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朝,差遣相當於具體工作,與官名區別開來。
這是因爲高品的文臣武臣,是可以蔭補子孫的,比如宰相的兒子,八九歲就能得官。
但那只是掛個官名,領些俸祿,不能擔任實職。
這實職就是差遣。
而天章閣侍講,是專門負責給皇帝解讀經典著作的,有點像皇家學院的老師。
這種官職地位不算高,卻是天子近臣,趙曙派給黃尚,自然引發了許多嫉妒。
但等到黃尚任天章閣侍講後,衆文官又發現不對,趙曙自己並沒有請教學問的意思,反倒讓黃尚教導趙頊。
誰都知道,趙頊是趙曙的長子,身體康健,已然成年,夭折的可能性很小。
也就是說,這位基本是未來的太子,下一任天子。
在天子年齡還小的時候,如此親近,就太犯規了。
所以种師道纔有言,留在京城的時間不多了。
這一日,黃尚和趙頊,正在宮中賞雨。
春雨綿綿。
那細細的雨絲,落在剛剛生髮的樹葉上,無聲無息,只有從屋檐上滑下來的水流,纔在石板上濺起綿綿不絕的水聲。
黃尚看着一朵在雨水的沖刷下,越發顯得清新可愛的花兒,伸手一招。
唰!
那原本流淌在花瓣上的水滴,居然直接飛起,在空中依舊保持着之前的形狀,落在黃尚掌心,形成一朵水之花。
趙頊眼中露出讚歎:“先生的浩然正氣,真是神妙無雙啊!”
黃尚笑笑,揮手散去。
文氣方面,他已是此世巔峰,道家修煉,則與逍遙子交流心得,這樣的條件,若是不能進步神速,反倒是怪事。
而趙頊還是中二的年紀,表面再沉穩,對於這種力量也是極其渴望和好奇的,黃尚就將浩然正氣的訣竅傳授給了他。
毫無疑問,趙頊屁都沒學會。
不過這不影響趙頊的狂熱,以致於平日裡不會說的話,現在也掏心窩子了:“先生真要去廣南西路?我實在是不捨!”
狀元的文章是公佈的,供天下人學習,黃尚那篇經略兩廣的文章,自然也就被衆臣反覆研究。
所以現在,在某位不願透露姓名的首相推動下,許多臣子就以各種理由上奏,要將黃尚外調,實現他的“理想”。
和後世一樣,京官當久了,其實許多官員都希望外派,在地方任職,主政一方,有了資歷後,再回到京城。
地方主政養望,中央御史彈劾,是公認的升官快車道。
但即便是三元魁首,也沒有第一年就外派的道理。
正常情況下,進士一年一考一遷轉,黃尚就算考覈全優,每年都升一次官,至少也要在京城三年,升到七品朝官,纔有資歷,外派任知州,主政一方。
可現在,他馬上就要外派了。
在許多人眼中,這不是好事。
誰都知道,黃尚之前在瓊林宴救下了太子,如今又得皇子趙頊敬重,這種得天獨厚的條件,是任何知州都比不了的,更何況去兩廣那鳥不生蛋的流放之地。
趙曙自然是不認同的,但文官的嘴,噴人的鬼,天天上本,天子也有些架不住了。
黃尚看着他們表演,在最適當的時候站出來,表示願往。
天子大爲感動,檸檬精歡天喜地,職務上也就做出了讓步。
正如种師道預測的那樣,弄個大官噹噹。
趙頊知道此事已定,看着不遠處人比花嬌的宮女,突然道:“先生尚未娶妻,在離京之前,是否要找一戶好人家,解決此等人生大事?”
黃尚道:“我不娶妻。”
趙頊怔住,片刻後,眼睛大亮:“此言當真?”
黃尚道:“當真。”
他確實不會娶妻。
且不說再過半年,他就要回歸本體,分身選擇性地經歷大事件,就說現在,枕邊人都是最難以防備的,蛛絲馬跡都會露出破綻。
如果一個人回到家甚至在睡覺時,都要時時刻刻僞裝,那麼精神很快就會崩潰。
何必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呢?
