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臺之上，段真和孟奇大眼瞪小眼，皆是一幅不好開口的樣子。
兩人都有些尷尬，段真摸了摸下巴，孟奇撫了撫額頭。
“我好像…沒有被扣分。”
這時，孟奇頓了頓，終於開口。
他看着段真，眼中升起一股疑惑和驚異。
六道輪迴之主不是傻子，他們方纔這種打手勢一般的作爲，亦然等同於泄露輪迴情報，也是要扣除善功的。
若真有這麼簡單，那六道的機密早就被泄露完了。
可讓孟奇遠遠沒想到的是，自身居然沒有被扣除善功。
“這是我的單人任務。”
孟奇又說了一句，隨後眼神一定，接着說道：“需要獲取足夠的崇拜值，越高越好。”
“崇拜值？”
段真恍然大悟，怪不得孟奇跑到這扮演仙神，還給大秦畫了一幅地圖。
原來是這樣。
“我倒是有個想法…”
段真看了看場下的十萬餘數秦人，突然一笑。
眼下這種場面，卻是還不夠熱烈。
他和孟奇細細分說，良久之後，孟奇合掌一拍，面露喜色。
……
“仙人何故消失？”
高臺之下，秦王趙稷見場內開始混亂起來，不由皺着眉頭，盯着那突然消失的仙人身影。
莫不是他們大秦，觸怒了仙人？
然而沒多時，所有的喧鬧便突而一頓，徹底地安靜了下來。
“咚咚咚咚！”
十萬人耳中心間，倏地響起了一道道莫名的鼓點聲。
彷彿是一重重幽深恐怖的力量，開始席捲大地。
“什麼聲音？”
這一刻，所有人皆是心裡一顫，只感氣血浮動，五內俱驚。
他們循着聲音看去，卻發現本是被那仙人所化的百丈圓球，已徹底變得模糊不可見。
天邊升起了一層層紅雲，宛如染血。
“桀桀桀！這麼多血肉啊…”
霎時間，所有人便聽到了一聲殘忍冰冷到毫無情感的低語。
那彷彿是從九幽最深處脫世而出的邪魔，忽地降臨人間。
“怎麼會…這…”
“邪魔！邪魔！”
“秦人，列陣備戰！”
下一瞬間，此起彼伏的呼喊聲再次響起，其中有驚懼，亦有肅然。
蒙驁緊握着長刀，大聲呼喊着八千銳士警戒備戰。
在所有人的視線上方，虛空之間，已然浮現了一道極爲恐怖的血紅裂痕。
足足幾十丈長，如同將虛空撕裂，垂落出無盡的兇邪魔意。
緊接着，一隻狀若烏黑玄鐵，覆蓋層層細密鱗片的手掌，從那裂痕中遙遙探來！
“咚咚咚咚！”
十萬餘人見到此幕，只感心神皆懼，震撼到了一種難以言復的層次。
而那隻手掌，已然朝他們所有人抓來！
“如此多的血肉，也足夠本座補充一些耗損了。”
冰冷陰沉的話語，伴隨着那幾十丈大小的巨爪，傳入所有秦人的內心。
這一刻，縱使驍勇好戰的秦人，也幾乎都呆立在原地，無法接受眼前這恐怖的一幕。
這是什麼東西？
世間怎會有如此邪魔？
“轟轟轟！”
然而沒有等所有人作出任何反應，那隻巨爪就從雲端刺下，合力一握。
空氣間傳來一層層劇烈的爆破之音，直直響徹數十里。
“邪魔來襲…”
上至秦王趙稷，下至所有布衣百姓，皆是冷汗齊出。
可他們彷彿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震懾，竟是一動也不敢動。
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巨爪，朝所有人抓來。
“仙人呢？仙人爲何消失了？”
這一刻，所有秦人的心裡都浮現出這一股念頭。
邪魔來襲，傳道於秦的仙人又去了哪裡？
“轟轟轟！”
那巨爪越來越近，幾乎只差幾十米，便要將所有人籠罩。
有些人甚至已經看到了那巨爪上的層層紋路，烏黑的皮膚上泛着金屬寒光，攝人心魂。
“吾命休矣！”
趙稷拖着年邁的身體想要避開，可卻發現依舊難以動彈，不由升起一嘆。
凡人之於仙魔，真乃毫無抵抗之力、隨手便可抹殺。
