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十二被安排在一間古香古色的客房裡,環境很好,室內散發着陣陣清香,房間裡都是名貴傢俱,就連架子牀都是黃花梨的。
晚上有人送來色香味俱全的當地菜餚,還有侍女端水進來給他淨面、洗腳,可謂招待的十分周到。
端水進來的小姑娘年紀不大,華十二沒好意思叫人幫忙,自己洗臉洗腳,然後藉着說話的機會,在對方口中套出了前嫂子的名諱叫劉紫卿。
他又問兄嫂爲何結婚三天便即離婚的原因,這一下小姑娘不說了,怎麼問都是搖頭。
華十二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有在意,想着回頭問問便宜大哥也就是了,要是便宜大哥不說,那恐怕其中有什麼難言之隱,就不好再問。
當天晚上睡得極好,翌日清晨,華十二在屋外清脆的鳥鳴聲中醒來,出去在門口活動了一下筋骨,打了一趟慢悠悠的太極拳。
練完之後,感覺有人看他,轉頭看去,就見前嫂子劉紫卿站在不遠處的閣樓上,目光幽幽,表情複雜的看着他。
華十二朝對方微笑點頭,劉紫卿眼神恢復正常,淡淡的道:
“你們很像,他也喜歡練拳”說完,轉身回了閨房。
早飯有人送來,再之後就無人打擾,就算華十二出去遛彎也沒人攔着,只是有管家過來告知,他的馬被拴在馬廄,問他是否要騎乘出行。
華十二擺了擺手,說隨便轉轉,管家又拿來一袋大清的龍洋銀元,說是大小姐吩咐的,這些銀元供他花用。
說實在的,太周到了,要是便宜大哥沒跟人家離婚,這錢他拿不拿都無所謂,就算拿了也是心安理得,可現在這種情況他怎麼好意思拿,笑着道謝,然後婉拒,對方也沒強求。
在外面閒逛了一天,去茶樓喝茶聽書,還見到了通緝他的畫像,不過也沒人認出他就是畫像上殺了兩江總督的朝廷通緝犯。
中午也是在外面酒樓吃的,這地方不愧是三省交匯之處,融合雲貴川三省美食,讓華十二胃口大開,到了下午才重新返回前嫂子家裡。
休息了一會兒,到了晚飯的時候,昨天那小姑娘過來說大小姐請他去膳廳用飯,華十二想了想,之前已經拒絕了對方給他銀元花用,現在不過是叫他吃飯,要是接連拒絕對方好意,有些不太好,便點頭答應了下來。
到了膳廳,劉紫卿早已等在這裡,見他過來便做了個手勢:“坐!”然後拿起一隻瓷碗,親手盛了碗湯給他。
“這是酸菜紅豆湯,他很喜歡,你也嚐嚐”
華十二一陣無語,這是放不下麼,對便宜兄長餘情未了的節奏?
看那湯花裡胡哨的,有心拒絕,但想着對方也是一片好意,只好接過來說了一聲謝謝,然後用湯匙嚐了一小口,出奇還算不錯,酸辣可口,還有些回味。
劉紫卿見他喝了,便不再說話,兩人都自顧吃了起來,期間飯桌上靜默的有些尷尬。
華十二覺得若下次再來請,定要拒絕,哪有一個人在房間裡吃的得勁兒。
誰想吃完之後,劉紫卿忽然說了一句:
“已經有三年沒人陪我一起吃飯了,你這些日子若是不忙,就過來陪我用飯可好?”
三年前可不就是在她跟便宜大哥和離以後麼。
華十二感覺對方話裡有些酸澀,有些落寞和悽楚,不忍心說出拒絕的話來,想對方這種表現,不用問就是對兄長餘情未了,現在想來應該是那便宜大哥,做了什麼對不起人家的事情吧。
當下點了點頭,說了一句:“好!”
接下來幾天,都是這樣,華十二白天去縣城裡溜達,晚上回來陪着前嫂子一起用飯,雖然沒說過幾句話,但他能看出,相比第一次見劉紫卿,對方臉上少了幾分淡漠和冷意。
但就這樣,華十二跟對方一起吃飯的時候,也如若針氈,他能感覺到他低頭吃飯的時候,對面女人經常用複雜的眼神打量他,等他擡頭看時,對方又轉開目光,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這就很讓人着惱,任誰吃飯的時候總被人看着,也不得勁兒吧。
華十二都想再住兩天,要是便宜兄長還不回來,就找個理由搬出去住客棧,好在到了第五天,白天他出去逛完,回來的時候就見花廳裡前大嫂,正跟一人相對而坐,同樣也是相對無言。
見到華十二回來,劉紫卿起身點頭:“你回來啦!”
