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塘江東去不遠,便是東海。
這片海域,多羣島,凡俗之人稱之爲舟山,但在修行界,卻是佛門聖地之一,乃是普陀山的山門所在之地,倒是護得一地太平,風調雨順。
高仁遙望着東海,也沒想與普陀山的大和尚們參禪悟道,於是準備一路南下。
雁蕩山有鯀妖,有禹鼎,倒也不是太遠,正好取之。再入東海尋紫雲宮,等返回之時,大概也就是慈雲寺鬥劍的時候。
安排滿滿的。
雖然地球上從錢塘江出海口到雁蕩山不遠,但此方世界畢竟不比地球,面積十數倍放大,便是高仁御風而行,也要兩日方纔能到。
他早想煉製一件法器,不管是飛劍還是法寶,總比御風速度快,可惜一直苦於沒有材料,只能作罷。
這次準備東海一行,也是想看看能不能在無垠大洋裡尋到幾件看得上眼的材料,練出一件出行代步的工具。
第一日,御風到夕陽西下的時候,高仁突然發現海岸上有異光出現,好似寶物出世。
“怎麼還有種鬼氣?不對……這並非單純的鬼氣,而是魔氣……陰魔!”
高仁落在海灘上,周圍的氣息哪裡瞞得住他的感知。
不過,他也沒有說破,只當做不知。
很顯然,這是有歹人以異光爲誘餌,佈下了陷阱。
不管是誰,真將他當做獵物,不介意讓他嚐嚐冰魄神光的滋味。
高仁一念及此,便裝作初出茅廬的無名小輩,連口飛劍都沒有的那種。
此時,夕陽已經落下西山,東海上風平浪息,月上樹梢,周圍景物幽奇。
一低頭,地面海沙似在漫漫往上拱起,猶如海邊蛟鱷產卵,生長出殼。只一注視間,那一塊沙竟拱起有三尺來高,倏地又往下一落,與地齊平,仍和方纔一般,復了原樣,不顯一絲高低痕跡。
緊接着,相隔四五尺遠的地方,又有一處海沙照着之前的樣子拱起,一會兒又跌落下去,又在旁處出現。
接連三處起落過去,噝噝之聲驟然響起,先前所見拱起之處的海沙,忽然自動四外飛散,彷彿地下有什麼力量吹動,又勻又快,轉眼便現出了一個四尺大小的深穴。
那穴竟深不可測,猛然間,一團綠茸茸如亂草一般的東西,迅速往上升起,頃刻便到了地面,先露出一個頭來,漸漸現出全身。
這東西是一個似人非人的怪物,滿頭綠毛披下,一雙滴溜溜滾圓的紅眼,細小如豆,閃閃放光。
鼻子塌陷,和骷髏差不甚多。
一張像猴一般凸出的方嘴,脣如血紅,往上翹翻,露出滿口銳利的鉤齒。
頭小身大,渾身其白如粉,上部肥胖,手足如同鳥爪,又長又細,形態甚是臃腫。
“咦,這就是陰魔,陰氣倒是濃郁……可惜,煉製不得法,浪費了好材料!”
高仁一念未完,隨手飛出一道符籙。
誰知那東西冥頑不靈,卻甚是厲害。眼看符籙化出火焰灼燒,並不曾傷它一絲一毫。
同時那旁邊的幾處,也同樣冒起四個怪物,也是行動敏捷,不見聲息,恰好團團將高仁圍住。
高仁有意引出那隱藏的妖人,也不動用大法力,只以尋常符籙和武道相攻。
他實力雖強,但這遁法之道,卻是略有不足,不好打草驚蛇,讓他給跑了。
這五個陰魔怪物,俱是有形無質,拳腳不能傷其分毫,只有火符才能逼迫不敢近身。
鬥了一番,高仁買了個破綻,五張怪嘴同時一咧,從牙縫裡各噴出千百條細如遊絲的白氣。
這是陰毒,中者立刻便會麻木倒地。
高仁冷哼一聲,時機已經成熟,他已經發現了那人的藏身之處,立刻便取出五張大將軍符,一陰魔的腦袋上貼了一張。
大將軍符,爲鍾馗得道時所畫,能鎮壓牛鬼蛇神。赦令大將軍到此,意爲掌管冥界大將軍手握大權,能號令羣鬼,大將軍一到,羣鬼必服。
“去,找到你們的主人……”
五隻陰魔滯礙了一下,因爲煉製不得法,俱都還未脫離鬼身,終於違背不了高仁的意志,反殺而去。
這倒非是大將軍符的作用,而是高仁神唸的壓制。
他做過枉死城城隍,在“聊齋”世界成就東嶽大帝。
雖然並非同一世界,那神靈的權柄也帶不回來,但這靈魂神念之中卻是烙印着一絲東嶽大帝的意志,這尋常陰魔如何能夠抵擋那種天地大道的意志。
立刻便爲高仁所控。
這五個陰魔乃是千年腐屍陰魂,又得地下窮陰凝閉的毒氣,融合煉成,有形無質,尋常飛劍刀兵傷它不得,妙用無窮。