“哪裡來的邪魔外道。”
而就在衆人心念俱灰之際，一道淡漠的聲音，突然響起。
其宛若清風拂面，瞬間解開了所有人的壓迫之感。
他們身體一鬆，立馬看向高臺。
下一瞬，歡呼驟起。
“仙人！仙人回來了！”
“天佑我大秦！仙人沒有放棄我們！”
“殺了邪魔！”
在呼喊聲中，高古俊秀的孟奇，凝神盯着天空，怒斥而立。
而這一瞬間，本是兩萬多的崇拜值，開始猛地增加了起來。
“果然，施人須當厄。”
孟奇想着段真提出的計劃，心裡一動。
他甩了甩拂塵，怒目道：“本天尊在此，哪裡來的邪魔宵小，膽敢衝撞？”
隨着孟奇話語一落，那拂塵帶出一絲輕靈雲霧，瞬間將天空中即將落下的巨爪托住。
而且變化之間，速度極慢，似要讓所有人看清明細。
“天尊？”
“這個仙人，自稱天尊？”
孟奇這番話語聲音極大，在場的秦人見到巨爪被托住，心裡一鬆，開始思索起來。
這個年代，仙神體系還未徹底完善，一時間所有人都不知道這天尊到底代表着什麼。
可光是從字面意思來闡述理解，也讓他們極爲震撼。
天尊二字，豈能輕用？
“原來是天尊下界傳法…”
秦王趙稷看着這一幕，心裡終於一定。
如此看來，天命依舊在秦。
“桀桀桀，我道是哪尊荒山毛神阻我，原來是天尊當面。”
天空中的那道裂縫突而一展，似乎是有些驚訝於擋下他攻伐之人的名號。
可他也僅只有驚訝，卻絲毫不懼怕。
下一瞬間，那穹天之裂縫頓而一收，巨爪散去，化爲了一道足足三丈大小的巨魔，落到了高臺之上。
他額間都生出一顆血肉眼球，渾身遍佈漆黑魔氣，雖然身體沒有之前那般恐怖的大小，但給場下十餘萬秦人帶來的震懾卻越發強烈。
衆人都感覺眼前都黑了一瞬，似乎正在承受難以想象的心靈衝擊。
“凡人的血肉，可比不上天尊的一身道果啊…”
段真化身的三丈巨魔，盯着孟奇，殘忍開口。
他此刻的手掌都宛如蒲扇，銳利的指節相互拉扯，生出一層層火花星子。
“原來是大自在天魔主…”
孟奇神色凝重地看着眼前的段真，輕輕念出了對方的名號。
兩人就這麼對視起來，氣息變幻到幽重不定。
而場下的衆人，心中只感一重重更深的疑惑盤旋內心。
天尊，大自在天魔主。
這些一聽上去就極顯威能的名號，讓他們難以自持。
“你等看好，今日本天尊，便在此除魔。”
沒多時，孟奇便朝十萬餘秦人開口。
隨後，他將拂塵一揮，化爲一團玄靈之氣，擊向段真。
而段真也森冷一笑，雙手合一發力，打出一股猩紅深黑的光霧。
一時間，高臺驟然破碎，兩人的身影同時升上天空。
本是晴朗的天際，頓時化爲一團團或玄靈，或漆黑的場域。
場下的十萬餘秦人，便見到了此刻天穹之間的光暗交接之景。
他們在這一刻，心裡同時升起了一股念頭，便是希望“天尊”能夠降魔。
“天尊保佑…”
列陣之中，不知誰人說了一句話，緊接着就像傳染一般，開始在人羣裡不斷迴響。
“天尊保佑！”
“天尊保佑！”
沒多時，隨着天空中那一重重爆響越來越急促，所有人的想法都漸漸一致。
他們只能祈求孟奇勝利，不然那無比恐怖的大自在天魔主，便會破滅人間。
“大王，且先避吧。”
蒙驁走到秦王趙稷身前，勸說其離開此地。
“孤王不走。”
蒼老的趙稷，此刻眼中含着一絲絲堅決和期待，並不願離開。
“大王…”
蒙驁還想再勸，卻被趙稷揮手阻攔。
他看着披着重甲的蒙驁，道：“若天尊勝出，自然無事。若大自在天魔主勝出，我等又能跑到哪去？”
“這…”
“不必多言。”
趙稷轉過身看向天空中那一團團不斷變幻的華光，道：“孤王要在此，等一個結果！”
……
“轟轟轟！”
半空之上，光影流轉變化，一重重雷雲席捲，氣流涌動到了一種極限。
段真和孟奇盤膝坐着，時不時演化一些聲色虛影，彰顯手段。
