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重生

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只是這黑暗中並不寒冷,相反的,卻極爲火熱,熱到灼燙的地步,熱到全身彷彿要燒起來……

在獸神離去的那一刻,八荒火龍失去了控制,彷彿一尊沒有靈智的生物,只剩下毀滅的本能,而毀滅萬物之前,它第一個執行的便是當年玄火鑑設下的最後一個命令,毀滅獸神……

於是,它棄了葉天,轉而撲向了獸神與玲瓏……

玲瓏知道自己錯了……

所以,她沒有躲避,甘願以死贖去所有的罪孽,贖去獸神曾經犯下的滔天罪孽……

獸神的眼中只有玲瓏……

所以,他也沒有躲避,甘願陪着她一起葬身火海之中,永世不悔……

漫天火焰中,兩個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他們之間的感情在火海中昇華,於是,兩個人嘴角都露出了微笑,世上最甜蜜的微笑,最溫馨的微笑……

只是這個世上處處充滿了意外,在他們安寧等死之際,一個人擋在了他們的面前……不管這個人是不是願意,但是這已經成爲了這個事實!

火焰之中,葉天眼神一片坦然,先前被伏龍鼎偷襲的惱怒全然消失,只剩下坦然……

哧!

火焰燃起了他的黑袍,燒着了他的皮膚……

隨着黑袍化成灰燼,他的皮膚也不斷呈現焦黑之色,及至全身如花朵枯萎了一般,從焦黃到焦黑,再急速變成灰白……

在席捲天地的火焰中,那張枯槁的老臉微微笑了……

他的身體一寸一寸化成了飛灰,消散……他卻笑了……

他的目光望向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彷彿望斷了前世今生,望斷了生死,望斷了輪迴……

時空,在這一刻悄然停止!

眼前的一切悄然改變……

漫天的火海消失不見了,玲瓏與獸神也消失不見了……

葉天感覺自己來到了另一個地方……

這裡雲氣繚繞,煙海朦朧,遠處宮闕瓊樓林立,近處湖水波光粼粼,如夢似幻,而他卻真真實實地站在湖心涼亭上……

朦朧雲霧中忽然閃爍了一下,水中忽有異響傳來……

葉天下意識地望了過去,心神頓時狂震,如聞雷音……

雲霧朦朧之中,一個女子悄然而來,肩披霞衣,彩光天成,腰如約素,體態婀娜,蓮步輕邁,赤足凌波……

她便彷彿洛水河神,九天仙子,飄然而來……

她的模樣竟是與陸雪琪一模一樣,只是少了陸雪琪的冷意……

“雪琪……”葉天心神狂震,下意識地喊道。

那女子聞言眉頭一皺,嗔色大起,道:“什麼雪琪,冰琪的,你莫不是又揹着我和哪家姑娘偷情去了,竟是連我也不認得了。”

葉天剛想解釋什麼,突覺身體一輕,竟是什麼也說不出來,然後,畫面鬥轉……

火海依然是火海!

玲瓏和獸神依然還在那裡!

方纔那個還很真實的場景竟如隔世大夢,朦朦朧朧,再也無法看真切……

方纔似乎過了很久的時間,此刻卻只是瞬間……

……

然而,就在這個瞬間,葉天心裡狂涌起了求生的慾望……

頃刻間,火龍壓下,天地一空……

……

遠處,所有人都感覺到天地已不再顫抖,所有的異象紛紛消失不見,大地之上,只餘下千瘡百孔,其餘的,再也沒有……

陸雪琪迫不及待地衝了上去……

等待她的是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裂縫,甚至隱隱有熔岩在其中翻滾……但是她對這一切視而不見,努力在荒涼的大地上找尋着,找尋那曾經熟悉無比的身影!

沒有,沒有,什麼都沒有!

這千瘡百孔的大地除了千瘡百孔,什麼也沒有!

焦黑色的土地,煙氣隨風飄搖,一如她此刻的身子……搖搖欲墜……

威能蓋天,勢能滅世,囂張不可一世的八荒火龍消失了!

只是,葉天也消失了!

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不見了,隨之消失的還有她的希望……

她的心再一次沉到了谷底……

恨,恨,切齒的恨!

她恨不能殺死自己!

她恨自己,若不來殺獸神,葉天便也不用來救自己,這樣便是自己不知他尚在人世,但是終究的活着的,一切豈非很好!

可是,恨又有什麼用呢?

再恨又有什麼用呢?

她恨得想要殺死自己,可是她畢竟無法下手……

因爲每每生出這個念頭的時候,她腦海中便不由自主浮現了那張蒼老得不成人樣的面容,溫和的嗓音卻一如當年:“沒有我的允許,你不可以死。”

淚水迷濛了雙眼!

她的心狠狠地抽痛……

她瘋狂地想揪住他的衣領,質問他,你不許我死,你憑什麼可以去死!

你得到我的允許了嗎?

只是想到這裡,他會說什麼呢?

他肯定是微笑而不答。

她的一腔怨氣突然無處可發,變成了徹骨的心痛,只想他永遠在自己身邊。

永遠,永遠……

……

不知過了多久,當所有人都離去的時候,一個青衣人重新站在了廢墟之中,目光遙望遠方,露出的卻是難以訴說清楚的傷懷!

是葉天,年輕的葉天。

黑髮如瀑,眼眸似星空深邃,雙手自然垂落,默然遠望。

八荒火龍那充沛的火能不僅沒有殺死葉天,反而因爲葉天最後關頭領悟陰陽大道,與體內寒氣交相互生,成就冰火雙重,實力更上一層樓,血肉重生,恢復活力!

恢復的那一刻,葉天內心卻沒有絲毫的喜悅。

因爲那個剎那,他忽然想到了小白……

想起了那句話……

“我只在那裡等你兩個月,你若不來,你便永遠也見不到我了。”

他那剛剛生出要與陸雪琪見面的想法轟然破碎,收回了踏出的腳步,隱遁了起來,終究只能默然而遠遠注視着她……

……

“我該怎麼辦?”葉天瘋狂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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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該怎麼辦?

他的人雖然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心已快瘋了!

捫心自問,他自然喜歡陸雪琪多一些,自然也是希望與她長相廝守,白頭偕老,只是這樣做了,小白怎麼辦?

他已經辜負了小白一次又一次……

難道還要違背自己的諾言嗎?

那樣,自己和騙子又有什麼區別?

他一直認爲:男兒在世,當有所爲有所不爲;男兒在世,言出必行;男兒在世,胸若大海,有容方大……

可是,和小白在一起,陸雪琪怎麼辦?

便是真和小白在一起,他的心必已悄然掛在了陸雪琪身上……

到那時,自己情何以堪,小白又情何以堪……

頭腦中念頭紛雜,一步也邁不出去……

良久,良久,一聲輕嘆忽然傳出,原地已經失去了他的蹤跡……

……

長路漫漫,漫漫長路!

葉天孤獨地走着,看着東方的朝陽,心中也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悲……

……

青雲山,小竹峰。

陸雪琪木然坐在桌子前,傻傻地盯着五龍輪,那張蒼老的容顏再也揮之不去……

她不會在乎,她不會嫌棄……

“你變老了,我不在乎,我們終有一日會老的,不是嗎?”陸雪琪輕聲呢喃着,“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我身邊……我知道……”

淚水已不爭氣地滑落……聲音已變成了嗚咽……

然後,她趴在了桌子上,嚎啕大哭起來,像個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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