高仁緊隨而去,那煉製五鬼的妖人倒是也謹慎,但哪裡又知道自己辛苦煉製的陰魔竟然輕易被人給策反了。
一接近,等他反應過來,哪裡還能逃得了高仁的手掌。
沒有動用冰魄神光,一掌便震斷了這妖人的肋骨,隨之連出兩腳,將雙腿踢成粉碎性骨折。
瞪着一雙綠汪汪的眼睛,瘦骨嶙峋,便是肉身重傷,口中也是念念有詞,要釋放邪法。
高仁一巴掌扇過去,打碎了半嘴的牙,這才消聲。
“說吧!姓名,性別,來歷,不要等我搜魂煉魂,教你魂飛魄散,如實說一說,還能投胎轉世……”
妖人也知道這些手段,修行之人倒並不怕死,就怕求死不能。
再看高仁那張冰冷無情的臉,眼神裡透露出來的冷酷。
立刻,想透了其中的利弊,知道今日自己必死無疑,爲保不受煉魂之苦,也只能倒豆子般說出了自己的來歷師門。
原來這妖人,乃是南海金星峽的天漏洞主百欲神魔鄢什,專以採補,修煉邪法。
當初原與莽蒼山靈玉崖的妖屍谷辰同在天淫教下修行。
自從天淫教主伏了天誅,妖屍谷辰被長眉真人殺死,元神遭了禁錮,所有同門妖孽俱被長眉真人誅除殆盡,只有鄢什一人漏網,逃往南海潛藏。
知道長眉真人道成飛昇,門下弟子個個道法高深,輕易不敢往中土生事,便在海中採取生物元精修煉。
那天漏洞底,原有五個盤踞的厲鬼,時常出海禍害船舶上的客商。這厲鬼乃是幾個被人埋在海邊山洞中的死屍,死時氣未斷盡,所葬之處又地氣旺盛,再加日受潮汐侵蝕,山谷變成滄海,屍體逐漸深入地底。年深日久,海水減退,山谷重又露出海邊。
這些東西雖然成了厲鬼,無奈骸骨爲巨量海沙掩埋,不能脫土出來。又經若干年代,骸骨受不住地下煞風侵蝕,雖然化去,那屍身餘氣反因窮陰凝閉,與地底陰煞之氣融會滋生,互爲消長,逐漸凝鍊成魔,破土出來,爲害生靈。
鄢什因愛那洞形勢險惡幽僻,在內隱居,無意中與這五個陰魔遇上。
他知這些東西如能收到手下煉成實體,足可縱橫世間,爲所欲爲。便仗妖法,費盡心力,將這五個陰魔收伏,又用心血凝鍊,成了他五個化身。
煉了多年,可惜缺少真陽,依舊有形無質。
尋常飛劍法寶,固是不能剋制,到底美中不足,難遂報仇之念。
這些年聞得天狐寶相夫人兵解以後,仗三仙相助,二次煉就法身,眼看就要功行完滿。如能將天狐所煉的那粒元丹得到,用妖法化煉,便可形神俱全。
這五陰魔方能大成。
便再不用隱居於天涯海角之地。
所以,便從南海而來。
但又深知東海三仙以及峨眉的厲害,不敢輕易前往黃山盜取與峨眉交情甚好的寶相夫人內丹。
於是便在東海沿岸落腳,以待時機。
可惜,遇到了高仁。
他倒並非是設置陷阱,而是凝練法寶不慎泄了寶光,正好被神念強大的高仁感知到了。
也是命裡該有此一難。
結果了這鄢什的性命,封印住了五陰魔,高仁唏噓不已,沒想到剛準備尋寶,便得了大寶。
這五陰魔若是落到別的正派手裡,除了毀去並無其他作用。
但高仁不一樣,他在“聊齋”世界得了茅山的真傳,三山符籙茅山,更有煉屍之道,煉鬼之法,皆是正道的護道法門。
捉鬼,煉鬼,降屍,煉屍,這種化邪爲正的手段,茅山爲箇中翹楚。
一夜祭煉,雖然也是缺少真陽不能大成,但卻化去了陰魔猙獰恐怖之相,復還本源,形成五團黑煙。
藉此施展五鬼搬運之術,雖然依舊陰森森,但卻不是那般邪氣森然,讓人一看便是邪門手段。
沒有繼續祭煉,得此陰魔,祭煉陰魔,只是順手爲之,不值得多花時間在這上面。
也不值得耽擱了計劃。
封印了陰魔,高仁繼續朝着雁蕩山御風而去。
此時,玉清師太早已經將西川大雪山的遭遇彙報給了優曇神尼。
優曇神尼推算了七天,一無所獲,便去尋東海三仙。
齊漱溟和三仙之一的玄真子合力,再用周天易數推演,卻是天道朦朧,天機混亂,一切都似是而非,不像之前那般清楚。
衆人面面相覷。
最終峨眉掌教齊漱溟說道:“按照玉清的描述,那鄭八姑所祭出的玉尺,定然是廣成子的煉魔至寶九天元陽尺,如此說來,她得到了廣成玉匣,併成功打了開來,得到了天書……”
天道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