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蔚藍的天空,碧綠的湖水,付星雲確信自己還活着,並且已經離開了西陲之地。
“北孤島,難道這裡就是十萬八千里深淵龍道的出口?”
西陲在哪個方位?這裡有多少修煉門派?能夠找到壓制戰魔的方法嗎?一時間他思緒如潮。
他嘗試站起,可驚訝的發現,自己沒有任何法力了,不僅如此,除心臟外,他整個肉身還處於毫無生機的碳化狀態,危機並沒有結束,能夠在這種情況下醒來已屬萬幸。
他深吸一口涼氣,令他更加驚訝的是,空氣中並沒有魔靈力的蹤影。“怎麼回事?”他再次感應,千真萬確,沒有!
一般說來,天地間會存在三種精氣,即仙氣,魔氣和陰冥之氣。如果魔氣絕跡,那麼只有一種可能,這裡非但不是魔化之地,反而可能是仙化之地,或者是鬼化之地。
那到底是哪種呢?空氣中飄蕩絲絲仙氣,雖然若有若無,但還是被他捕捉到了。魔氣絕跡,陰冥之氣絕跡,北孤島不簡單啊,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仙化之地!
昏迷前,刀光劍影,天塌地陷,醒來後,斗轉星移,物是人非,他恍如隔世。
“不能吸收魔氣,那我的修爲怎麼恢復呢?”他可是魔道中人啊,事情正向着不可預知的方向演變。“不過也好,不用擔心元嬰老祖追殺至此,這不正是我需要的嗎?”至於修爲,以後再想辦法吧。
“你還能走路嗎?”小李子問道。
他是什麼修爲?不可思議,他發現眼前之人沒有任何靈力,是個凡夫俗子。而且所穿服飾也非常奇怪,不是綾羅綢緞,而是一塊塊用粗線簡單縫製的獸皮。傷得太重,手腳完全不聽使喚。“我…我好像動不了了。”
“這可怎麼辦!天黑之前如果沒有趕回村落,我們就會被野狗吃掉的。”他焦慮萬分。
被野狗吃掉!所謂虎落平陽被犬欺,此時脆弱的身體還真有這個可能。曾經將十萬狼羣斬殺的他,何時想過會落到如此田地。“你走吧,不用管我!”付星雲虛弱的迴應。
“這怎麼可以!”小李子斷然否決了。“你都傷成這樣,把你留下,跟親手殺了你有什麼區別,我還是揹你下山吧。”他準備將他扶起,可突然想到了什麼。“你等會,我的魚還沒拿呢。”於是,他又游回了內潭,將擱在岸上的兩條石斑魚帶了回來。“如果不是爲了救你,我至少可以打撈十條!”他抱怨道。
“如果有機會,我以後還你一百條。”
“再說吧。”他揹着付星雲,一步一步朝着懸邊走去。
“謝謝!”人符,戰魔,龍道,北孤島,仙化之地,所有的事情對他來說如同一場噩夢,他整個軌跡都錯亂了。
“不客氣。”
很快,他們來到懸崖邊,可要怎麼下去呢。“你等會。”小李子將他輕輕放下,一溜煙得跑了。
付星雲斜靠在大石頭上,低頭看着懸空的崖壁,不是很高,若換成沒有受傷,沒有失去法力的他,如履平地,可如今卻是一道難以跨越的鴻溝。“我所面臨的路是不是也遍佈鴻溝,我還可以活下去嗎?”雖然逃離了西陲,但法力全失,如果無法解決,逃到哪裡都是徒勞的。
不一會兒,小李子回來了,手裡多了幾根藤莖。“我先把你捆牢,然後再慢慢放下去,明白嗎?”
