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那深淵之中藍色的巨眼化作了一灘無盡的湖泊,跳入眼眶的感覺也像是跳入了水中。濺起一圈的波紋和浪花,呂烈下意識屏住了呼吸,緩緩潛入了另一個嶄新的世界。
那是死人的國度,亡者的世界,數百年前無數巨樹神教信徒夢寐以求的極境,未來人類最終的救贖之地,是生與死顛倒之地,是因果法則是破壞之地,是黎遠當初在迷神城描述的那比巨樹還可要可怖千萬倍的大恐怖之地,也是這一次呂烈博弈房的最終目的。
他終於來到了這裡。
或者說,這裡終於出現了他。
穿過了巨眼的瞳孔之後,呂烈和黎遠一起進入了一個全新的世界——這是藍色的世界。
這也是失去了重力的世界。
黎遠和呂烈從天空之中緩緩墜下大地,在半空中,黎遠張開嘴巴向着身邊的呂烈大聲嘶吼着什麼,可是呂烈聽不到,他甚至意識不到身邊的黎遠在對着自己說話,而是轉過頭好奇地看着這片神奇的天地。最終黎遠迫於無奈,只是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將自己揹筐中的巨樹之果抓了一大把,強行塞到了他手中,向他奴了奴下巴。
呂烈反應過來之後,立刻也明白了黎遠的意思:黃泉海是死人的國度,而他們兩個活人貿然趕到這裡來,必然會引發這裡無數死物的主意甚至攻擊。而這些巨樹之果恰好是能夠隱藏炁氣存在的神奇果實,炁氣便是這世上所有有生之物散發出來的氣體,身邊有越多巨樹之果便是相對隱藏掉了一部分炁氣,在這危機四伏的黃泉海中一定程度上也保護了自己。
呂烈向着黎遠打了一個感謝的手勢,抱過了一部分魔果,像是什麼寶貝一般摟在懷中。同時,覺得腳下一重,他們兩個人同時落在了地上。
呂烈轉頭向着這個世界的遠處看去。
“天空是一片病態的,深沉的暗藍,大地是一片浩瀚的海藍,所有的生物在這裡,都是藍色的。”
“我向着天空伸出了手,發現自己得五指和手掌也變成了藍色。”
“黃泉的國度的天空,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或者說,那藍色的天空就是由無數密集到連成一片的星辰組成的。只是當時的我根本就感受不到這些。我看着天空,只是覺得無數的點在天空之上緩緩蠕動……知道脫離了黃泉國很久,我纔想到,那便是無數枚聚集在一起的藍色星辰在天空之上緩慢的移動。”
此刻,昔日楊威在巨樹之上對自己說過的話,想要昨日記憶一般在自己腦海中一一浮現。
“楊威,你看到了麼,我們終於來到了黃泉之國,那個將你五十年時光困在巨樹輪迴的地方。”
“這一回你放心吧,我們一定會解開黃泉國的秘密,給你的在天之靈一個交道。”
呂烈在心中輕聲說道。
一邊的黎遠輕輕拍了拍呂烈一下肩膀,用手指在半空中寫了幾個諸神文字。呂烈一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走吧,巨樹之果對我們的僞裝不可能持續太久,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這片死人的國度,同樣也是絕對靜寂之地。在這裡,任何聲音都會被吞噬於無形之中。
呂烈想了一下,也嘗試着用諸神文字在半空中劃了幾個字:你找到準確的方向了麼。
他本來也就試一試,沒想到黎遠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向着藍色大地的遠處指了指。也不知道他指向的方向通往哪裡,但是呂烈也懶得問了。在這裡確實沒有太好的辦法將一件件事情解釋得太清楚。兩人順着崎嶇不平的地面向着黎遠指向的方向移動。
在這片絕對寂靜的大陸上,就連心跳聲都聽不見。不知道爲什麼,呂烈忽然想到了在很久很久之前,自己在陸地上流浪的時候,曾經聽到過一個傳聞:人類如果在絕對靜音的地方呆了太久,是會發瘋的。就有一個殘暴的君王,將自己的政敵投入特製的金屬房間之中,將他們的四肢和嘴巴牢牢固定住,只在固定時間輕輕地送入食物和水。
過了大概一個月之後打開房間,發現這些政敵全部發瘋了。
不過現在的呂烈倒暫時不用擔心這個問題。畢竟擁有永恆之心的他都不用進食飲水了,心志也是遠甚於常人的堅韌。就算在這片詭異的荒原上走上十天十夜,恐怕都不會讓其初心改變絲毫。
唯一出乎呂烈意料之外的是,據傳聞黃泉之國是一個極度危險、恐怖的地方,就算是巨樹和深淵兩者加在一起的危險程度都比不上黃泉之國的十分之一。在進入這裡之後呂烈就做好了激戰的準備,甚至一進入這裡就遭遇死亡,立刻回檔到巨樹上的結局都有心理準備。但是從這幾天的路程來看……黃泉國除了沒有聲音、有些詭異之外,好像沒有什麼值得恐懼的地方。
沿路途中也碰到過一些稀奇古怪的生命,比如說曾遭遇過藍色的棕熊,只不過是半個棕熊,呆在遠處的高原呆呆看着自己。當自己發現對方的目光轉過頭去一瞬間,那隻藍色棕熊直接轉過身跑掉了,還在地上稀稀落落留下了一地藍色的內臟和不知名跳躍的器官。
又譬如,長着三個腦袋的藍色蟒蛇,又是那隻藍色的目標根本就不是自己和黎遠兩人,只是在他們的道路上扭曲着身子緩緩路過,高擡着腦袋,彷彿就像是根本沒看見這兩個人類一般。倒是在它離去之後,它的尾巴上竟然長着一張藍色的人臉,看見黎遠和呂烈時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隨之,驚訝的表情變成了極度怨恨和嫉妒之意,張開了藍色嘴巴向着兩人嘶吼着什麼。可惜這個世界根本聽不見任何聲音。那藍色人臉奮力嘶吼着,很快就被蟒蛇拖着消失在了地平線上。
在數天來,黎遠也沒有和呂烈做過任何交談,只是低着頭一路前進,像是這荒寂的平原上存在着一條只有他看得見的線索,指引着他一路前進,分秒必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