對面那人站起身,瞪大眼睛看着華十二:“小弟,真的是你?”
華十二此時也看清那人相貌,不說和姜午陽一模一樣,卻也有九成相似,只是比姜午陽老上一些,鬍子拉碴,戴了一副眼鏡,穿着半新不舊的長袍,顯着有些頹廢。
“小弟!”
那人快步走上來,把住華十二雙臂上下打量起來。
觀他所言,應極爲親熱,但詭異的是,他表情和語氣卻都極爲淡然,笑容也像是擠出來的那樣,極不自然。
“你是我兄長?”
“我就是你兄長徐百九啊(武俠),你還記得當年在老家,我總抱着你去竹林裡玩耍.,可惜阿公、阿婆前幾年走了,他們要是還活着,看到你回來一定會很開心!”
就在徐百九跟華十二話家常的時候,前大嫂劉紫卿開口說道:
“你們先坐,我有話說!”
徐百九有些詫異,但還是拉着華十二坐了下來,搶先開口:“這幾天多謝你照顧午陽.”
劉紫卿語氣冷漠:
“我要說的不是這個,徐百九,我想說的是,午陽是朝廷通緝要犯,他的海捕公文還在衙門口貼着呢,我倒要看看你抓是不抓?”
華十二有些懵,這兩天處的不錯啊,怎麼轉頭就讓他便宜兄長抓他呢?
另外他也搞不明白,對方怎麼就認出他這個姜午陽就是朝廷通緝犯姜午陽的,要知道同名同姓的多了,別人看他可和通緝令上不一樣啊!
但是轉念一想,他就搞懂了第二個問題,可能因爲劉紫卿早就知道兩兄弟容貌相似,又知道上門的是徐百九的弟弟叫姜午陽,這是觸及到BUG上了,所以雖然劉紫卿沒見過姜午陽本人,但她見過徐百九啊,在她眼裡,他跟徐百九長的一樣,依然是姜午陽的模樣。
回想第一天見面,劉紫卿就說他跟徐百九長的像極了,這話現在想想就不對,當時卻忽略了過去,應該就是他想的這樣。
劉紫卿目光炯炯,死死盯在徐百九臉上:“午陽是通緝犯,你抓,還是不抓?”
華十二看了看劉紫卿,又看了看徐百九,後者短短瞬間就滿頭是汗,表情有些猙獰,好像極爲掙扎。
他感覺這兩人之間肯定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劉紫卿並不像是要害他,而是要爲難徐百九,因爲對方想要害他,有的是時間舉報到官府,沒有必要見到徐百九再開這個口。
徐百九汗珠順着額頭落下,本來不熱的天氣,看他就跟三伏天蒸桑拿似的。
華十二想了想,畢竟是便宜兄長,便開口幫其解圍:
“我兄長不過是衙門裡的仵作,又不管抓人,您別爲難他了,您要是想讓讓我伏法,便叫人去衙門來抓我便是!”
劉紫卿朝華十二看了過來:
“午陽,你還不知道吧,你兄長早已不是仵作了,三年前我們成親的第二天,他因爲檢舉其岳父,也就是檢舉我爹賣假藥有功,已經因功擢升爲捕頭”
華十二心裡臥了個大槽,怪不得結婚三天就和離,自己這兄長也是個極品,雖說賣假藥的活該被抓,但你頭天娶人家閨女,第二天就大義滅親,這麼辦事也沒誰了
而且華十二也明白了劉紫卿的心思,她或許沒想抓他這個通緝犯,只是用他的身份難爲徐百九,你不大義滅親麼,連老丈人都抓,好,現在輪到你親弟弟了,看你怎麼辦,抓不抓?
劉紫卿眼眶泛紅:
“我爹賣假藥是不對,可是那些藥也不會害人性命,當時他跪在你面前,低聲下氣的求你,你卻依然不放過他,你是什麼心情?” “我爹他想不開,當天就自盡了,我這個當女兒的是什麼心情?”
“你從來都會講大道理,說只要犯了法,你就要抓,我認了,現在我倒要看看,午陽是你的親弟弟,輪到你的時候,你還會不會這麼理直氣壯?你就說午陽你抓是不抓?”
徐百九目光無神,渾身顫抖,咬的嘴脣都出血了,最後似是費盡全身力氣說了一句:
“抓”
說完轉身一把握住華十二的手腕:“午陽,跟我去衙門裡走一趟.”
劉紫卿之前只是眼睛泛紅,這時候淚如雨下:“午陽你看見了吧,你哥哥,你的好兄長,他六親不認,心如鐵石.”
她哭完,朝徐百九道:“你走吧,我不逼你抓午陽了”
劉紫卿看向徐百九,眼神淡漠,有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感覺。
“無論你說不說,人我也要抓!”
