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臻看出日泰是想勸降,他是一個很正直,甚至正直的有些迂腐的人。
周臻雖然很欣賞他這樣的人,但是那個首領他是一定要殺的。
只是這樣的談判,讓他有些投鼠忌器。
他所處的位置距離對方足有五百米以上,這麼遠的距離,沒有瞄準鏡,即便是他,也不敢保證一槍斃命。
因爲子彈飛越五百米以後,動能已經消耗了大半,不是致命部位,不可能一槍斃命。
而五百米說起來似乎不遠,實際上,一個人在這麼遠的距離,也只是一個黑點。
沒有瞄準鏡,他的槍法也不可能就百發百中。
打不死他,還是直接打死他,都會讓日泰置於險境。
如果日泰被對方打死了,自己的任務就有極大的瑕疵。
考慮了半晌,他放下了手中的槍,乾脆露出了身影,向山坡下走去。
頭目遠遠地望着那個陌生的身影,知道這次盜獵,死了這麼多人都是因爲這個陌生人。
日泰的巡山隊他非常熟悉,可以說,每個人他都很瞭解。
他們根本沒有實力阻止他們,要不是顧慮政府,他能一次性把他們全殺光。
可是現在,自己的身邊只剩下了七個人。
日泰走到了車隊的中間,站定了腳步,眼睛盯着卡車上的毛皮看了半晌,才大聲說道:“出來談談吧。”
頭目站了出來,慢慢地走向日泰。“這次是你贏了,我的其他兄弟呢?”
“還有兩個,其他的都死了。”
頭目的臉抽搐了幾下,好不容易壓抑住了沸騰的心。“罪不至死吧!”
“從你殺了強巴那一刻起,怎麼對付你們都不爲過。現在,你們回頭還來得及。”
“你沒有這個本事,你們巡山隊沒錢,沒人,沒車,你們就只能嚇唬那些小團伙。盜獵的人那麼多,爲什麼就偏偏纏上我們?”
“使命所在。”
頭目搖了搖頭。“回頭,回頭太難了。各聽天命吧!”
“不要在執迷不悟了,你只要投降,判不了死刑。”
對方大吼道:“寧願死,我也不要在戈壁灘上修一輩子路!”
對方轉身就走,日泰站在原地楞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向回走。
回到了車旁邊,周臻問道:“談判破裂了?”
“困他們幾天,他們會投降的。往回退到落石坡那裡,卡住出口。”
周臻笑了笑,沒有說什麼。他已經決定,今天晚上就過來幹掉那個頭目。
這種普通的世界,已經越來越沒有挑戰性了。
除了能領略不同的風情,周臻更想增強自己的實力,挑戰更多的強者。
來到這個世界,跟度假差不多了。
晚上繼續是烤藏羚羊肉,不過兩個俘虜,就只能吃幹饅頭。
來到這個世界,最大的收穫可能就是嚐到了藏羚羊肉是什麼滋味。
後世藏羚羊變成了一級保護動物,敢吃,要坐牢的。
吃飽喝足,周臻望着外面黑沉沉的天沉默了許久,才站起身來。“我去換伊思回來吃飯。”
日泰在卡車上審問兩個俘虜,劉棟看了看周臻,扭頭向卡車的方向看了一眼,點了點頭。
他跟周臻豎了一下大拇指,桑吉也咧嘴笑了笑,顯然兩個人對周臻想要幹什麼一清二楚。
難道自己表現的如此明顯嗎?
他拎着槍,冒着風雪,艱難地走到了距離駐地兩百多米處的一個石頭壘起來的明哨堡壘。
說是堡壘,其實不過是石頭壘了一圈,中間挖了個淺坑。鋪上一牀蓋被,人待在裡面,能觀察到前方的情況,還有個射擊孔。
“伊思,你回去吃飯,我來守上半夜。”
伊思是一個畢業於師範學院的年輕人,他也是所有人裡面學歷最高的。
他畢業後回到家鄉,想要當一個老師,但是學校沒有空職,只能等有人退休,他才能補進去。
爲了保護藏羚羊,也爲了一個月兩百塊錢的工資,他加入了巡山隊。
他將裹在身上的被子鬆開,又鋪好,才站了起來。“尕玉。你說他們會來偷襲嗎?”
“風雪停了,他們肯定會冒險博一把,輸了,纔會投降。”
“我們能贏嗎?”
“一定能。因爲……邪不壓正。”
看到伊思的身影進了營地,周臻絲毫不做停留,就向着對方的營地那邊摸去。
他的身影逐漸隱藏在了黑暗中,而日泰聽到伊思打笑的聲音,心中一凜,從車廂裡探出頭來。“伊思,你娃子咋回來了?”
“尕玉替我了啊!”
日泰慌忙地從車上跳了下來,眼睛在劉棟和桑吉的身上掃了過去。“你們咋不跟我說一聲?”
