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
郢都之上,雲層之中,一席酒宴正在召開。
參與者寥寥,齊國一方,只有晏嬰,晉國一方,則是六卿。
“諸位有禮了!”
晏嬰不敢怠慢,拱手相迎。
這個時代沒有所謂的三省六部,諸侯列國的重臣除了宰相外,基本上就是六卿、五官、上將軍、上大夫等等。
但晉國的六卿,和其他國家的六卿又有極大的差別。
因爲他們纔是晉國真正的掌控者。
說到這天下第一強國,它的來歷其實極富傳奇色彩。
衆所周知,諸侯列國都是昔日周朝的王族和權臣所留下的封地,而周武王得天下不久後,便去世了,其子成王年幼繼位,有一次與弟弟們在宮中玩耍,隨口說要封賞一位王弟。
他只是說笑,但隨行的史官將此事記錄下來,詢問封地和賜封的時間,成王慌忙解釋,史官卻認爲君無戲言,成王無奈之下,只好真的賜封。
那就是最初的晉國。
一句玩笑得來的國家。
當然,封地也是很小,歷經二百多年時間,兼併了二十多個國家,封地擴大數十倍,晉國纔有了成爲超級大國的資本。
相比齊楚,晉國處在最繁榮的中原地帶,春秋五霸中有一個版本,四位霸主都是晉王,可想而知它的強大。
可惜最爲出名的晉文公重耳,也爲後代留下了隱患,他手下有五名賢士,受其封賞,得了封邑土地,便是卿族世家的雛形,後來有的興盛有的滅亡,又有新的世家加入,經過一百多年的優勝劣汰,到如今還剩六家,便是六卿世家。
然後晉王就被架空了。
架空還算好的了,歷史上再過幾十年,晉國直接被最後勝利的三家瓜分。
這三家就是韓魏趙,變爲了韓國、魏國、趙國。
這件事影響有多麼大?
春秋戰國,就是以三家分晉爲劃分點的。
晉存在之前,是春秋,晉滅亡之後,是戰國。
一家分爲三家,尚且能全部名列戰國七雄之中,晉國的強大實力可想而知。
此時晏嬰的姿態已經放得夠低,爲首的趙文子、魏獻子、韓宣子微微點頭,卻是直接坐下。
面對這位齊相,他們是俯視的態度。
不僅從身高上,還有實力的壓制。
晏嬰也不惱火,撫須一笑,退後到自己的席位,悠然坐下,看着下方的郢都內,殺得血流成河,你死我活。
城內的楚吳不淡定了。
這算什麼?
拿他們當鬥雞麼?
毫無疑問,晉齊兩國高傲的態度,極大刺激了楚國的高層。
堂堂三國鼎立之勢,何至於落得如此地步?
再看吳人,依舊死戰不退,這羣平日裡生活富足,早忘了祖先披荊斬棘艱辛的楚人,又有了退縮之勢。
但這時,撕心裂肺的哭聲,響了起來。
那是楚國太子傳來的。
年近十歲的楚太子,趁着驚變發生,猛然掙脫左右的挾持,撲到他父王的屍體上,放聲大哭。
他是楚王與本該成爲其兒媳的秦國公主所生,從小受盡寵愛,自然也感情極深,此時見得楚王死在面前,怎能受得了這份打擊?
這一哭,楚人目眥欲裂,再度撲上。
忠君報國,不死不休!
“完了!”
三起三落的發展,令吳王闔閭面露死灰,連被左右拿下的伍子胥都管不上了。
孫武是對的,藉助外界壓力結盟,就能迎來轉機。
是他操之過急,令楚吳再無轉圜的餘地。
不過真的再無機會麼?
孫武絕不放棄,閃身撲到楚太子面前,低喝道:“你想報仇麼?”
楚太子哭聲一止,先是擡起頭來,通紅的眼睛一片茫然,然後迸射出仇恨,死死盯住每一個吳人。
小小的年紀,又久居深宮,還隱藏不住自己的真實情感,他對於這羣突然殺到家門前,逼得他和父王逃亡,又殺死他父王的吳賊,自然是刻骨仇恨,不共戴天!
“很好!”
孫武拉起太子,指着王城中心,一字一句地道:“控制炎神大陣,你就是新的楚王,順你者昌,逆你者亡!”
項英死了,楚王也死了。
兩位大陣的掌控者接連死去,剩下的楚太子自然是第一繼承人。
別看水火靈珠在半空中旋動,並不受人族控制,炎神大陣卻是歷代楚君佈置,只認熊氏血脈。
楚太子確實感到了召喚之力,但他不敢接受。
他害怕接受的一刻,就是身邊吳人舉起屠刀,讓他的身體變得和父王一樣冷冰冰的時候。
可現在,孫武竟讓他去掌握炎神大陣?
“你不敢?”
眼見楚太子臉上遲疑,孫武嘴角露出一抹輕蔑,激將道。
“有何不敢!”
楚太子體內流着秦人一半的血統,骨子裡有股狠勁,低吼着起身,張開雙臂:“來吧!”
呼!
郢都的地面再度耀起赤色的神紋,無數流光涌來,沒入楚太子體內,王城深處歷代楚王的靈位,隨之輕輕顫動起來。
這等同於傳位!
國不可一日無君!
“啊啊啊啊!”
但龐大的能量驟然涌入,對於一個不滿十歲的少年來說,還是太過沉重,楚太子驟然發出慘叫,七竅流血,淒厲至極。
“大王,將你操控水靈珠的經驗,傳授給他!”
孫武面色微變,開口大喝道。
“好!”
吳王闔閭再無絲毫遲疑,從眉心牽出一道絲光,沒入楚太子體內。
得此關鍵的相助,楚太子一指上空的火靈珠,靈珠與其呼應,傳下滔滔靈力,終於勉強承受下來。
整座郢都,升騰出宏大氣勢,直衝天宇。
“這是在逼迫我等出手啊!”
雲層之上,晉齊兩方的目光變得凝重,趙文子冷聲道。
炎神大陣一旦重啓,晉齊也無法輕易突破郢都的防護,一旦等到大楚各軍回援,這個難關就有度過的可能。
如此一來,兩國想要攫取最大的利益,就無法坐山觀虎鬥,必須阻止。
孫武此舉,看似是讓楚太子復仇,實際上是將吳楚兩國的死鬥,變成四國的混戰,爭取一線生機。
“那就出手吧!”
趙文子話音剛落,魏獻子已然舉起手臂。
身後的晉國戰車成陣,驀然涌現出莽莽大力,化作一根箭矢,落入他修長的五指間。
他信手一揮,那箭矢如同閃電劈落,以楚王宮爲壺,正落在其中。
炎神大陣一震,楚太子受到反噬,哇的一下噴出鮮血,魏獻子目光灼灼,看向晏嬰:“昔日你我兩國君王投壺定霸,一時傳爲美談,今日老夫也有些技癢,不知齊相可有興致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