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清至今還無法接受連山村被屠戮的事實,這個夜晚於她而言,註定無眠,和她一樣無法入睡的還有付星雲,他望着地圖沉默不語。
一個時辰後,他轉身,打開石門,面容憔悴的月清正站在門外。
她微微驚訝。“星雲,你怎麼知道我來了?”
“月大人,你難道忘了, 天氣寒冷時我能感應到體溫的移動。”是的,曾經在冬季連綿,食物匱乏時,他的熱能感應救了所有人,現在,這種感應又回來了。
一路過關斬將的連山村很久都沒有嘗試過失敗的滋味了,爐離的出現成爲了他們的噩夢。“星雲,我們該怎麼辦?”
“我已經派小李子和老李頭去防守河廷村和巖黎村了,神爐大軍在如此惡劣的氣候下還敢跨越穆蘭內湖,我不確定,他們在攻陷連山村後還會不會做出過激的舉動。”
“有小李子和老李頭防守,暫時無憂,可是...”她愁容滿面。
“是啊,本以爲有炎夕天險就可以拒敵人於千里之外,沒想到還是讓他們鑽了空子!”付星雲神情凝重。按他設想,以炎夕谷爲第一戰線,以連山村,巖黎村,河廷村爲戰略縱深,源源不斷輸送資源到前線,足以抵抗任何進攻。可如今,他的佈局混亂了。“爐離的下一個目標會是誰?巖黎村還是河廷村,或是炎夕谷?”戰爭的主動權已然被敵方所掌控。
出現在連山腹地的一萬神爐大軍,或許不能同時攻佔巖黎,河廷,炎夕,但是,當兵力集中一處時,不管哪個村落都有被屠城的危險。這仗要怎麼打?
“神爐勢大,所以她可以失敗很多次。連山積弱,無法承受失敗的代價,哪怕一次也不行,如果不能找出應敵之策,連山村真有萬劫不復的可能。”付星雲突然想起了魅列山脈中,老嫗部族的遺址,歷史沉浮,連山村也會化爲瓦礫嗎?
天氣日漸嚴寒,萬物蟄伏,滴水成冰,巖黎村和河廷村並無戰事傳來,神爐出兵的可能性極低了。“看來決戰是在冬季之後。”
“我該如何應敵?”付星雲把自己關在屋中,一直想,一直想。
寒氣越演越烈,整個蠻荒一片死寂,但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死寂。一年後,寒氣達到巔峰,從寒氣誕生至頂點竟持續了一年之久,這真是一個奇怪且恐怖的現象,下一個冬季會不會更久呢。
盛極而衰,寒氣逐漸消退,半年後,冰雪融化,草木發芽,滿園春色的同時戰爭也來了。
在被攻陷的連山村本部,數十個衣裳破碎,面容憔悴的婦孺和少女正熬住着美味的肉湯。她們是倖存下來的族人,雖然活着,但代價卻是慘痛的,除了幹活外,每天晚上還要遭受非人的折磨。
一位婦孺畢恭畢敬的將熬製好的肉湯端到了爐離的房間。“離將軍,請慢用。”
“嗯,下去吧!”她望着地圖出神。
地圖上,本虎狼之形的連山村因爲奇襲行動而化爲烏有。“順利拿下連山本部,已經成功一半了,剩下的事情是如何消滅他們所有人。”僅靠自己的一萬軍隊是不行的,必須和懷陰谷中的兩萬大軍匯合,但陰谷中的軍隊被炎夕天險所擋,所以,必須攻破炎夕谷。“我能想到的事情,付星雲也一定能夠想到,炎夕谷一定要破,但破城的方式有很多種。”
同樣,在懷陰谷,副將手握旌旗,他身後是兩萬枕戈待旦的士兵。“族人們,決戰的時刻到了,離將軍已經順利拿下了連山村,所謂的炎夕天闕已經名存實亡,我們必勝!”
“必勝!必勝!”大軍士氣如虹。
“很好,出發,踏平炎夕谷!”兩萬大軍浩浩蕩蕩,再次踏上征途。
而在炎夕谷中,付星雲神情凝重。“主動權已經掌握在爐離手中,她會如何進攻?”直撲炎夕谷,裡應外合,這是最簡單,最快捷的打法,她可能會選擇,也可能不會。
“或者滅掉巖黎村,河廷村其中的一個!”一萬大軍絕對有這個實力,但如果爐離對另外兩個村落動手的話,神爐兩路大軍匯合的時間將放緩,意味着戰爭將持續很長時間。
“連山本部已失,如果再丟掉巖黎或者河廷中的任何一個,整個氏族都將一蹶不振!”
