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此言一出,衆皆駭然。
教坊!
這個稱謂對於後世而言,應該是異常熟悉了。
因爲這代表着官妓。
實際上,教坊雖然是由唐玄宗發揚光大,但正是由隋而起,而且就在不久之前。
原因很簡單,陳後主的後宮中,人才最多的就是歌舞藝人。
陳後主最喜歡的事情,就是文人吟詩詞,譜成豔曲,彈奏演唱,他現在是沒這待遇了,全充入大隋後宮。
由於楊堅六宮虛設,這個年代,教坊內的還是正規的歌舞藝人,不是後世的教坊妓。
但入了此處,就是賤籍,身不由己。
這天下第一才女,令無數男人愛之慕之,渴求不得的絕代佳人,居然要被打入教坊?
誰能接受得了這個?
這一刻,李淵執意上前,嶽山又要拔刀。
顧承神情淡淡,俯瞰他們。
“太子駕到!”
眼見着局面要完全失控,內侍尖利的聲音遙遙傳至。
“太好了!”
宇文述宇文傷交換了一個眼神,如蒙大赦。
早在賀若弼往裡面闖,他們就遣人通知了太子,畢竟如意堂太子可拿了四成分紅。
傳言不虛,賀若弼真是個渾不記的人,暴脾氣起來,除了當今聖上誰都敢拔刀相向,真要出了事情,唯有太子能夠壓住,卻沒想到真正難纏的,還是晉王!
倒是太子殿下來得好生及時啊,莫非天佑宇文家?
“二弟!原來你也在這裡?哈哈!”
也許是這三個月的禁閉期間,顧承沒有半點爭權之意,當楊勇前呼後擁地駕臨,排衆而出,敵意明顯大減,主動上前幾步,爽朗地大笑起來。
“大哥爲何來此?”
顧承看着這位白白淨淨,養尊處優的便宜哥哥,也微笑道。
“孤是……啊!”
楊勇早已想好了說辭,但目光一掃,看到明月,眼睛就移不開了:“這位姑娘是?”
“回稟殿下,這是明月大家,天下有名的才女!”
李淵滿心苦澀,但爲了佳人安危,還是道:“晉王殿下欲將她送入教坊,請太子殿下做主!”
“才女好!才女好啊!”
楊勇已然色授魂與,只覺得那各方進獻的四位美人,十數姬妾與此女一比,簡直不值一提,有此絕色佳人,真是六宮粉黛無顏色。
“等等,你剛纔說什麼?二弟要將她送入教坊?不行!絕對不行!”
畢竟是太子,回魂還是很快的,楊勇威嚴擺手,然後溫和地對明月道:“孤在城南有一處別府,環境雅緻,姑娘可願移步?”
明月低垂着頭,福禮答道:“多謝殿下恩德!”
“好!好!”
楊勇大喜,他就怕這名妓拒絕,以他的身份,還真不好強搶。
現在可不是皆大歡喜嘛,楊勇得意地看了眼顧承,嘆道:“教坊九部,南人居多,靡靡之音,母后甚厭之,做兒臣的,也唯有爲其分憂了!”
此言一出,李淵和宇文述臉色忍不住古怪。
這話也是一絕。
看來楊勇知道自己好色的本性是改不掉了,居然打着這種旗號收美女,真以爲能騙過獨孤皇后?
“大哥既然有意,我也就成人之美!”
顧承看着嶽山:“不過此人衝撞了宋國公,必須留下!”
此言一出,李淵急了,明月盈盈拜下,求情道:“若無義父十年養育,守護左右,明月行走各地,早遇山匪劫道,求殿下饒恕義父衝撞之罪!”
“原來是姑娘的義父!這……”
楊勇有些遲疑。
平心而論,他也不喜嶽山。
因爲這威猛老者看自己的眼神毫無敬畏,還有嫌惡。
但現在美人軟語相求,他又怎好拒絕,看向顧承:“二弟,宋國公,所謂不知者不罪,既然明月姑娘軟語相求……”
“絕無可能!”
顧承不待楊勇說完,斷然拒絕:“宋國公武毅威雄,銳師一發,長江直渡,配享祈封,乃我大隋柱國,上下尊卑,豈能因此所廢?”
賀若弼一聽,馬上將方纔的憐惜拋之腦後,怒目圓瞪:“我在南陳三日轉戰百里,破城五座,斬敵首十數,流血流汗,回到大興竟被這賤籍教坊的護身刀客所逼?”
“嗯?”
楊勇當了九年太子,周圍人對他言聽計從,阿諛奉承,已成習慣,除了帝后,誰敢當面違逆?
現在顧承和賀若弼一唱一和,頓時將他激怒,面色一沉:“既如此,送入刑部吧!宇文尚書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楊堅設立新制,先叫五省六曹,後改稱五省六部,尚書省下的吏民禮兵刑工六部,任職選拔,分工明確,爲大隋穩定興盛做出了重要貢獻。
其中刑部掌管刑律斷獄,如今的刑部尚書,名叫宇文弼。
注意,雖然同姓宇文,但宇文弼出身世家豪門,和祖上做奴僕的宇文述、宇文傷沒有關係,不過他也是太子黨。
畢竟太子乃是國之儲君,如宇文弼這種老成持重的臣子,只要太子不是十惡不赦,都會擁護。
歷史上宇文弼和高熲被楊廣所殺,也有報昔日作對之仇的原因。
再是庸才,也爲太子,楊勇無法正面駁斥顧承和賀若弼,就以退爲進,將嶽山往刑部一送,到時候是嚴懲,還是走個形式,不了了之,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此刻楊勇看着顧承,臉上充斥着居高臨下之意,上下尊卑,你奈我何!
可當侍衛走出,嶽山腰間的霸刀陡然一震。
“誰敢過來?”
那侍衛哪裡經得住當世第一刀客的霸氣,朝後跌退,嶽山怒目而視,環顧四方。
“果然山野之夫,不知進退,孤這是在幫你,竟然不領情?”
楊勇目現不悅。
“義父!”
這時,明月柳腰輕擺,上前一步,柔荑按在嶽山粗壯的手臂上,朝着他緩緩搖了搖頭,目露哀求。
嶽山看着明月,眼中浮現出柔情來。
這一刻,每個人都以爲這鐵塔般的老者,會融化在天下第一才女的柔情似水中……
然而嶽山腦海中浮現的,卻是他剛到大興的那一晚,如深夜幽靈般的女子突然出現:
“嶽山,你有個真正的女兒,知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