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 容梵赴蒼
拔出蘿蔔帶出泥,樹倒猢猻散,太子一倒,剩下的人便也就都垮了。
葉家也許是運氣真的太好,正巧着幾人便都沒有在朝中這幾年,再加上又還有個流朱公主在,承禎帝多少會顧忌着一點她。葉家這一回並沒有被牽連太多。可是衆人皆心知肚明,這件事之後,葉家想要再在朝中佔據一席之地,葉崇文兄弟幾個怕是沒有可能了。
不過這一回,葉家沒有被大動,以葉葵看來,應當跟葉崇武仍在邊疆奮戰一事也脫不了干係。
軍心將心,民心。
這些乃是最根本的東西。只要承禎帝還想要贏得這場仗,他就不會在這個時候發落葉家。
不過事後會如何,如今誰也說不好。
興許葉崇武的戰功會就此抵過葉崇文的責,又或者這事根本就只是延遲發落而已。
葉葵想了又想,最後仍是忍不住同葉崇文一樣暗自感慨了起來。果真是運氣好。若是葉崇文此刻還處在太傅的位置上,那就算是承禎帝有意放過葉家,怕也是不行的了。
誰讓你是太子近臣,他的那些骯髒不軌的心思,身爲他的老師又怎會不知?
到了那個時候,葉崇文就是生了八張嘴巴,他怕也是說不清的。所以能有如今這樣,的的確確是運氣使然。
朝中的“風”來得急,去得也快。雖然餘波仍在,但衆人已都是默契十足地對那事絕口不提。只是沒了太子,就勢必要另立一人。那人是誰?該是誰,皇上又中意哪一個?
人人心中都在蠢蠢欲動,也人人都不敢在這風口浪尖上去送死。
一時間。朝野之中倒也勉強算得上平靜。
承禎帝的病經過太子的事後,反倒像是被氣好了。身子日漸硬朗,很快便恢復了過去的模樣。他雖沒有處置葉家,可是稍微懂點風向的人家便都明白葉家這一回也是被大傷了元氣了。等到事一了,葉家登時成了門可羅雀。遠着撇清還來不及呢,哪個會在這時上趕着同葉家人結交?
流朱公主事後又來見了一次葉葵。
說了葉老夫人的身子情況。又說了葉殊跟葉明宛兩人近日的模樣。說着話,她又說起了葉昭來。自從賀氏死了,溫氏被賀家人接走後,賀家同葉家便幾乎算是斷了個乾淨。葉昭的身子變得愈發不好了起來,平日裡不出門,見了人也是少言寡語的。
流朱公主說起他的時候。語氣十分感慨。
其實真論起來,她素日就是個容易心軟的。
說着說着。她忽然道:“對了,那孩子被你哥哥給接回去了。我沒攔着。”
哥哥?
葉葵遲鈍地反應過來,疑惑地問道:“怎麼,他這會子又想起自己有個孩子了?”
對葉渝這個人,葉葵倒說不上厭惡,只可惜好感那也是全然沒有的。春禧的事說到底該怪誰?怪她自己。也得怪葉渝這個不着調的。有了孩子,卻不肯教養。如今卻又將巴巴地將孩子要了回去,可真是反覆無常。
“是楊姨娘。如今府裡也沒個正經的女主人,雖不合規矩,但她畢竟是個老人,這二房的事便多數交給了她去管。”流朱公主道,“孩子的事,我瞧着怕也是她的意思。”
葉葵淡淡“嗯”聲,眉宇間現出幾分不耐的神色來,“左右是他的孩子,死活也都是他的事。我們也早就已經盡了自己的本分了。”
流朱公主頷首,又道:“蒼城那……”
“沒有消息,也許就是最好的消息。”葉葵安慰她道,似乎也在安慰自己。
承禎帝既然重新總攬朝政,那麼他現在就應當已經在努力準備解決蒼城的事了。事情也的確進展得十分容易,沒過多久,五皇子便親自請旨要帶兵押運糧草去蒼城。
什麼情況都還不知道,他就要親自去押送糧草。葉葵突然之間就對承禎帝的這幾個兒子有些無奈起來,看上去似乎個個都聰明,可是再仔細想一想,又似乎根本就連一個聰明點的人也沒有。真不知承禎帝這麼只老狐狸怎麼能盡生出這樣的孩子來。
更不必說流朱公主,她的性子同承禎帝應當更是沒多少相似之處。
葉葵本以爲五皇子該是個極聰明之人,只要他願意,這皇位的最後得主便應該是他纔是。可是如今看來,這事怕是還得斟酌斟酌。
五皇子雖然看似是最佳人選,可是這種時候他卻鋒芒畢露,絲毫不懂藏拙。又在根本就不知蒼城消息的時候,決意親自帶兵前去。真不知是該說他膽大,還是腦子不好使。
戰場上刀劍無眼,他難道就不怕自己這一去,會被有心之人給活活弄死?
