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星雲不知道,在他清醒的這一刻,秘境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在龍虎峰上,沉寂多年的火山噴發了,灼熱的岩漿傾瀉而下,摧毀一切之後,將天闕淹沒。
在冰雪峰上,飄飄蕩蕩的雪花突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冰層從山頂一路蔓延,最終,將整座山峰化成一片晶瑩。
在雲霧峰上,寒氣帶消失了,所有的雲霧也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綿綿細雨,這種雨具有很強的腐蝕性,樹葉在雨水澆淋下逐漸腐爛。
在纏青峰,層層疊疊的纏青像柳絮般從本體上脫落,在掙扎中枯萎死去,最終,纏青峰寸草不生,成爲死地。
而在鐵塔峰上,黑色的鳥兒彷彿受到莫大的驚恐,成羣結隊的飛離,它們的尖銳聲像水波一樣傳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奇怪的事情在秘境各處紛紛顯現。
大清算中的衆人被這天翻覆地的變化震驚得無以復加。
“天地異象!”陸寒眼中閃爍着興奮的光芒。“老祖推演得沒錯,秘境之門終於打開了,付師弟,是你嗎?”他不再廝殺,轉身朝着未知區域急速前進。“第一個踏上未知區域的人,將承受秘境之門開啓的所有因果,這是一條死路,付師弟,如果真的是你,那就要看你的命夠不夠硬了。”
五峰之地的鉅變很快傳遞到了海面上,本平靜的海洋突然間狂風大作,海面在狂風的推動下捲起了巨浪,海水震盪,海岸線上傳來了潮起潮落的聲音。這片海活了,不僅如此,海上的雲霧猶如春雪般融化,一時間,浪花滔滔,天地清明。
付星雲望向迷海,由於沒有層層雲霧的阻擾,視線非常開闊,可以穿透到很遠的地方,外圍五座高聳入雲的山峰隱約可見,其中纏青峰最高,而鐵塔峰最矮,隨即,他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因爲這五座山峰排列在一起的形狀像極了人的五根手指。
“這難道是巧合嗎?”如果把迷海和五峰連接起來,它們的輪廓組成了一個巨大的手掌,五峰爲指,手指以下凹進去的部分爲海。天啊,如此奇觀異景,讓付星雲冒出了一個驚世駭俗的想法。“難不成所謂的秘境其實就是一個巨大的手掌!”這可能嗎?一個斷掌就能演化一方天地,那麼此人生前到底強悍到了什麼程度,等級太高,已經遠遠出了他的理解範圍。
“秘境果然是兇險之地,隱藏了太多的秘密。”付星雲膽戰心驚。
或許是隱藏得太久,當秘境面世之時,竟然出現了某種共鳴。五峰之地的景象在付星雲眼前急速放大,他有種在迷海和五峰之間穿插的感覺,同樣,付星雲和他身後的島嶼也在五峰無限重疊。
“快看,那是什麼?海市蜃樓!”
然而,並非是海市蜃樓!
“是付星雲!”“付師兄!”“是他!”“還有島嶼”“怎麼回事?”
一時間,人羣躁動了。
“那是迷海後面的未知區域,付星雲他已經登島了!”
千百年來,從未現身的未知區域相距如此之近!
“他真的成功了!他真的揭開了未知區域神秘的面紗,真的打破了未知區域千年不破的魔咒!”
“聽說未知區域比五峰之地還要富饒,走,殺進去。”
“對,殺進去!”衆人情緒激昂。
雲霧散盡後,再也不用擔心迷失海洋了,這意味着所有人都能渡海而來,未知區域的命運因此而改變,衆人的命運也因此而改變。
畫面開始模糊,持續了近一炷香的海市蜃樓之景終於消失了,但它帶來的影響是深遠的,所有參加大清算的修士已在路上。
“他們馬上就要來了,在此之前,我必須找到柳師姐。”付星雲朝島嶼深處走去。
幻境消失後,島嶼露出了廬山真面目,真相往往讓人心悸,記憶中的青山綠水沒了,變成了荒涼殘破的廢墟,記憶中的鳥語花香也沒了,變成了暮靄沉沉的死地,河流已經乾枯,成羣結隊的魚蝦已經死亡,所有的一切都被黃土埋藏。
原來破敗的木屋,損毀的殿宇,纔是真相。
幻境中的世界或許是沒有損毀前的世界,但它和時間一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付星雲前一刻目睹了花團錦簇,下一刻便目睹了殘骸瓦礫,滄海鉅變,竟在眨眼之間。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付星雲久久不能平靜。“將一個大好世界毀成了這般模樣。”
雖面目全非,好在地形卻沒有太多改變,在幻境中,他是沿着河流找到柳玉的,幻境雖屬虛幻,但裡面發生的事情同樣存在因果,付星雲有種強烈的預感,真正的柳玉也在木屋中。虛中有實,實中有虛,這樣才能讓人無法自拔,深陷其中。
付星雲憑藉幻境中的記憶,來到了彎彎曲曲的河流旁,河水已經乾涸,但它的殘骸仍然可見,他沿着模糊的痕跡一路追尋。
一個時辰後,羅盤劇烈震盪。“太好了。”付星雲非常激動。三葉草不是普通之物,它的感應絕對沒錯,她的柳師姐終於出現了。
當指針停下來時,指向了東南方,那是河流的盡頭!“果然如此。”付星雲將羅盤收起,全速前行。“構建幻境有一部分內容是真實的,柳師姐的位置便是其一。”
半個時辰後,付星雲來到了河流盡頭。四面環山,是這裡沒錯,只不過記憶中的翠竹沒了,和島嶼其他地方一樣,這裡破敗不堪,寸草不生,然而屋舍還在!
