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野狗道人跟在鬼厲的後面,一步一步的深深淺淺的往死澤深處走去。
此時,野狗道人看着滿地泥濘不堪的道路抱怨道:“什麼鬼天氣啊,這下雨下的,土地都這樣坑坑窪窪的,不過……其實……”
鬼厲望着野狗道人那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淡淡道:“不過什麼?其實什麼?”
野狗一臉無辜,道:“其實,我們可以馭起法寶飛行的,不知你爲何一定要在地面行走?”
鬼厲沒有說話,他的內心深處似乎在隱隱的想着什麼,但這一點,野狗道人如何能猜得透呢?
此刻,野狗道人看着鬼厲平靜如水的神情,似乎覺得此刻他貌似在想什麼,但是他又如何能去問?默然的,他一步一步默默的跟在鬼厲身後走着。
鬼厲望了望野狗道人那一副有些欲言又止的摸樣,又看了看肩上的小灰,自言自語道:“小灰,你覺得他現在是不是想說什麼?”
小灰睜開模糊的雙眼,嘴裡打着哈欠,貌似這一切都跟它沒有任何關係,不過,片刻,只見小灰看似興奮不已的朝着鬼厲手舞足蹈,貌似被什麼刺激了一番,高興的大聲“吱吱吱吱”的叫着,更是它那雙靈動的眼珠,不時望着鬼厲上下來回翻轉!
小灰這樣奇怪的行徑,讓身後的野狗道人吃了一驚,貌似連眼睛都看直了,朝鬼厲道:“這猴子怎麼了?難道是瘋狂了麼?是不是周圍有人?”
說着,他顧盼神離的左右相望,不過倒也沒有發現一絲人影的痕跡。
鬼厲在一旁看了看陰沉的天氣,隨即朝野狗道人低聲道:“你剛剛不是問我爲什麼一定在地面行走麼?”
野狗看着鬼厲的模樣,低聲道:“沒……沒有!”
此時,猴子小灰依舊在鬼厲的肩膀上左右跳個不停,而且還用手一直指向他們的後方,吱吱吱吱一直叫個不停。
鬼厲沉吟了片刻,又慢慢的轉身看着來時的道路,望了望野狗,道:“剛纔下雨的時候,你是不是跟他們幾個人在一起,就是那個算命看相的小姑娘!”
野狗道人強笑道:“是啊!我確實和他們在一起啊。”
鬼厲看着他強笑得模樣,指了指他身後的包裹,道:“你的傘還在麼?”
野狗道人微微皺眉道:“這個……這個,我想想!”
鬼厲淡淡道:“雨傘放哪裡了,還用想很久麼?”
一句話嚇得野狗道人一個激靈,忙道:“沒,沒什麼。對了,我想起來了,我的傘借給那個……那個算命看相的小姑娘了!”
鬼厲向着小灰看了看,想了一想,道:“原來你是借給她遮雨了對不對?”
“吱……”
還不等他們誰開口說話,不想猴子小灰突然的大叫了一聲,更是興奮的連同那張猴臉都剎那間變得有些通紅!
野狗道人頭一次感覺到如此被一個動物所譏笑,更是臉上頓時通紅一片,神情尷尬至極,忽然的他望着鬼厲一臉凶氣道:“喂,你個臭小子,你欺負我,你肩膀上那個死猴子也欺負我,怎麼?拿我不當人看啊!我告訴你,你家野狗爺爺當年可是殺人無數,死在我手裡的人沒有上萬也有上千……我……我……”
鬼厲看着他一臉憤怒激動的樣子,淡淡的一笑,轉身道:“你說這話什麼意思?你殺了多少人,與我有什麼關係麼?”
野狗道人沒想到他如此淡定,忽然想好的話貌似都記不起來了,於是一時語塞,居然片刻也說不出一句話。
此時,走在前方的鬼厲又是淡淡一笑,慢慢道:“我來問你,你殺人和你借傘,這兩件事情之間有什麼關聯麼?你自己說說看,有什麼聯繫?“
說到此,他又是淡淡的回頭望向了野狗道人。
野狗吃了一驚,尷尬道:“這……你說這句話,什麼意思?”
