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術法者,玄奇莫測,以天地元氣爲基,配合口訣、法印來施行,修至高深處,莫說是興雲佈雨,便是開天闢地,亦不在話下。”
烏袍道人望着座下諸多弟子,輕笑道。
這簡單的一句話,便將一衆弟子的心思勾得活泛起來,一個個面泛紅光,顯然意動不已。
孟浮瞥了身旁的李明軒一眼,又假意小心打量烏袍道人,心中暗笑道:“倘若術法一途的成就只是嘴皮子功夫,想必這位長老必定是爐火純青,假以時日必定得窺無上道境了。”
這時,得見衆人反應,烏袍道人輕捋頷下短鬚,正色道:“只是術法雖好,但需依託自身道行,爾等勿要沉浸於術法威力之中,卻忘了根基之重。”
果然,一衆弟子聞言,方纔喜不自勝的神情收斂不少,這令孟浮頗爲讚賞,烏袍道人慾揚先抑這一手玩得何等漂亮,不僅勾動衆人心思,又點明道行乃是根本,看來爲弟子傳道授業已久,經驗當真豐富至極。
此時烏袍道人正爲一衆煉氣境弟子講解術法,孟浮聽了片刻便覺好生無趣。他將前世記憶逐漸貫通,所獲極大,若論起術法一途,整個玄魔宗上下,無人可與他比肩,更何況是一名道行不過真元境的長老。
術法囊括極廣,品級之分更是令人咋舌,更無需言道統矛盾所帶來的差異。
由一品術法至五品術法,均有玄妙莫測之能,那日孟浮所使用的鬼火、陰魔刺、陰冥風,甚至如林姓弟子所使用的幽明步,均是一品術法,卻足以凌駕於凡人武力之上,單從此處,便可窺見術法的冰山一角。
“諸位師侄,你們以爲‘術法’何解?”
烏袍道人笑吟吟的問道,這便是有意考量了。
衆人相視幾眼,看出彼此眼中的疑惑也就不敢開口,倒是李明軒素來直爽,當即道:“弟子以爲‘術法’便是‘招式’。”
“哦?”烏袍道人眼中難得露出欣賞意味,道:“雖不中,亦不遠矣。”
“將法術比作招式並無不可,如世俗武者,以真氣爲憑,創出招式對敵,同樣是保全己身之舉。而修道者則憑藉一身元氣、真元流轉經脈,或加諸己身,或溝通天地元氣,法術,便是應用一身道行的手段。”
孟浮的眼中亮了起來,烏袍道人此言頗合他心意。
術法的本質便是如此,說“手段”或許有些直白,倒不如謂之“方式”。
一品術法至三品術法,大多是以自身元氣來施用,若要溝通天地元氣來施用四品以上術法,道行不夠也是枉然。
正因爲如此,煉氣境弟子可用一品術法,真元境弟子可用二、三品術法,從中推及修道等階之森嚴,可見一斑。
“若要施用術法,元氣、口訣、法印缺一不可。
煉氣境修道者皆有元氣貯存於靈竅,口訣只需下苦功默誦倒也不難,關鍵便在於結出法印。”
頓了頓,烏袍道人接着道:“術法雖浩瀚如海,但法印多少卻並不繁雜。根據修道界的統計,如今的法印大約有……三百餘種。”
“啊?”一衆弟子張大了嘴,面露苦惱之色。
似是很享受這等氛圍,烏袍道人續道:“不要聽這三百餘種法印雖多,實質上你們所需掌握的法印數量不過十二罷了,也就是俗稱的‘十二基礎法印’。”
孟浮心中暗笑,這所謂的“十二基礎法印”,幾乎囊括了法印的所有變化,其餘的兩百多種法印,也大多是由這基礎法印衍生開來,若要盡數學會,縱是記憶力再超羣,道行未至真元境,純屬癡心妄想罷了。
“咳咳,接下來,我們開始學習第一種基礎法印——明鏡印!”
烏袍道人不欲多言,而是直奔主題,孟浮樂得如此,正好趁此機會將記憶中的術法梳理一番。
前世的孟浮對術法鑽研之深毋庸置疑,隨着沉下心思,他如巨人俯視般的狀態將所學術法一一掃過,竟是有種莫名的恍惚之感。
那一篇篇繁複的口訣,那一種種變幻的法印,那一樣樣玄妙的術法,彷彿將他的心神牽扯到大道的海洋,舉目望去,皆是玄奇。
深吸一口氣,孟浮目中重返清明,術法一途,當修到高深莫測處,便是無上道境,而前生的他,縱然天資無匹,也始終無法踏出那最後一步。
如今重頭再來,孟浮心中竟是憑空生出了一股豪氣!
耳邊傳來烏袍道人絮絮叨叨的聲音,孟浮作出生澀態勢,手指微動,緩緩凝聚出第一基礎印。
當形態晶瑩,仿若水鏡一般的法印出現在孟浮手中時,他神情懵懂,渾然不顧周圍投來異樣目光,只聽得烏袍道人澀聲道:
“明鏡印!”