而看着近來研究道家經典,氣質愈發出塵,恍若神仙中人的黃尚,趙頊心頭狂喜。
不娶妻就代表着不生子,無後在現在是大不孝,但黃尚輕描淡寫地說出,果然是上天的預兆,文曲星下凡,夢中那位舉他昇天的神人。
趙頊雙手一擡,正色行禮,做出一生的承諾:“先生,我定不負你!”
黃尚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我不娶妻,你樂個啥?
不過未來天子眼眶都紅了,他也必須禮貌性地迴應一下:“殿下,我也不負你。”
……
……
十日之後,新的差遣派下。
邕州知州兼廣南西路轉運副使。
“廣西第三號人物麼,這個官真夠大的……”
邕州就是後世的南寧,邕州知州,相當於南寧市長。
而轉運使,更是掌握一省的財政,還肩負着考察地方官吏、維持治安、清點刑獄、舉賢薦能等等職責。
在北宋前期,轉運使基本上就是一路的最高行政長官,現在部分權柄被劃分出去,依舊是數一數二的大佬。
這兩個職務結合起來,在廣西能壓過他的,唯有經略安撫使和轉運使了。
用後世的對比來看,就是省委三號。
十九歲的省委三號。
即便是三元及第,又被天子賞識,也誇張到讓人震撼。
其實,黃尚原本沒法任邕州知州。
某位不願透露姓名的首相,希望讓黃尚單任轉運副使。
別看只是加了一個副字,級別卻差了兩三級,副職向來容易被正職壓制,這屬於位高權輕。
再暗地裡使使壞,讓黃尚毫無建樹,過個幾年灰溜溜地回京,到那時,天子對他的感激和欣賞,自然也就煙消雲散了,升官慢下來,泯然衆人矣。
官場上的算計,確實陰毒,但不僅趙曙不同意,朝官之中,還有一幫相助黃尚的官員。
正是範鎮爲首的一行學士。
瓊林宴上,黃尚凝聚文曲星時,本來是拿他們分擔壓力,沒想到在文氣的影響下,這些人竟如潛移默化般,對於文曲星越來越認可,自發相助。
千萬不能小看這幫學士,他們現在還沒有位極人臣,卻是中流砥柱。
正好邕州知州病重告老,範鎮力薦黃尚,趙曙順理成章地同意。
這下有了知州之位,再兼任轉運副使,就大不一樣了。
五月,黃尚出開封,一路南下,第一站就是湖南的永州老家。
富貴不還鄉,如衣錦夜行。
這一次是不得不回去了。
好在他的地位相比以前,已經是天差地別,即使發生什麼變化,親人也覺得理所應當。
回到家中,黃尚也發現,無缺和夜鶯確實費了心思,將那時從明教手中奪回的土地,有規劃地轉移到了黃家,不僅成爲了永州的富戶,還與官紳有了利益關聯。
這才確保了安穩的生活。
沒了後顧之憂,黃尚抵擋了一週的催婚攻勢後,告別二老,再度南下。
去年九月,成爲永州解元的他,入廣西遊學,在邕州停留了較長的時間,還親眼看到了交趾侵略的慘狀。
現在,他不再是遊學書生,搖身一變,成爲了主政一方的知州。
黃尚的到來,也早已傳遍了廣南西路的官場。
桂州知州兼廣南西路經略安撫使楊興、容州知州兼廣南西路轉運使沈起,率一衆官員迎接。
楊興是個沒什麼名氣的人物,歷史上也非他任此職,似是發生了某些偏差,沈起則是歷史上宋越邕州之戰的導火索之一,好大喜功,累及數十萬百姓。
當然,黃尚的歷史還沒好到連這些人都認識的地步,反正見禮入宴,談笑風生。
誰料酒宴未完,一份急報,就打破了廣西的平靜。
廣西位於大宋邊境,與兩個國家接壤。
西南是交趾。
西邊則是大理。
這回交趾沒跳,但大理國內楊義貞叛亂,殺上德帝段廉義,太子段延慶出逃,向大宋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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