲避秦國大軍剿匪時,便開始並肩作戰的情分,自然比其他人更爲深厚。故而英布也不避諱,這會這般直言點出,也算是推心置腹。
尹旭嘆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且先忍着吧!”
英布苦笑道:“幾時是個頭啊?光是這眼前的函谷關,就讓我頭痛不已,真不知該如何是好?晚了又怕延誤軍情,唉!”
尹將軍知道他的爲難之處,也正是爲此而來,只是抿嘴笑而不語。
英布見他自信的笑意,知道尹旭素有奇謀妙計,頓感驚喜,問道:“莫非東來你有辦法?快快告訴爲兄!”
“小弟確有一計,特來爲大哥解憂愁!”說着低聲道出了章邯和司馬欣告知的秘密小道一事。
英布聽後大爲欣喜,感‘激’道:“此時爲兄會銘記心中,來日回報!”
尹旭笑道:“大哥說什麼話,你我相‘交’多年,如今又是難兄難弟,互相幫助是應該的,些許小事何足掛齒?”
說着兩人相視大笑,很是開懷!
走出英布的營帳,尹旭心情很是舒暢。自己與英布本來認識早,關係也頗爲密切,此刻他爲難的時候幫他一把,無疑是雪中送炭。雖說嘴上都說何足掛齒,但尹旭知道英布是個重諾言重情義的人,將來遇到爲難,很有可能會幫助自己。
在未來的歲月裡,九江王英布在楚漢相爭之中有着舉足輕重的位置,早一些拉攏‘交’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英布得了尹旭指點,第二日依舊以大量兵力正面進攻,吸引秦軍注意力。另派一支‘精’銳小隊,沿着函谷關的小路潛伏到山上,繞道秦軍背後突然襲擊。從而一舉擊潰堅守十餘日的秦國函谷關防線,堅‘挺’的秦國東方‘門’戶向諸侯聯軍打開。不過相比東南方向的武關,晚了好些日子。
函谷關攻克,項羽很高興,范增總是那副喜怒不行於外的表情,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就在項羽開懷大笑,準備率領大軍一路前行,高歌猛進直抵鹹、陽時,一個不幸的消息傳來。
半月前,武關守將主動獻關投降,沛公劉邦不戰而屈人之兵,兵不血刃地拿下武關,進入關中。
一個不爭的事實擺在眼前,劉邦終於還是先一步進入了關中。更讓人鬱悶的時,藍、田兩場戰鬥,劉邦都取得完全的勝利。最爲要命的是秦王子嬰獻上‘玉’璽兵符,向劉邦投降了。
聽到這個消息,項羽自然而然有些暴怒,他想不明白,自己巨大的優勢下。赫赫威名和狂霸之氣傳遍天下,各國諸侯都膝行而前,莫敢仰視,臣服巴結的,劉邦小小一個沛公就然這般不識相!
他以爲在自己威名和戰功的震懾下,劉邦不敢輕舉妄動,即便到了武關城下,也不敢擅自進入的。沒想到劉邦等候了十多日,還是還有抵擋住關中王的‘誘’‘惑’,還是進入了。
最讓人可氣的是武關竟然沒做任何抵抗,主動投降了,劉邦因此撿了個大便宜。而自己面臨的函谷關遭到的卻是誓死抵抗,差別怎麼這麼大呢?
還有就是秦王子嬰,太不識相了,他難道不知道如今誰纔是楚國……應該說誰纔是東方六國的話事人嗎?即便是要投降,該是該向自己投降的,怎麼能向劉邦投降呢?
從這一刻開始,項羽徹底恨上了子嬰,進入關中後殺子嬰,幾乎殺害所有秦國宗室未嘗沒有這個原因。
偏生子嬰投降了,劉邦卻接受了,他個什麼東西?有資格接受秦王的投降嗎?虎符和傳國‘玉’璽也是他可以據有的?一想到這些事情,項羽便滿腔怒意。
就這樣,怒火中燒的項羽率領諸侯聯軍進入關中。一場抗風暴雨即將吹起在八百里秦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