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 心知肚明
“你這丫頭!你這是如何擺的東西,竟然將這玉枕擺在了這桌子邊沿來,如今東西摔碎了,你待如何?”三夫人慌了手腳,正要分辨之際突然看到了另一旁羅氏的大丫鬟珠兒,登時調轉槍頭將一干錯處都推卸到了珠兒的身上。
蔥白手指定定指在眼前,珠兒只看一眼便恨不得折了她的手指頭纔好,她心中暗恨三夫人這般行事,毫無擔當。可是她身爲下人,這個時候又怎能直接冒出來指責三夫人,唯有“撲通”一聲跪下,哭道:“夫人明鑑,奴婢萬萬不是有心的。”
羅氏扶着椅子站着,一臉驚慌失措。
二夫人則道:“你這丫頭好生會說,錯便是錯,對便是對,你不論是有心還是無心,終歸是錯了!”
“對對!二嫂說得是!八弟妹,這樣的丫鬟倒不如直接打發出去得了!”三夫人難得沒有同二夫人唱反調,飛快地將話給接了上去。
這話落到葉葵耳朵裡,她便忍不住看了眼地上的碎玉,心裡想着三夫人這樣的性子,還真是當不得大任。不說旁的,只說那珠兒顯見得是羅氏身邊受用的大丫鬟,她當着羅氏說出這樣的話來,要羅氏如何下臺?她便是有心不追究這事,怕是也不好輕易放過珠兒了。
可是在場的,有哪一個不知道三夫人這是故意要將錯處推到珠兒身上的?
只是因爲她是主子,而珠兒卻只是個下人而已。所以哪怕衆人心裡都跟明鏡似的,這時候也還是隻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配合着三夫人將話給說下去。
羅氏有孕在身,又是頭三個月胎還不穩的時候,一時間只白着臉,扶着肚子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三夫人心中有鬼,便費盡力氣想要討好她原本不喜的羅氏,疾步上前去扶着羅氏重新落座,口中殷切地道:“弟妹這懷着身子呢,可千萬莫要叫她給氣壞了身子。”
羅氏苦笑,“三嫂,這原是九弟妹送我的東西,我倒是也就罷了,只怕是辜負了九弟妹的一番好意,心中慚愧得緊!”
像是個皮球,踢啊踢就被羅氏給踢到了葉葵面前來。
葉葵但笑不語,一點也不想接這個球。
今兒這事,從羅氏第一句開口提起玉枕來便讓她覺得心裡有些不舒服,如今枕頭碎了她可什麼也不想理會。可是她不想理會,三夫人可沒打算也不理會,她聞言便看向了葉葵,帶着幾分尷尬之意笑着道:“九弟妹,你瞧這事可如何是好?”
話都直接丟到面前來了,這時候再不說話未免就有些過了,葉葵只好道:“三嫂這話問我卻是問錯了人了。這軟玉枕頭既已被我送給了八嫂,自然便是八嫂的東西,與我已經沒有什麼干係了。”
三夫人面露不虞。
“九弟妹這話說的沒錯,這事還得八弟妹自個處置纔是。珠兒又是八弟妹的丫鬟,我們幾個自然是不好越俎代庖的。”二夫人道。
說話時,她恍若無意地看了葉葵一眼。
葉葵只作不知,頷首道:“二嫂說得有理。”
一羣人說着話,珠兒卻仍跪在那垂頭落淚。七夫人爲人和善,瞧見了心中便覺得有些不忍,開口道:“依我看,八弟妹跟九弟妹都是善心的人,這事倒不如就此掀過罷了。玉枕再好,也不過是死物而已。”
有人打了圓場,這事當然是再好不過。可是偏生三夫人不識趣,竟是不依不饒地駁道:“七弟妹這說的是什麼話,若是這事就這麼算了,豈不是要亂了下頭的風氣,這一個個的都有樣學樣,往後叫八弟妹如何管束下頭的人?”
七夫人本就跟她不合,當下也不給她臉面了,飛快地道:“三嫂口齒伶俐,我向來自愧不如。只是三嫂,方纔那事,難道便全是珠兒一人的錯了?三嫂若是沒有對那玉枕又是看的又是摸,它難道還能自個兒長了腿掉下來不成?”