付星雲點了點頭。
“你好像不喜歡說話!”小李子將藤莖纏了一圈又一圈,覺得足夠牢固後才停止。
他沒有應答。
“放心,我的力氣很大,一定可以把你拽穩的。”七歲不到的小孩,若是在西陲凡人國度,或許還在玩泥巴,但他不一樣,他已經具備了成年人的某些特徵。
藤莖很結實,而他的力氣也很大,當付星雲安全着落後,他化成一隻壁虎從懸崖上游了下來。
“我們走吧!”他們一路遠去。半個時辰後,他大汗淋漓,氣喘吁吁。
“你好像很累,要不停下來休息一下吧。”
“不行!”小李子的頭搖得像撥浪鼓。“天黑之前必須趕回,要不然我們都會死的!”蠻荒之地的夜晚非常可怕,稍有不慎,就會命喪黃泉。“沒事的,我就當做是練習,等我射穿木樁成爲一名低等獵手時,也要經常扛野豬,犍驢什麼的。”原來他把付星雲當成試驗品了。
小李子馬不停蹄,終於,在天還沒有完全暗淡時,到達了村落巨大的石門前。
“站住,他是誰?”守衛拔出了鋒利的刀刃。
小李子急忙解釋。“我在河邊撿到的,他叫付星雲,是個好人。”
“付星雲,你是哪個村落的?”守衛凶神惡煞般問道。
“忘記了。”他平靜的回答。
“哼,分明就是奸細!”守衛將刀刃架在他的脖子上。“再不老實交代,一刀捅死你。”
“不要啊!”小李子驚慌失措。“他傷成這樣,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就不要殺他了。”
守衛緊緊握住了刀刃。
如今連一個凡人也可以威脅到他!付星雲暗暗做了決定,如果事情真的無法挽回,那他就用自己的心臟置換最後一絲法力,將眼前的守衛斬殺。
“小李子,族中的規矩想必你很清楚,沒有得到允許,是不可以帶外人進入村落的。”
“我知道,所以我會向月大人稟明,請她網開一面。”
“他傷成這樣,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你帶他進去,我們哪裡還有食物養活多餘之人。”
“這個不牢你掛心,大不了將我的肉湯分他一半。”
“好吧!”守衛終於鬆口了。“你好自爲之,滾。”
“謝謝。”小李子揹着付星雲屁滾尿流的跑了。
“剛纔好險,我都嚇出冷汗了,你怎麼不怕呢?”回到石屋後,小李子心驚肉跳的說道。
如果是一個正常人,當刀架在脖子上時都會產生恐懼,但他沒有,一直很平靜。“像我這樣死裡逃生的人,已經麻木了。”
“言之有理。”小李子朝石屋指了一圈。“你看,以後這裡就是我們的家了。”
“家?”付星雲死水般的心觸動了一下。自從大伯殘死後,他就沒有家了,後來遇見了小伊她們,纔有了親人,但一直沒有家。
“對呀,要不然你去哪裡?”小李子輕飄飄的說道。“我來介紹一下,這位躺在石牀上還昏迷不醒的是老婆子,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一起相依爲命。”
“一家人!相依爲命!”付星雲神情複雜。
“你比我年長,我就叫你一聲付大哥吧。”“付大哥,你先休息,我去把這兩條魚給燉了,老婆子還等着魚湯救命了。”
“好,你去吧。”付星雲望着由石頭堆砌而成的小屋,心裡百感交集。
半個時辰後,小李子端來了兩碗濃濃的魚湯。“付大哥,你也喝一碗。”他將其中一份放在他面前,之後,爬到石牀上,將老婆子扶起,拿起木勺,一口一口的將濃白的湯汁灌進她乾枯的嘴裡。
吞嚥的聲音在石屋內響起,不一會兒,大半碗魚湯沒了,當老婆子反吐出喂進嘴裡的湯汁時,小李子又將她放回到了石牀上。“吃飽喝足,再美美的睡上一覺,估計老婆子明天就會醒來的。”
“咦?”小李子看着付星雲露出了驚訝的神情。“付大哥,你怎麼不喝呀?”
“我不需要!”他不是凡人,他是魔,魚湯或許能夠滋補凡人的身體,但對於魔來說,毫無用處。
小李子一頭霧水。“也對,你剛剛醒來,估計沒什麼胃口,魚湯先放着,想喝的時候再喝吧,付大哥,我得去月大人那裡,你就留在石屋中等我回來。”
“好!”
腹部傳來異樣的感覺,一開始,他以爲是傷勢發作,並未在意,可慢慢得,他覺得不是。傷痕造成的痛楚往往劇烈而短暫,可這種感覺卻是綿綿的悠長,不能稱之爲痛,更像是一種空,空蕩蕩的。
溫熱的魚湯還在冒着絲絲熱氣,他的喉嚨,他的腸胃發出了某種渴望。他終於明白,原來這種異樣的感覺是沒有辟穀的凡人才會產生的飢渴感。
“怎麼回事?”他震驚無比。修道之人是不需要食物的,更不需要粗糲的五穀雜糧,爲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難道是因爲我失去法力的緣故嗎?難道是因爲仙化之地對魔道修士有壓制作用嗎?還是因爲我目前的身體已經和凡人沒有區別了?”他無法判斷,但不管是什麼哪種,都是極其悲慘之事。
什麼都沒了,雖然死裡逃生,但失去了太多太多。
喉嚨裡發出的渴望越來越強烈,他真的需要魚湯,需要食物。“我現在只是一介凡人!”
他咬緊牙根,慢慢伸出雙手,想去端起石碗,這本是一個極其簡單的動作,然而現在卻舉步維艱。
終於觸碰到了,卻沒有力氣擡起,他不得不中途休息,半柱香過後,他耗盡僅存的力氣將石碗挪到了嘴邊,他大口大口的喝着。
腸胃暖暖的,果然有用!他真不知道自己該高興還是該難過,他有種預感,他要像凡人那樣生活很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