用時間換空間,爐離會考慮嗎?一切皆有可能。
所有人都處於緊繃狀態,鎮守河廷村的小李子憂心忡忡。“河廷村會是下一刻目標嗎?”不知不覺,他握緊了手中的弓箭。“多消滅一個敵人,炎夕谷和巖黎村就少面對一份壓力,如果神爐敢來,我定要和他們玉石俱焚。”
“如果神爐的目標不是巖黎村,我該如何打算?”鎮守巖黎村的老李頭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以河廷和炎夕的兵力絕對無法抵擋神爐的衝擊,特別是炎夕谷,還要面對懷陰兩萬大軍,我應該出兵支援。”
戰爭會如何演變?不得不說,劍走偏鋒的爐離下了一步好棋,將固若金湯的連山村瓦解了。
付星雲將所有領兵之人匯聚一堂。“雖然我無法判定爐離會以何種方式攻城,但炎夕谷肯定在劫難逃,爲了保存火種,減少傷亡,沒有戰鬥能力的族人全部撤退到河廷村和巖黎村。”
衆將領聽到後面面相覷,卻又無可奈何。
就這樣,近兩萬老人,婦孺,小孩等兵分兩路,朝着河廷和巖黎的方向挪去。
月清站在石牆上看着逶迤而去的族人滿臉憂傷。“星雲,你說,他們能夠活着嗎?”連山氏族到了生死存亡之際。
“月大人,我不想騙你,如果計劃成功,或許還有機會,一旦失敗,不僅是他們,我們所有人都會死!”
“列祖列宗在上,保佑連山村能熬過此劫。”
人羣最終消失在密林中。
風起雲涌之際,一對人馬躲在角落裡竊竊私語。“建功立業的機會來了,大戰開啓,勢必混亂,我們乘機將神器偷走,如此,不僅對連山村造成二次打擊,在征討其他氏族上也能佔據優勢。”
這對人馬正是已經投降,卻又安全迴歸的俘虜,多事之秋,他們像把暗箭,隨時都有發動偷襲的可能。
“要不要將炎夕谷撤退的事情稟告離大人?”
“轉移到河廷村和巖黎村又能怎樣呢?說不定河廷村和巖黎村都已經陣亡了,此去凶多吉少,我們還有更重要的要做,不宜打草驚蛇。”
“好!” 他們商討完後消失了。
此去凶多吉少,是啊,河廷村和巖黎村都可能面臨戰火,他們都想到了,付星雲怎麼可能沒想到呢。
本撤離中的族人突然調轉方向,朝着雲嶺山脈逃去,在開鑿水壩之時,付星雲曾在山脈深處發現了好幾處能夠休養生息的山谷,那裡纔是族人們的目的地。
“星雲,你如此安排,是做好了炎夕破城的準備嗎?”
“月大人,爐離一定會讓兩路大軍合二爲一,我希望她的目標一開始就是炎夕,如此,河廷和巖黎才能保全。”
大戰即將來臨,壓制的氣息瀰漫着整個蠻荒之地。
一天後,副官率領的兩萬大軍達到了炎夕谷外圍,隨即展開了瘋狂進攻,然而,強行攻城是沒有用的,炎夕谷依舊固若金湯。
“懷陰大軍已經來了,爲何爐離卻沒有出現?”付星雲心裡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她沒有出現,那說明,她去了河廷村或者巖黎村,這是付星雲最願意看到的情況。
果不其然,在河廷村的石牆下,數千神爐大軍發動着猛烈攻擊。
“看來,她是要滅我河廷啊!”小李子戰意凜然,他站在石牆上瘋狂反擊。“好,那就用我以及整個河廷村的血液,將你們這羣畜生牢牢纏住。”
滅了連山村本部,再滅河廷,四個繁衍生息之地,已去其二。而炎夕谷的兵力又要面對懷陰兩萬大軍,整個連山氏族岌岌可危,實際上,當爐離出現在蠻荒腹地時,連山氏族便出處於極度危險之中。
“殺一個值,殺兩個掙,族們人,殺光這羣雜碎。”小李子越戰越勇,實際上,他已經做好了捨身取義的準備。
“一定要重創神爐大軍,給付大哥和老李頭贏得足夠多的時間和空間。”
然而,下一刻發生的事情讓他驚訝萬分。神爐撤軍出了,來得快,去得也快,本激烈暴亂的戰場瞬間冷冷清清。
“怎麼回事?她不是來滅我河廷的嗎?”小李子一頭霧水。
一個時辰過去了,神爐大軍沒有出現,兩個時辰過去了,依然如此。“快,快派偵查兵一探究竟!”小李子按耐不住了。
然而偵查兵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小李子百思不得其解。“難不成她改變主意了?”
