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沈先生……對……對不……”
油膩大媽吞吞口水，如此說道。
沈崇懶得再理她，將打分表一把搶回來，“滾。”
她還想說點什麼。
沈崇指了指遠處，再度說道：“滾。”
這大媽趕緊帶着兒子灰溜溜的走人。
沈崇撇撇嘴，罵了句，“腦子……”
他髒話沒罵完，低頭看見欣欣正擡頭看着自己，馬上改口，“腦子要多動才能變聰明，咳咳。”
本想罵這女人腦子有坑，但考慮到欣欣在旁邊，他給硬生生收了回去。
打分表紛紛上繳之後，中年女人再沒了活躍的熱情，縮在人堆後面悶不做聲。
她很委屈，更後怕。
她很後悔。
人一輩子總得犯些二，有時候犯二的代價不嚴重，有時候卻如沈崇所說的那樣，她惹到了惹不起的人。
旁邊有人湊過來安慰她，“大姐，真不是我說你。我覺得沈先生涵養挺好的，你老去刺撓她是做得有點不對。不過沒什麼大事，他應該不會太計較吧。”
油膩大媽點頭，“希望如此了。算了，我兒子的長城圖發揮得還不錯，奪冠希望挺大。”
“哇！長城圖是你家娃畫的？厲害了！”
熱心羣衆還有個特點是嗓門兒大，聞言直接吆喝出聲。
這可不得了，旁人紛紛熱情至極的湊攏過去，或恭喜或嫉妒。
中年女人一開始情緒不高，與大家勉強客套着，到後面倒也漸漸釋然了。
沈崇很生氣，這女人好陰險，藏着掖着不說出來。
媽蛋，早知道自己和欣欣都該打低分。
“爸爸不要怕，我比那個哥哥畫得好多了。”
欣欣真的太機靈，連沈崇這點小心思都給猜透了，轉而來安慰他。
沈崇輕咳一聲。
他很想學着以前那樣只給欣欣喊六六六，但他又回憶了一下那長城圖，是好厲害，起碼他自己比不了。
今天輸定了。
他決定稍微緩緩，別給欣欣再打雞血，免得等會輸掉之後她太傷心。
“欣欣吶，自信是好事，但是我們要正確認識差距，對不對？就算我們輸了，但不代表將來欣欣你沒有他們厲害，你才六歲呢，他們好多人都比你大一倍！”
欣欣撅起嘴，嘴脣上翹得像是能掛個油瓶，“爸爸你不相信我。”
沈崇嘴角直抽，“哪有，沒有的事！”
“你就有，爸爸你覺得欣欣贏不了。”
“哈……哈哈哈……”
沈崇果斷閉嘴，惹不起惹不起，多說多錯。
時間又過去接近一小時，登臺畫作序號來到六十三。
只見高個監督與另一名監督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將一副長1.2米，高0.8米的大幅水彩畫從評審團面前搬到舞臺邊緣。
此時畫幅背朝着衆人，但當兩名監督將畫幅調轉過來，變成正面朝向衆人後驚呼聲剎那間此起彼伏。
“我去！”
“我的天！”
“這……這是小孩子在三個小時內畫出來的？”
“不可能！”
“這印刷品吧！”
“別鬧，真是一筆一劃畫出來的，顏料的味道都還沒散，是剛畫的。”
“這也太嚇人了！”
“可這就是事實！”
出現在衆人面前的這幅大型水彩畫上，巍峨羣山、漫天白雲、蜿蜒大河構成了最直觀的廣義佈局，放眼望去給人以氣勢磅礴之感。
羣山之上點翠般星羅密佈的翠綠林木又爲其增添生機無數。
山頂白雪皚皚，山腰針葉林滿布，隨後一直往下過渡到闊葉林木。
再蜿蜒而下，卻又變成了大草原。
明明只是一幅畫，卻彷彿從冬季畫到夏日，畫出了因爲高差變幻而成的四季交替，畫出了一眼千里峰巒疊翠。
這仿似人間仙境，讓人沉醉其中！
遠看已經足夠厲害，當前排的人湊近了端詳之後，更大呼小叫不能自控。
說明這畫不僅能遠觀，近看還有玄妙。
“這幅畫叫什麼名字呢？”
有人問高個比賽監督。
這監督想了想，“收畫的時候，我問過畫作者，她說這叫仙山百怪圖。”
“好名字！”
“你們看這些地上站的趴着的，水裡遊的，天上飛的天地生靈和精怪，每一個的細節都畫得真好啊，連表情都各不相同。”
“嗯，每個都像極了神話故事裡的仙魔鬼怪。這獨腿的是夔牛吧？畫得真好，寥寥幾筆，神韻全在。”
“一二三四五六……九十九、一百！暈，真一百個！”
“當然了，不然怎麼叫百怪圖？”
“可作畫的時間總共才三個小時，到底是誰能畫這麼快這麼好？不可能！就算大師也得畫幾天吧？”
高個監督目光遠遠往沈崇的方向不動聲色的飄了一下，給下方快擠破頭的人羣解釋道：“其實大家看到的都是表象，你們再仔細觀察一下畫裡的線條。山脈線條的指向，河流的朝向，甚至天上雲彩的指向，還有這百怪的眼神目光……你們是不是發現自己在看這幅畫的時候，目光會不由自主的往中間某個點移動？”
他稍稍俯下身，伸出手指隔空指着畫卷右下角一點，“不錯，就是這裡，完美的黃金分割點！這是聚焦效應，很高階的技巧。你們再看整幅畫的構圖，看山的神韻，河的靈動，雲的飄逸，百怪朝聖的虔誠……這是一副不可思議的大師級幻想派畫作！這是侯秋華老師的原話！”
羣衆再次譁然，經過高個監督的講解，他們的審美被短時間硬生生拔高不少，還真看出了那些藏在表象之下更深奧的含義。
人羣后方的沈崇也來了興趣，剛纔只是驚鴻一瞥就覺得驚豔，真想讓前面的人麻溜的滾蛋，趕緊湊近了看。
沈崇喃喃自語，“這是誰家的娃這麼厲害，真讓人嫉妒。”
呃，等等……
他冷不丁反應過來，這都第六十三幅了，欣欣的還沒出來，她自己沒說過。
難道說……
豈不是……
嘴角微微上揚，笑容逐漸綻放，不愧是我的娃！
沈哥心裡正這麼想呢，身邊牽着封吹雪手掌的欣欣突然戳了戳他的大腿，朗聲說道：“爸爸你看吧，我說了我比那個大哥哥畫得好啦，是欣欣畫的喲。”
沈崇先是張嘴，既覺理所當然，又覺得匪夷所思。
他了解欣欣的水平，的確不錯，但真沒高到這地步。
可這就是事實，勝於一切雄辯，不接受反駁。
只能解釋爲今天欣欣超常發揮了。
隨着欣欣這一聲喊，前面不少人猛回頭，瞪大眼珠分外驚恐的看着她。
沈哥心中再是咯噔一聲。
不好！
寶貝你這不是自己害自己嗎！
就算是你畫的，你怎麼能說出來！
這羣紅眼病患者能送咱們父女倆上西天好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