徐百九看向華十二:“午陽,別怨哥哥,你不該犯法.”
華十二搖了搖頭:“我武功天下無敵,你抓不了我!”
徐百九本來握着華十二一隻手,此時另一隻手探手擒拿,抓華十二鎖骨,這是要把親弟弟制住再說。
華十二同樣用擒拿手,手臂一轉一按,就把徐百九兩條手臂封住,同時按在胸口,連人也按在椅子上,動彈不得。
“你不對,你很不對!”
華十二上下打量徐百九:“你給人的感覺很矛盾,明明有感情,但卻拼命壓制.”
他說到這裡,忽然想到些什麼,另外一隻手在徐百九腹部一拍,勁力到處,嗤嗤兩聲,自後者膻中穴和天突穴處,彈射出兩根銀針來。
華十二伸手一抄,兩根銀針就落在手裡:
“你用鍼灸之術,加上秘法鎮壓在膻中穴,封印了個人情感,這纔是你能大義滅親的原因吧,我說見面的時候,你怎麼笑得那麼假呢”
“另一根針”
華十二提鼻嗅了嗅:“有些腥,你中毒了?”
話剛說完,徐百九就噴出一口黑血,然後肉眼可見臉色開始發黑。
劉紫卿被這一連串的轉變嚇了一跳,連哭都忘記了。
徐百九無力靠在椅子上,有些喘息:
“不錯,當初我辦案,同情心氾濫,放過一個偷養父母錢的孩子,以爲他能學好,沒想到他都是裝的,當天留我吃飯,在飯菜裡下毒,他養父母當場死了,而我用銀針封穴之法壓制住了劇毒,還壓制了我那可憐的同情心.”
他看向劉紫卿:“或許我是因爲感情被壓制,才大義滅親,但是我不後悔.”
說着嘴裡又有黑血流出。
劉紫卿嚇得連忙上前給他號脈,看來家裡開藥行的也懂得一些醫術。
徐百九苦笑:“沒用了,針取出的時候就毒氣攻心,沒得救了。”
他轉頭看向華十二:“午陽,我不怪你,你好好活着,跑,跑的越遠越好!”
劉紫卿這個氣啊,合着你感情找回來了,大義滅老丈人你還不後悔,到你弟弟這兒就跑的越遠越好是吧!
不過想到這個男人就要死了,她心裡的怨氣便也消散了。
可這時候,華十二卻笑了笑:“放心吧,中毒而已,有我在你想死都難!”
華十二把六翅放出來吸收劇毒,徐百九和劉紫卿兩人就看見一道金光圍着徐百九繞了一圈嗎,一閃即逝。
徐百九瞬間就黑氣盡消,臉色也隨之紅潤起來。
華十二號了號脈:“行了,餘毒都沒留下,回頭吃兩副補氣血的藥,就沒事了!”
徐百九雖然找回了情感,但覆水難收,劉紫卿還是沒原諒他,將他趕出了家門。
華十二這邊雖然沒遭驅趕,但沒了徐百九,他也自然不好在劉紫卿家住着,收拾好東西,牽了馬,跟便宜兄長換了地方。
徐百九一臉慚色帶着華十二去了他住的小院,裡面就一間屋,還要再搭一個板子纔夠華十二住。
哥倆晚上涮了一頓火鍋,華十二跟徐百九說了自己打算,想要跟其入公門當個劊子手啥的。
徐百九罵說癡心妄想,通緝令還在衙門口貼着呢,去衙門當差豈不是自投羅網。
華十二笑着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除了自己人,旁人對着通緝令也認不出我來!”
這麼離奇的事情徐百九自然不信,可第二天華十二就拉着他上街找人實驗給便宜兄長看,他這纔不得不信,同意讓華十二改個名字,將其安排進衙門裡做了個捕快。
南屏雄遠鏢局。
一個身材高大,面目清癯,書生打扮的人,坐在俞姓女鏢頭牀邊:
“這次我得到消息,碧眼狐狸出現在西疆(臥虎藏龍),師仇不能不報,我本欲前往西疆一行,正好朝廷派人來武當山邀請,希望我們武當派能派人去川蜀一帶,幫助追捕四十大盜與七十二地煞”
“原本想邀秀蓮你同行,沒想到你卻被人打傷,萬幸傷的不重,將養些日子也就好了!”
俞秀蓮此時臉頰紅暈,如害羞小女生一般,哪有半點受傷模樣:
“我的傷不要緊,我跟你去西邊,正好傷我之人往西南去了,殺了官兵,打傷了我們雄遠鏢局的人,總要找回場子才行!”
那書生搖頭:“放心,你好好養傷,說不定我會遇上那人,到時定要幫你討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