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神爐大軍從此地消失,必然會在其他地方出現,是炎夕谷還是巖黎村?
“不行,如果炎夕谷和巖黎村被攻破,整個氏族將一敗塗地!我得趕去支援!”小李子領兵朝着炎夕谷方向進發了。
行至半途,消失的神爐大軍橫空出世,漫山遍野似乎都是晃動的人影,他們吶喊着,衝鋒着,氣勢驚人。
“不好,中計了,撤退!”依靠城牆之堅,或許還能頑抗到底,但在野外,絕無可能,小李子丟盔棄甲,逃回了河廷村,將後背留給敵人掃射是非常痛苦了,近三分之一的族人死在了逃亡的路上。他們本可以殺三倍甚至是五倍之敵,然而,一切都晚了。
“啊!”小李子懊惱萬分。若論計謀,他怎麼可能是爐離的對手!
兵敗如山倒後還能重創神爐大軍嗎?“我誓與河廷共存亡!”然而,神爐大軍沒有盛勝追擊,他們再次消失了,這到底是什麼戰法!小李子完全懵了。
“他們不會出兵了!”大軍之中,爐離身披戰甲,威風凜凜。
“離將軍,確定一兵不留嗎!”
“對,一兵不留!走吧,去巖黎村將剛纔做的事情再做一遍!”一萬大軍在爐離的帶領下朝着遠處疾馳而去。
城外沒了一兵一卒,但正如爐離所料,小李子不敢出兵了,已經承受過一次打擊的他再也沒有勇氣冒險了。
消失的神爐大軍出現在巖黎村外,看着石牆外密密麻麻的人羣,老李頭神色凝重。“看來,她選擇的是滅我巖黎村啊,這樣也好,以巖黎村的死換取河廷村以及炎夕谷的生,未嘗不可!”他的想法竟和小李子驚人類似,或許正是因爲爐離懂得他們的弱點,所以纔會成功吧。
雙方展開了激烈焦灼,大約三炷香後,神爐再次撤兵。
老李頭同樣一頭霧水。“難不成這是她聲東擊西之計!”他內心激烈鬥爭,終於,三個時辰後,他派出了偵察兵。
請君入甕的爐離將一切計算在內,偵察兵自然什麼也沒發現。
“神爐大軍真的走了,他們會去哪裡呢?”老李頭沉思着。“不太可能去河廷村,因爲滅掉河廷或者是巖黎,其實並沒有太多區別,那他們一定是去了炎夕谷。是的,爐離急需和炎夕谷外的懷陰大軍集結,一定是這樣。不行,炎夕谷絕對抵抗不了裡應外合的三萬神爐大軍,我必須趕去支援。”
他做出了和小李子同樣的選擇,所以,當數不勝數的神爐士兵俯衝而來時,他除了逃跑別無選擇,損失慘重,經此一役,無論神爐下一步如何,他都只能堅守陣地了。
痛打小李子和老李頭後,爐離馬不停蹄揮師北上,她的終極目標是炎夕谷,不過,在出兵前,必須解決掉河廷村和巖黎村的兵力,毫無疑問,她做到了,雖然沒有全殲,卻也將他們牢牢的拴在原地。
“河廷村和巖黎村已不足爲慮,只要攻破炎夕谷,抓到了付星雲和月清,將不戰而勝。”原來這就是她的計劃。
從某種意義上說,付星雲和月清是整個連山氏族的領袖,如果真讓爐離得逞,那小李子和老李頭一定會放棄抵抗,乖乖投降的,攻心爲上,不戰而屈人之兵,她這招好毒啊,付星雲能夠化解嗎?連山氏族還能繼續存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