他們自然不會真打，一切都是在演。
什麼天尊，大自在天魔主，都是隨便想的名號。
爲了完成這個任務，兩人卻也是耗費了一番手段。
好在孟奇之前佈下了靈氣節點，方能支撐這般巨大的變化。
“崇拜值快六萬了。”
孟奇看着視線內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崇拜值，心裡一喜。
他辛辛苦苦弄了十天，合計才兩萬多點，沒想到這番演戲，卻一下子暴增近乎兩倍。
“光是給予，不會讓人銘記。”
段真也是嘆了口氣，他並不喜歡出這種風頭，也沒有什麼意思。
但是自身也需要幫助孟奇等人回去，獲得十萬閱讀點數，故只能如此。
這樣一來，他也確實幫助了孟奇，等對方任務結束，自己也能完成那閱讀任務了。
而就在這時，趙稷那句勢要等在原地，看到結果的話語，也傳入了兩人的耳邊。
“好一個秦王。”
孟奇微微挑眉，沒想到地面上那個垂垂老矣的國君，竟有如此心氣。
看來自己之前卻是小瞧了他。
“其實嬴政能統一天下，除自身之能外，亦是有六世餘蔭。”
段真聞言，亦然撫掌讚歎。
在他的心中，大秦一統六合八荒的壯業，並不只是嬴政的功勞。
“奮六世之餘烈，若無六世，則一切又得再說分曉。”
段真回想了一番前世在地球上對於秦國的瞭解，開始和孟奇聊了起來。
他知道孟奇也是個穿越者，但對方既然不想表明，他也不會戳穿。
對於秦國，他曾經深度查閱過一段時間的資料，很多事都有一些自己的理解。
這個國家的確十分不凡。
首先在他們不同於中原的其他國家，無論是最初的起點、還是所處環境都是最爲惡劣不過的。
此國當初不過替周天子養馬的一個部落，連諸侯的封號都沒有。
而且還是處於西部的蠻夷之地，幾乎時時征戰不休。
可幾百年下來，他們硬是頂着一重重壓力，廝殺奪下了一片足夠安身立命的土地。
直到周平王東遷之時，犬戎入侵，諸侯都救之不得。
唯獨秦人奮勇救駕，大肆擊退犬戎，讓周王室得以苟延殘喘。
後來才被周王室封了諸侯之位。
可以說他們的諸侯之位，是憑藉着一身膽魄與勤奮，浴血廝殺而成，並無任何僥倖。
正因爲這個國家曾歷經無數磨難，從而也養成了悍不畏死的國風、乃至遍及上下的犧牲精神。
段真也遊走過諸國，親身見過歷史，自然也有一些自己的理解。
危險是把雙刃劍，渡不過就死，渡過了則愈發強大。
前世地球時，段真見得許多人都把橫掃六合之偉業全部放在嬴政身上，實則若無六代合力，恐怕未必能如此。
秦始皇的成功與其說是他自身的能力，倒不如說是歷代秦國君臣，乃至那個國家與民族的成功。
沒有這些基礎，統一之事，談何容易？
“這便是生命延續之意。”
孟奇也點了點頭，十分贊成段真的想法。
橫掃六合，不是一代人就能完成的事情。
嬴政只能說是天時地利人和齊聚，這才能相對順利的一統天下。
饒是如此，他亦然經歷一番不小的磨難才成就了最終的霸業。
人生壽數有限，在有限的時間裡打下基礎，再傳承到後代乃至無窮，方能完成一件件令人不敢想象的事情。
“仙道、武道、科技神道…諸多未來走向的大秦皆是存在過了，孟兄以爲，哪種最甚？”
段真動了動手指，突然盯着孟奇發問。
之前孟奇在一個呼吸之內看到了許多種大秦未來的發展。
其中有仙道，有武道，有科技神道，有妖魔鬼道。
如此多的走向，哪一種最好呢？
“哪一種麼…”
孟奇見得這一切，心裡似乎明悟了什麼。
他看着早有抉擇的段真，突然一笑，道：
“仙魔神武，不如人道。”
“合該如此！”
段真也撫掌一笑，仙魔神武，萬般走向，皆不如人道。
又或者這一切，皆合蓋於人道之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