劉棟和桑吉都沒有說話,日泰忍不住長長地嘆了口氣。“唉……”
等他匆忙來到哨所這邊,看到空無一人的哨所,眼睛在黑暗中久久凝視着。
周臻在黑暗中一點一點地靠近,他沒有急着進入營地,對方還有九個人,必須要摸清楚他們每個人的位置。
呼嘯的風聲隱藏了周臻的腳步聲,黑暗隱藏了他的身影。
周臻很快就摸清楚了,他們並沒有設置明哨,只有兩個人被安排放哨,一個在吉普車裡,一個趴在卡車底下。
他們畢竟不是專業的,在黑暗中不停地抽菸,遠遠就暴露了他們的身影。
營地中間,只有一頂帳篷,一時之間不能確定有多少人。
周臻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他靠在最邊上一輛吉普車的車頭前面,一扭頭就對着帳篷出口。
對方顯然沒有周臻他們的興致,根本沒有心思吃飯,更別說烤羊肉了。
外間的篝火已經快要熄滅,上面吊着的一個陶罐,冒着微弱的白氣,很快就被寒風帶走。
帳篷裡不時傳來吵鬧聲,也一直有人進出,但是周臻一直沒有看到頭目出來。
周臻一直在全殺和只殺頭目之間猶豫,先解決兩個暗哨,對着帳篷掃射,能輕易地消滅所有人。
但是一個聲音一直在告訴周臻,這些大部分人罪不至死,不能放縱自己的殺戮之心。
他需要約束自己,這樣才能更好地長久發展。
殺戮習慣了,回到了現實世界,他能很好地控制自己嗎?
遇到事就要殺別人全家,在現實世界是行不通的。
不僅需要別人的約束,遵循法律與規則,他自己更應該約束自己。
他要做自己,而不是一個被玉望驅動的人。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周臻終於等到了電影裡面那個頭目的出現,當穿着軍大衣的他出現在帳篷門口,周臻的槍口一擡,在他的兩眼之間多了一個孔洞。
7.62毫米的子彈近距離地擊中,直接把他的腦袋轟碎,腦袋只剩下了前半個,直接一聲不吭倒在地上。
周臻不僅沒有站起來,反而藏的更深了。大聲喊道:“投降不殺!”
“老大!”
“老闆死了……”
周臻又叫了一聲:“投降不殺。”
從卡車底下傳來了一陣槍聲,不過周臻選擇的角度跟他之間剛好隔着幾個輪胎,絲毫無損。
周臻早就記住了他的位置,等到槍聲停止,他就讓出了半個身位,對着記憶裡的位置來了三發點射。
對方立即慘嚎了起來,他轉移了位置,並沒有被直接打死。
周臻再次大喊:“投降不殺!”
說着,他對着那個坐在另一輛吉普車裡面的暗哨開了一槍,打碎了前擋風玻璃。“下來!”
黑暗中,日泰的聲音傳了過來。“投降不殺。”
頭目的死亡,卡車下面那個槍手的慘嚎迅速瓦解了所有人的鬥志。
六個人很快舉起了手,在帳篷門口站成了一排。
從吉普車上下來的那個暗哨被周臻一槍嚇的渾身哆嗦,從車上爬了下來,一直爬過去,站都站不穩。
九個人,頭目已死,剩下一個還在車底喊呻……吟……
劉棟跑了過去,扯着那個人的衣裳,把他拉了出來。
他的腿上捱了一槍,肚子中了一槍,渾身顫抖,眼看是不行了。
日泰擡頭看了一眼漫天飛舞的雪花,搖了搖頭嘆道:“盡人事,聽天命吧,給他上點藥,止血。”
他來到了那個頭目的身邊,看着對方依舊圓瞪的雙眼,伸出手去,想要幫他合上雙眼。
但是腦袋已經沒了大半,肌肉的拉扯讓他的雙眼再也合不上。
他有些無力地回頭望着周臻。“這是你想要的結果?”
“首惡必除!”
他點了點頭說道:“尕玉,我們可以殺人,但是我們不能代替法律。他是犯了罪,但是等待他的應該是法律的嚴懲。”
周臻對這個耿直的漢子其實非常敬佩,他正直但不迂腐,強硬的就像雪域高原的石頭,卻又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
人都被銬了起來,所有人卻沒有一點睡意,等待天亮。
周臻將一疊稿紙遞給了日泰。“你看看,這是我這次寫的稿子,準備要在報紙上發表的。”
他接過了稿子,放在了自己的腿上。“我們真的能解決編制問題嗎?”
“一定能的,國家已經注意到了可可西里的嚴峻形勢,未來,只會越來越好。”
“那你呢?殺了這麼多人,回去之後,你的日子也不好過吧?”
周臻笑了笑。“我會解決的。”
天亮時分,風雪變的更大了。
周臻像往常一樣出去訓練,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日泰他們綴着尕玉的腳步追了過去,然後看到腳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