付星雲故地重遊,心裡感慨萬千。“柳師姐會在裡面嗎?”雖然三葉草指向了木屋,雖然他心裡幾乎確定,但答案沒有揭曉前,始終忐忑。
他懷着沉重,複雜的心情,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曾幾何時,他無數次出入木屋,每次都覺得美滿,可如今,那樣的日子隨着幻境的破滅而消失了。
他推開門,裡面的一切沒有改變,桌椅,木牀,花瓶等依舊在原來的位置,而在梳妝檯前,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那裡。
柳玉,和幻境裡的一樣,她在這裡等他,她知道他會來,或許正是因爲她強烈的信念,纔有了幻境中他們相濡以沫的一幕。
“柳師姐!”衆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是她,深入險境,尋找了這麼久,終於找到了。
然而,面對呼喚,伊人沒有反應。
付星雲發現她緊閉雙目,美麗的容顏上時不時浮現出焦慮,驚慌的神情。
“糟糕!”付星雲露出了凝重的神情。“柳師姐還在幻境中沒有醒來。”
在付星雲破去魔咒之前,所有踏入島嶼的人都會在第一時間深陷幻境,柳玉傳送到此,自然沒能倖免。如此說來,她已經在這裡坐了十八天了,如果付星雲沒有出現,估計她會以坐的姿勢化成白骨。
深陷幻境之人,最好能夠自己掙脫,主動化解這場災難,纔不會留下病根。但如果實在醒不來的話...
付星雲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將純陽之血塗在了她的眼睛上,血是通靈之物,對破去幻像有很大的幫助,特別是雛鳥的血更勝一籌。
果不其然,沉睡中的柳玉黛眉微皺,她已經有反應了,卻沒有立即醒來,似乎仍有一股力量束縛着她。
“柳師姐,柳師姐。”付星雲在她耳邊不停的喊着。“你快點醒來啊。”
終於,她朦朦朧朧的睜開了美眸,她活過來了,這一刻,付星雲彷彿又回到了幻境,於每天清晨的時候,她也是這樣在枕邊慢慢醒來,多麼美好的日子啊,多麼懷念啊,一時間,他百感交集,思緒萬千。
這個地方他生活了如此之久,這個女子和自己朝夕相處,相濡以沫瞭如此之久!他們的相識不是現在,而是過去,不在外界,而在此地,他們的情感也不是三年五載,而是千年!
望着柳玉那清澈的,熟悉的眼神,回想着在幻境中一起渡過的每一個時日,他再也控制不住了,他將她擁入懷中。“柳師姐,我終於找到你了。”
柳玉如同蘭花般的體香絲絲入鼻,有那麼一刻,他分不清楚這是幻境還是真實。我真的已經醒來了嗎?還是又掉進了更爲深層的幻境中?但是,不重要了,只要能夠再次擁抱眼前的女子,再次感受她柔軟的嬌軀,一切都不重要了。
“付…付師弟!”柳玉如夢初醒。一開始,她有些疑惑,當付星雲將她緊緊擁入懷中時,當她聽到付星雲的心跳時,感受到他的體溫時,她知道,他來了,她就知道,他一定會來的。
她露出了幸福的神情。“付師弟,你抱得太緊,我都喘不過氣來了。”
“再讓我抱一會吧,我怕你又離開了。”只有抱着才最真實。終於,付星雲慢慢鬆開了手,或許是被幻境中那種溫馨的,美好的真情所感染,或許是體會到了失去伊人的痛苦,他看着柳玉的眼睛,深情的說道:“柳師姐,我喜歡你。”
他終於說出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