死在了戰事之地,又有誰會懷疑他是因爲旁的事死的?
不過很快,就在葉葵以爲五皇子真的要去蒼城的時候,這樁事換了個人選。
將五皇子換下來的人,她也認識,而且也不算是太陌生。明明連話都不曾說過幾句,可是葉葵對他的瞭解卻並不少。這人,自然便是容梵。
最初,葉葵將這個名字記下,是因爲她看出了容梵對裴長歌懷有嫉妒之心。
後來她將這個名字深深印在腦海裡,時不時便要拿出來分析一番,爲的是葉明煙死前說過的那些話。
皇位最後的歸屬,容梵是個關鍵人物。
而這一世,葉葵所知道的容梵,至始至終都跟在五皇子的身邊。最後難道皇位不該落在五皇子手中?若是那人不是五皇子,容梵的從龍之功又是從哪裡來的?他甚至都已經娶了五皇妃的妹妹,同五皇子做了連襟。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他如今跟五皇子那就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誰也別想甩下誰。
可是葉葵就是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她甚至開始懷疑當時葉明煙說的話究竟是真的,還是根本就只是葉明煙那個女人的幾句瘋話罷了。然而思來想去,她仍舊選擇了相信葉明煙的話。因爲有些事,的的確確是應驗了。
但是事情同時也變了,變得同葉明煙所知的那些已經不同了。
有一模一樣的地方,卻也有了截然不同的變化之處。
葉葵迫不及待地想要得知皇位的最後歸屬,只有這樣,她才能想法子趨吉避凶。可是事情出乎意料的艱難,前路明明已經被人指點好了方向,可是她仍舊走不過去。路上的石頭太多也太巨大,重得她根本無力挪開去。
時至今日,她卻連五皇子最終是不是那個贏家,都已經不敢去肯定,她又如何能剝絲抽繭發現最後的真相?
葉葵日日除了吃與睡之外,便什麼都不願意去做了。捧着書,腦子裡也會自動轉悠到那些事上去,閉上眼小憩就會立刻想起裴長歌來,等到好不容易決定自己同自己下個棋,便又想起自己身在局中來。做針線活?別說她根本就不願意做,池婆幾個也壓根就不答應她動針線。規矩大得像是山,壓也要壓死人。
她倒是不想信這些話,可是做針線活傷眼睛,她倒是知道的。既然她們不讓,她索性也就不去想了。
睡了幾日,容梵已經代替五皇子去了鳳城。
不論他跟五皇子的目的是什麼,葉葵到底是放心了一些。
不論如何,鳳城有人去了蒼城,消息遲早是要傳出來的。
生,還是死。
很快,他們就都會知道了。
只是每每想到這個“死”字,她仍舊會覺得自己有些呼吸困難。說不清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感覺,只覺得呼吸停滯,胸腔中有隱隱的針刺之感。
那或許,就是心痛。
事情算是暫時告了一段落。
裴貴妃從宮裡也遞了消息出來,她倒是懷疑承禎帝對蒼城的事並非一點不知,如今只是爲了某些不爲人知的秘密隱瞞着罷了。還有太子的事,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五皇子在其中動了手腳。
裴貴妃覺得有些害怕。
她在擔心十三皇子。她的兒子還那麼小,卻已經不得不強行讓自己強大起來,努力抵擋一切可能的危險。前些日子,她親眼瞧見十三皇子在御花園裡偶遇進宮面聖的五皇子。五皇子笑得十分和善,用手親切地拂過十三皇子的發頂,同他細細問着功課。
可是即便是這樣,裴貴妃卻幾乎駭得停了心跳。
只是遠遠看着,她都覺得那一幕充滿了危險。
十三皇子明明還只有六歲,卻已經開始知道如何不動聲色地避開五皇子的手,又如何得體微笑着回答這位皇兄的問話。
這一切,都叫裴貴妃心痛不已。她多想讓他像一個最普通不過的孩子一般,平安愉悅地長大。然而這一切,終不過是奢求罷了。她只能想法子擋在兒子的面前,叫那些惡爪無法探到他的身上罷了。
永安侯卻在接到她的信後,將她好生訓誡了一番。
他要裴貴妃躲得遠遠的,什麼也不必插手纔好。
一直以來,他秉持的信念都是躲,是忍。直到裴長歌的長大,讓他逐漸對一切失去了掌控。他已經隱隱察覺到了承禎帝的心,所以纔會拼命阻攔自己的幼子。
可是,到底沒有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