鬼厲搖了搖頭,淡然道:“什麼意思?你認爲我有什麼意思?只是自從上次在死靈淵發生的事情後,我覺得你再一次讓我對你刮目相看!”
“什麼?”野狗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鬼厲看着野狗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慢慢的轉過身,低沉道:“我沒想到,你也如此有一顆善良的心!”
野狗道人怔怔的站在原地出神,貌似他在回想之前的事情,那個小姑娘以及她那一張在風雨中被凍得沒有血色的面頰!
可當他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鬼厲卻已經慢慢的走遠了,那身影幾乎就要消失在一片濃濃的霧氣之中。
野狗道人看着那幾乎要漸漸消失的身影,忙大步向着鬼厲追趕過去,口中彷彿在自言自語道:“其實那小姑娘長的還不錯,不過嘛!”
狠狠的他又跺了一下腳,道:“切!老子是誰?老子是野狗道人,爺爺的!這輩子我就是個壞人!不過……”
轉眼又笑了一笑,貌似那笑容有種說不出的怪異之感,道:“其實也不是長得還不錯,其實還真挺美的呢!”
此刻,貌似他腳下的步伐離鬼厲越來越近,突然的,一個身影如閃電般出現在他的身邊,低聲道:“沒想到啊!你說的話還真讓我吃驚!”
“啊……誰?誰在那?”野狗道人突然猛地一甩頭,望着四周安靜的如同一片黑暗的死亡沼澤害怕道。
不知什麼時候,鬼厲居然又出現在他的身邊,淡淡道:“野狗道人不是天不怕,地不怕麼?怎麼現在突然害怕起來了?”
野狗道人看着鬼厲的身影,似乎自己也怔了一怔,低聲道:“我,我沒注意,所以嚇了一跳。”
四周依舊一片寧靜,天色越加黑暗,更是黑暗之中貌似一點點的淹沒了一切。
野狗道人望着越加陰沉的天空,道:“不過,那個……小子,我想問你點事情!”
鬼厲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什麼事情?”
說着,卻慢慢的依舊在這沼澤當中前行着。
野狗道人伸手抓了抓腦袋,皺了皺眉頭,道:“怎麼?怎麼小姐沒有來?”
鬼厲淡淡道:“小姐?你想說碧瑤麼?”
野狗道人慢慢的點了點頭,一張狗臉上貌似更是多了一種怪異的感覺,貌似在他心中,碧瑤和鬼厲一同前來纔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鬼厲慢慢的看着遠處一片濃霧的死亡沼澤,漸漸停下腳步,負手摸了摸背後的天琊神劍,道:“其實……十年前的事情你應該知道吧!”
野狗道人點了點頭,道:“這件事情,江湖皆知啊!不過……難道你是爲了……她……”
話音剛落,野狗道人卻不知爲何,不像以前那樣有着一絲絲害怕的感覺,隱約間,貌似他還在隱隱期待着什麼!
鬼厲淡淡道:“沒錯!就是爲了她,我一定要把她救回來!”
說着,又是轉過身,聲音漸漸低沉,但野狗道人卻依舊聽得清清楚楚。
“碧瑤!其實,我這次沒告訴她,但是我相信她自己也會過來的!”