……
“孟師兄,這回你可是出了大風頭了,連雲長老都對你讚不絕口,直誇你有術法天賦呢!”
此時已是傍晚時分,夕陽西下,餘暈籠罩在千落峰頂。
面對着李明軒羨慕的神情,孟浮心中好笑,又故作謙虛道:“哪裡那裡,都是雲長老謬讚了。”
雲長老便是那名烏袍道人,他見孟浮當場凝出明鏡印,眼中的驚豔怎麼也無法掩飾,而這,自然也是孟浮特意表現出來的,當中緣故,涉及到日後的一樁機緣,眼下卻還無需多言。
李明軒樂天心性,並無絲毫嫉妒之情,很快將此事拋至腦後,只是講些師兄弟間的趣聞,這讓孟浮稍感詫異,對其倒是生不出什麼惡意,反倒多了幾分好感。
若論資質,李明軒不過洞開六靈竅,兼之他的性情如此,在魔門修道的成就,無疑並不可觀。
縱使魔門並未如外界傳言那般嗜殺,但殘酷之處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魔門道統以“勇猛精進,外魔煉心”爲修道理念,自然鼓勵競爭,或是以同輩弟子爲磨刀石,或是藉助外物修道,都無傷大雅。
因此大多魔門在孩童心性未明之前加以灌輸魔門理念,往往造就自私、不擇手段的弟子,如李明軒這類弟子,當屬罕見。
若是以仙門功法造就李明軒,再憑藉那足以掀動修道界浪潮的靈竅秘法相助,李明軒將來的成就必定不差,只是兩人間的交情還未到那種地步,更何況以如今的態勢來看,卻是暫無可能了。
就在孟浮暗自思量之時,耳邊忽而傳來一陣喧囂,細細看去,正是前方不遠處。
李明軒酷愛熱鬧,將孟浮一拉,上前欲看好戲。
而孟浮則是眉頭微皺,快速地將周圍環境掃過一眼,感受場上的古怪氣氛,心裡一沉,暗道:
“這是個不小的麻煩啊!”
映入眼簾的,是一具服飾雜亂的屍體,嘴角斑斑血跡仍存,那睜大的雙眼,透出絕望惘然的意味,令人難以捉摸。
周圍的弟子都是方纔講道結束後先行離開的,這當中年紀不等,最小者僅有十歲,大一點也不過十三、四歲,到底都是少年,見了這場景,竟是都愣在原地,手足無措還算好的,更有甚者嘔吐起來,顯然被隕落弟子的死狀所驚,胸腹翻涌難以自抑。
終於,不知誰先反應過來,出口便是一句:
“死人啦!”
這聲音來得突兀,但效果卻是立竿見影,登時引發了衆人恐懼的情緒。
孟浮暗自翻了個白眼,心道:“白癡。”
他方纔在不引起他人注意的情形下,假作不經意的轉了半圈,有了不少的發現,並從在場修道者的神情變化來揣摩,隱約間觸及了真相,只需待長老前來便可知曉。
孰料那喊聲來得太快,倘若衆人因瀰漫四周的恐懼氣氛而離開,那麼隱藏在這諸位修道者中的真兇,或許便有了逃脫之機。
孟浮本不想理會此事,可如今躺在地上的那位,卻是他的舊識,於情於理,還其一個公道,並不過分。
心思電轉,眼見幾人就要離開,孟浮神情微微扭曲,露出傷心之意,轉瞬落下淚來,哭喊道:
“誰都不許給我走!這是我昔日的好友,如今屍骨未寒,爾等就不能留下來多看幾眼,這就要離開了嗎?
倘若因心虛而離開,那便是不打自招!”
孟浮此話一出,那些悄悄挪動步子的弟子面色就是一僵,他們多少看出來,眼下孟浮所言,大半是傷心不過的負氣話,當不得真。可如今若是執意離去,未免有不顧惜同門情分的意味在內,因此衆人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十分尷尬。
“昔日你我一同上山,前些日子還見過面,沒曾想現在卻是陰陽兩隔,當真是造化弄人啊!”孟浮聲淚俱下,跪倒在死去弟子的身側,其悲愴形態落在衆人眼裡,倒令不少人爲之動容。
李明軒見狀,心中亦是泛酸,平日裡這位孟師兄從容鎮定,少有這般動情之態,如今看來,孟師兄倒也是一個性情中人啊!
他不知的是,孟浮一面抹着眼淚,一面在心中暗罵道:“這玄魔宗的長老都去做白日夢了嗎?如今還不現身,我拖得了一時,拖不了……咦?來了!”
獵獵風聲忽至,一股龐大的威壓及身,令孟浮動彈不得。
暗自收斂心思,孟浮淚眼朦朧地擡起頭,對上來者的目光,旋即垂首,恭敬道:
“孟浮見過薛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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