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的是硃砂,而非常奇怪的是,只要她的筆劃過的地方,那裡就會立即現出紅色的線條。
本來像這樣的地面是非常難以刻畫的。
一段時間過去,我就看到在這地面上呈出一張非常複雜的圖案。
她的鼻尖上沁出汗珠,大概過了幾分鐘,她收起了筆。
然後,白衣女孩對着那片黑暗虛空低語一陣。
立即,那個圖案竟然發出一片亮光,整個圖案都被那片亮光籠罩着。
“坐進去。”她朝我招招手。
我坐進那個圖案裡,而這時候,那片亮光更加耀眼了。
白衣女孩也坐了進來,伏在地上,口裡唸唸有詞,對着那片黑暗混沌膜拜。
一會過去,那片黑暗竟然被攪動起來!
不斷地旋轉着,我只感覺到一陣吸力從那混沌發出,使得我的身體微微向前傾斜。
立即,我便感覺到那片混沌虛空旋轉加快,漸漸地在那出現了一個有規律的圖案。
圖案繼續顯現,越來越是清晰。
而我自己只覺得身上一片冰冷,血液似被凝固了,頭腦暈暈糊糊,有一種似在夢裡的感覺。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似乎已經失去了意識。就連自己也似是不存在一般。
世界萬物彷彿就只有那一片不斷旋轉的虛空。
恍惚間,我就發現那片虛空裡出現了一個人頭。
然後,又出現脖頸、身體、四肢。
一個完全的模糊的人影出了出來。
緊接着,那人頭長出了頭髮,臉上的五官也開始變得清晰。
就像在美術課上運用畫筆刻畫一個人一樣,先佈局,確定主幹,然後整理局部,再將細節呈現。
直到這人影變得清晰,我突然間就清醒過來,那混沌裡的那道人影,不是與我後背上的那個人形血印一模一樣嗎?
爲什麼會出現在這?
難道……白衣女孩是要將那東西召喚出來?
我的腦海裡昏脹一片,身上似沒有一點力氣。
甚至我再也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
整個人輕飄飄的,似乎只剩下一縷意識。
我這是要死了嗎?
還是已經死了?
只覺得自己飄蕩蕩的,似找不到一個着落點。如無根浮萍,隨波逐流。
那道人影越來越是真實,血肉都已顯現。
我更是看到他用一雙貪婪的眼睛看着我。
張開的嘴巴半合着,似是隨時過來要將我吞入腹中去!
立即,我就覺得連我這一縷意識也似乎正在離我而去。
我甚至連自己是什麼都已忘記。
我是誰?
誰是我?
我是什麼東西?
人?靈魂?物體?
好快,我變得渾渾噩噩的,意識全部模糊。
恍惚間,似有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但至於說了什麼,我一點也聽不清楚。
似乎有一道清麗的人影,在捧着我的臉哭。
那晶瑩的淚珠就似是天上的雨點,滴答滴答地打在我的臉上。
冰冷、鹹鹹的味道。
“謝雨……”那是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謝雨是誰?這名字好熟悉……
我的意識潰散得就只有最後一丁點了。近乎於無。
那人捧着我的手冰冷一片。
砰!
那人似乎整個將我抱住。我只覺得身體一片冰冷。
她站了起來,似在衝撞着什麼東西。
一下又一下。
而那東西發出怦怦的聲音。
似很結實,那人影這樣撞擊,但一點用處也沒有。
我看到了一些鮮紅,自那人影的身上溢出。
不要——我叫着,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
我真想勸那個人,不要這樣撞擊了,那是無用功。
“謝雨!你睜開眼睛好嗎?求你,我求你……”那人哭得好悲傷。
那人哭着,但撞擊卻沒有停下。
怦怦的聲音連續不斷髮出。
誰是謝雨?他是誰?
我是什麼?這人爲什麼要抱着我?
爲什麼要哭?
爲什麼這麼悲傷?
砰!
有更大的聲響自那被撞擊的東西外面傳來。
砰砰!砰砰!
這東西像極一個屏障。我們在屏障裡面。
似乎有人在外面朝這屏障撞擊着。
這些人在做些什麼?
有人在叫,“謝雨,快睜開眼睛!你爸來了!”
“臭小子,我是不是來得太遲了?”隨即我聽到一陣自責的聲音。
恍惚中,似有一個如山一樣雄偉的男人在那裡啜泣着。
我從來沒有看到一個那樣的男人會哭。
他不知道這樣會很羞人嗎?
甚至我還發現這個人似乎連哭都不太會,因爲他的眼睛裡流出淚水,而他的嘴脣卻在張合着,表情似乎很高興似的,說着一些令人高興的話,“臭小子,不起來的話,爸爸就打你的屁屁!你看有這麼多朋友看着你,不害羞?”
“對了,快起來,我們來喝酒!小的時候你不是喜歡和我喝酒嗎?但我不給你喝,你卻偷偷從家裡偷來喝,真是該打!”