三夫人咬着牙,並不接話。
這時候,羅氏終於一臉擔心地開口道:“原是我不好,若非我讓珠兒將東西拿出來,也就不會發生後頭的那些事了。”說完,她終於嘆息着將珠兒喚了起來,吩咐道:“扣你三個月的月錢,往後若是再出這等事,便直接降爲是二等,去外頭服侍吧。”
這懲罰不痛不癢,十分的輕。珠兒自是感激不盡,磕了頭後便起來了。
唯有三夫人心中有些不快。
雖然事情是被她給順利推到了珠兒身上,可是她卻突然覺得這一個個的似乎都沒有將她放在眼裡一般。若不然,老七媳婦就不該反駁她,老八媳婦就該照着她的話重罰珠兒,老九媳婦更是應該在她問話的時候便將話頭給接過去。
她暗自氣恨,沒了繼續坐下去的念頭。
而羅氏則讓人進來將地上的碎塊都給收拾了起來,小心翼翼地用綢布包裹着放回了那個匣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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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上了鎖,理由原本小巧精緻的軟玉枕頭如今卻已經成了零零碎碎的小塊物什。
“也坐了這許久了,我便先回去了。”二夫人看着人將匣子又給抱了下去,笑着道。
羅氏知她是大忙人,自是不敢久留。
三夫人見機也忙道:“我也有些乏了,改日得了空閒再來陪八弟妹說話。”
眨眼間,屋子裡便只剩下了七八九三人。
七夫人又陪着羅氏閒聊了幾句,便也起身告辭了。葉葵早就是想走的,方纔是因着七夫人還要留一會,這纔沒直接走人,如今七夫人要走了,她當然也是要跟着走的。
她素來不愛同羅氏這樣的是人說話閒聊,不管是說什麼話,都叫人覺得不爽利。同她交好的那幾個,性子都是如七夫人、流朱公主這樣的,所以讓她陪着羅氏說話逗趣,本就是一件十分不愉快的事。
可是羅氏卻似乎正同她相反,送走了七夫人,卻還不願意放她走,只道:“小九不在家,九弟妹這回去了想必也是要悶得發慌的,倒不如中午便留在這用飯吧。”
“對對,八弟妹此言有理。九弟妹你便留着吧,一道說說話做做針線活消磨時光總比一個人在屋子裡悶着強。”七夫人對羅氏的話也是極爲贊同。
葉葵只得留下。
等到人都差不多走*後,羅氏說話間顯然活泛了起來,她有些激動地道:“我素日在家中的時候便聽聞過九弟妹的名字,那日親眼見着了九弟妹才知,外頭那些人說的話皆是不可信的,九弟妹如此人才,性子想必也是極好的。”
口中說着誇讚的話,她心裡卻似乎有池醋水被翻攪開去,又是酸澀又是嫉妒。
過去都說葉家的大小姐葉明煙可擔國色二字,如今她冷眼看來,葉家的這位二小姐竟也是生得十分好。
何況她身上又自有股風流意態,瞧着便叫人眼紅不已。
羅氏是小家碧玉型的女子,而葉葵便截然不同了。
她們兩人若是站在一起,衆人的眼只會都落在葉葵的身上,而落不到她的身上來。羅氏越想便越覺得心裡不舒服,端起茶盞呷了口熱茶強行將心中的不快給壓制了下去。
葉葵並沒有察覺她在嫉妒自己,只是半敷衍地道:“八嫂的才名,鳳城中誰人不知,我卻是個十足的庸人,什麼也不懂了。”
不過是自謙之詞,羅氏卻聽進了耳朵裡,暗笑道,你也是你只是個庸人,就你這般的庸人,又豈是能與我相比的?偏生造化弄人,叫人只要想一想便覺得肝膽俱裂,渾身疼痛!
羅氏微微垂眸,換了話,只讓葉葵中午留着一道用膳。
不過葉葵並沒有要同她相交的意思,即便她是裴長寧的夫人,也仍舊沒有意思。
葉葵仍舊起身告辭,道:“八嫂不必留我了,我一個人倒是也落得自在。”
這話一出,羅氏心裡又是一酸。
沒得她千盼萬盼都盼不來的事,在她葉葵眼中便一點也不重要?竟還能說出什麼落得自在的話來,真真是要酸死人了!
她強忍着心中酸意,又留了留人。
葉葵推辭。
你來我往幾個回合,葉葵便領着秦桑走了。
出了門,秦桑便苦着臉嘟噥起來:“夫人,這八夫人怎麼瞧着有些古里古怪的?”
葉葵輕笑:“你也瞧出來了?”
“倒不是瞧出來的,只是不論她說什麼話,我都覺得有些古怪。還有今日她提起您送的玉枕來,我總覺得她是故意如此。她故意只特地謝了您。一則引了另外幾位夫人對您不滿,二則也是讓三夫人發作。一切都像是算計好了一般的。”秦桑細細道。
葉葵走在前頭,仰頭看了看天色,道:“誰說不是呢……”
羅氏不喜她。
即便她裝的再如何喜歡,葉葵仍是知道對方不喜自己。
有時候,厭惡這種情緒是極難掩藏的。
可是爲何呢?
她在進裴家之前,從未見過羅氏,更不說是惹着她了,羅氏爲何會對她如此厭惡?
世上沒有無理由的事,可是這事的理由在哪裡?葉葵搖搖頭,她竟是一點也看不出來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