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顧顏的緣故,納蘭櫻的心情很不好,剛剛哭的梨花帶雨,現在臉上還留着乾涸的淚痕,眼睛也是乾澀發紅,在他身邊一句話都不吭。
離開房間後,納蘭櫻便直徑走向自己的房間。
躊躇的一下,納蘭亓忽然說道:“櫻,你別太擔心,一切會好起來的!”
納蘭櫻愣住,因爲納蘭亓已經很久沒有叫過她名字了,但她這個時候的心情根本顧不上這種事,隨意的“嗯”了一聲便離開。
這種時候,安撫的話就顯得很無力。
納蘭亓知道納蘭櫻心情不好,其他安慰的話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也便只能看着納蘭櫻離開。
直到看不見納蘭櫻的身影,納蘭亓依然駐足原地,許久後才目光愴然的移動腳步。
他走到前院,向門口望去。
那裡,納蘭司正在和家裡的僕人忙忙碌碌的將儲備的糧食分給那些災民。
但是,直至他們準備的糧食全部分光,外面的災民依舊還有很多,並且還在源源不斷的過來。
納蘭司只能對他們說了抱歉,便關上了大門。
“爲什麼他們不多準備一些糧食?難道沒看到有這麼多人在捱餓嗎?”
“就是,用九牛一毛的食物來假裝大發善心,引人追捧?想當上菩薩?我看他們根本沒有打算救濟世人,他們和那些富商都是一丘之貉!”
“……”
沒分到糧食的人則在大門外圍不停的哀聲罵怨,將他們積累的情緒肆意的發泄,好像是納蘭家做了什麼虧欠他們的事。
聽到那些埋怨聲,納蘭司的腳步頓住了,有些心寒,隨後嘆了一聲氣便繼續走。
也是,一旦你大發善心,引的所有人前來拿去那分好的善心,但他們不知道善心是有限的,沒分到的人便會埋怨那個大發善心的人。
可笑的是這個時候他們對這個善人的恨意比那些讓他們落入這個境地的惡人還要深。
他們應該要知道,納蘭家本來可以不用做這種事,他們本來可以過的更好。
但是納蘭司沒有這麼去選擇。
他選擇了良知,而不是外表光鮮亮麗的苟活。
聽着院子外不斷響起的閒言碎語,這一刻,天性善良的納蘭亓眉心皺出了厭惡的神色。
迎面走來的納蘭司擡頭,剛好看到臺階上的納蘭亓,問道:“亓,你停在這幹什麼?”
“剛從孃的房間裡出來。”納蘭亓回答。
提到顧顏,納蘭司的笑意斂起,神色變的有些頹喪,“顧顏她怎麼樣了?”
這件事一直積壓在他心上,他不敢面對,但是又十分擔心。
納蘭亓沒有回話,只是神情黯淡。
從沉默中,納蘭司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後一路走上臺階,停在納蘭亓身邊,“明天我會出去一趟,要是櫻或者顧顏問起來,你就說我去城主府應邀去了。”
納蘭亓怔住,定在了原地。
他當然知道納蘭司要去幹什麼,如今顧顏因爲沒有藥生命垂危,而家裡的糧庫也基本坐吃山空,無法承擔繼續開倉賑糧的支出,所以他肯定是要去外面購買物資!
而如今外面動亂不止,這一趟將會十分危險。
納蘭亓眼色微變,想說點什麼,但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能說出口。
他知道納蘭司已經下定了決心,用他自己的命押注來守護他的一切。
就算他阻止也阻止不了。
“保護好你娘和櫻。”納蘭司抿起嘴,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轉頭離開。
他好像蒼老了許多。
拍肩膀這兩下格外的沉重,納蘭亓看着納蘭司離開的背影,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承擔的起這份重擔。
畢竟他到現在爲止都還只是一個普通人,身體不能吸納原力,在這亂世之中,他這樣的人連螻蟻都比不上,談何守護?
夜幕降臨。
納蘭司回了自己房間後便再也沒出來過,納蘭亓便帶着一些食物來到他的房間,他的房間還亮着,看來沒有睡。
哐當!
突然,一陣喧囂的聲音響起,那是東西破碎的聲音。
“啊~”
緊接着傳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喊聲摻雜在物品叮呤咣噹的砸地聲中。
在房門外面便可以看到,那道黑影彷彿發瘋的野獸,張牙舞爪的將房間亂砸一通。
這趟出行生死未卜,堆積心頭已久的情緒終於繃不住了,納蘭司在肆意的發泄着,怒吼着。
看來他表面的冷靜都是裝給他們看的,只是讓他們看到至少有一個人在扛起這一些,而身爲那扛起所有重擔的那個人,總會有不堪重負的時候,而他只能在人後默默的發泄。
就像船艙裡的人第二天出來看海,一片風平浪靜,安靜祥和,卻不知道昨晚經歷過驚濤駭浪。
房間內,納蘭司將桌子掀翻了,瓶瓶罐罐的裝飾都砸了,地上一片狼藉。
他喘着粗氣就這樣癱坐在地上,以往面容乾淨的他現在是披頭散髮。
他很明白隨着戰爭的持續,落難的平民只會越來越多,開倉賑災不是長久之策,這會將納蘭家拖垮!
他納蘭家族不想當那個肆意揮舞權杖的人,就要當那個被權杖鞭打的人。
爲了家庭,他下定決心,就算被世人辱罵也好,違背自己的信念也罷,他都不能讓自己的家庭陷入這亂世的動盪中!
人總要有自私的時候。
他決定,這次外出買糧是最後一次幫這些難民了。
從此以後,他會收起他氾濫的善心。
“啊~”
雙手伸入頭髮,納蘭司拼命的揪着頭髮嘶吼,作出這個決定讓他感覺他的信念正在崩塌!
很少有事能比這更加難受。
門外。
納蘭亓提着便當默默的站在門外,一聲不吭。
這場動盪將這個家庭,將每個人臉上的幸福美好都給無情的撕碎,露出崩潰和頹喪。
曾經那溫暖幸福的氛圍已經煙消雲散。
直到最後納蘭亓都沒有敲響房門,因爲他無法面對此刻的納蘭詞,和……什麼都做不到的自己。
這一夜很漫長,對於每個人來說都是。
第二天,房門早早的被打開,納蘭司便看到門前的右側放置着一份便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