“對了,你還有過年時收到的紅包在我這。我和你媽答應幫你保管存起來的。你睜開眼睛來,我們回家去,我拿給你!”
那人分明在流淚,但是他卻在說着開心的事情。
這個人肯定瘋了。
就這樣過了一段時間,我的意識更模糊了,就像是地上的灰,只要風輕輕一吹,我就會消散在風裡。
“謝雨,我……你……你快睜開眼。”那抱住我的人哭得好傷心。
我的頭、我的臉都被那人弄得都是淚水。
我很想對這人說,你就不能用紙巾擦一擦嗎?
“謝雨,你,我……”那人咬緊嘴脣。咦,這人長得很好看啊,好漂亮,是一個女孩子!
只是她的身體爲什麼這樣冷?我真的怕冷。
“你要記住我,知道嗎?不要忘記我……”那女孩低語,“我一路跟你來到這裡,還是遲了一步。你,你不要死啊!”
“我真的喜歡你,你……”那人嗚咽着,說話斷斷續續,眼淚如雨落下。
她咬緊的嘴脣已經發白,甚至有一絲血液從那裡溢出。
看來她是在下一個非常大的決心!
“謝雨,你記得給我拿〈十萬個爲什麼〉給我,明白嗎?遇到你,我突然間明白什麼纔是生命……”
她站了起來,臉上現出堅決之色,再次向那道屏障衝去。
蓬!蓬!
那屏障絲毫無損。
我的耳朵嗡嗡作響。
她退後了幾步,突然間,猛地向那道屏障重重地撞過去。
砰!
轟隆……
彷彿天崩地裂一樣的巨響,那道屏障寸寸碎裂!
而在這時,她的身體晃了兩晃,跌坐在地,然後,爬起抱着我向屏障外面踉蹌走去。
我被她抱到外面,此刻的她,身上全是血污。
“歐陽純,你你怎麼樣?”有幾個靚麗的人影衝了上來,扶住了她。
“你沒事嗎?”
“哇塞,流了好多血!”
而我似乎也被一雙暖和、溫柔的手扶着。
然後似乎又有人過來對我做了一些什麼。
“你沒事吧?”
“謝雨?”
周圍不斷有人說着話。臉上表情非常擔憂。
緊接着,我的意識逐漸模糊,直到徹底消失!
我死了嗎?
恍恍惚惚間,我突然有些害怕起來。
感到從沒有過的孤獨與寒冷。
甚至悲傷到想要大哭。
但卻發不出聲音來。
身邊的人在低低啜泣着,叫着一個叫謝雨的名字。
那個謝雨肯定好帥,要不就肯定好有錢,不然不會有這麼多人去叫他的。
還有我聽到另外有聲音在叫着一位叫歐陽純的人。
好冷!
虛虛的感覺。
眼前是一片黑暗,一種絕對的孤獨與寒冷將我緊緊包圍。
再一次意識模糊,潰散……然後醒來,再次模糊,被寒冷包圍。更有一股身體被撕裂的感覺。
就在這樣的無限循環裡。
迷迷糊糊中,整個世界虛幻如霧。意識裡出現一道窈窕的人影。
好熟悉的身影,那是一位有着雪白長腿,鵝蛋臉,大眼睛的十七、八歲漂亮而又清純的女孩。
“謝雨,我看你來了。”
她朝我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那微笑裡洋溢着陽光與信念,還有愛。
“不要再睡了,回去吧。”
她拉着我,那小手有些冰冷。
“你是誰?”我問。
“我也不知道我是誰,”她笑道,“我的名字是你幫取的,你還記得嗎?”
我搖了搖頭,有好多東西我都忘記了。
“你一定會知道我是誰的。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趕快回去。”她說着,拉起我向一個方向走去。
“你回去吧,好多人都在那等你。”她向我擺手,“再見了,希望你還能記得我!”
她說完之後,朝我笑着,一陣光包圍着她,漸漸地消失掉,不見了蹤跡。
我呆呆地看着那邊,似乎她還在消失的地方微笑,靜靜地站在那看着。
……
“謝雨……”一個聲音從我耳邊響起。
突然間我就睜開了雙眼,只覺得身上痛疼,腦袋昏脹脹的。
有幾個人正圍着我。
“醒了,他醒了!”一個非常激動的聲音大叫着。
我眨了眨眼,這位大叫着的,是羅盈。
緊接着,我又看到了歐陽玉,還有安靜地站我前面的聶靈雪。
“謝雨,你終於醒了!”
歐陽玉喜極而泣。
我想坐起來,身上卻是一點力氣也沒有。
“白叔叔,謝叔叔,張叔叔……”聶靈雪站起身來,向着那邊走去。
一會後,兩三個中年男子的臉出現在我面前。
“爸爸?”在我前面的竟然是我爸爸和白振天、紙人張!
他們竟然來到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