野狗道人又一次怔怔的呆在原地,似乎有些出神,等他回過神時,鬼厲的身影再一次的遠去了,似乎又要消失在前方一片濃濃的霧氣之中。
野狗道人看着遠處,大步的追向鬼厲走去的方向,口裡似乎在自言自語:“陸雪琪……碧瑤……哎……”
誰也不知道野狗道人此時在嘆息什麼,沒人知曉此刻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此時,四周依舊一片寧靜寂靜之感,卻見天色越來越深、越來越暗,黑暗之中,貌似漸漸淹沒一切……一切更是那樣朦朧陰暗。
死亡沼澤另一端。魔教長生堂門主玉陽子站在沼澤之上,慢慢的仰首望天,此刻他一身白衣被淒涼的夜風微微吹動,似乎看上去那衣襟微微飄動,氣度不凡,宛如神仙在世。
但唯一讓他懊悔的則是他的左手,此刻他的左手衣袖空空蕩蕩,更是他臉上的神情顯現出一副黯然之態。
死亡沼澤夜風之中如此的冰涼,貌似空氣中還夾雜着一絲絲溼潤的氣息,四周寂靜無聲,無邊無盡的黑暗之中唯獨站有他孤獨的身影,顯得寂寞而顯眼。
此時,在他身後,默默的傳來一陣隱約的呼吸聲,那是他門下之人都暗自藏在那裡,似乎在耐心等待他的命令。
只是此刻,玉陽子的心中卻有着不爲平靜的一面。
黑夜中,他獨自嘆息,可是有誰能知道他心裡的痛楚?有誰能明白他內心之中最爲深深的痛苦之情?
“門主,你又在想那件事情了!”
後方,傳來一聲默然的話語,在這冷冷的夜空中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孟驥,是你吧!”玉陽子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慢慢道。
孟驥在他身後默默的點點頭道:“是我,門主。”
玉陽子面色上一陣抽動,緩緩回頭,道:“也罷,你來了,就陪我說說話吧!”
孟驥望着玉陽子那張有些滄桑的面頰,緩緩嘆口氣道:“多少年了,長生堂啊!當年無限風光,可是現在……”緩緩的,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玉陽子看着他在往昔之中精心培養起的得意高手,慢慢的嘆了口氣,道:“你說的對!現在啊!長生堂啊!如同沒落的夕陽,看着其他三派!我門下真是……後繼無人啊!”
孟驥聽了,忽然的心裡一酸,貌似眼淚就要滑下面頰,但是他還是忍住,慢慢道:“門主如何這樣說,如此傷感?”
玉陽子慢慢道:“其實人啊!永遠都有**,永遠都有野心,記得十年前我也是志得意滿啊!當年我總是想着擊潰那些青雲門下得那幫正道之人,這樣我們長生堂自然在魔教中地位高升,可是不曾想,當年的一戰,讓我顏面盡失,更是讓我失去了一隻左手,真是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說着,他又是望着無盡的黑暗天邊,自語道:“原本是最爲美好的夢想,卻不想十年前,在那個道玄老道的手中,就是他手中的誅仙古劍,我的夢,化成了一團泡影,如同空氣中的一粒微小塵埃,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說到此,他轉頭看着孟驥,似乎臉上再一次呈現出一種悲痛的模樣,道:“也許,我們長生堂便是這世界上第二個煉血堂,不知多長時間以後,長生堂也許不復存在了!”
孟驥默默的搖了搖道:“門主怎麼這樣說,我知道當年誅仙劍陣發動,長生堂幾乎無人倖免,逃生之人不過一二,所以……這是抹不去的陰影。但是,門主,十年了,十年過去了,你要爲現在着想啊!失去的在也回不來了不是麼?無論你怎麼後悔,怎麼努力,失去就是失去了,如何還能回來?
玉陽子無奈的望着孟驥,道:“我想你也知道,就在不久前,魔教之中最後一個小門派煉血堂,已經被鬼王宗所收服吞併了,也許不久就會輪到我們了!”
此刻,玉陽子的心中更是悲喜交加,死亡沼澤出現異寶,而且就在長生堂的身邊,如此只要找到那異寶,長生堂就還有機會東山再起。
可是,長生堂對那異寶虎視眈眈,別的門派難道不知曉麼?也許這一次又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的空前大戰啊!
不過,爲了本門生死存亡的時刻,玉陽子顯然已經不顧一切,他已經豁出去了,如此孤注一擲。
玉陽子此刻又是望了望漆黑的發紫的夜,衝着孟驥道:“我聽手下探子報告,在前方死亡沼澤的外圍“無底坑”附近,有一羣正道中人已經駐紮下來了,其實不用在聽探子的回報,我相信你我都明白他們是什麼人,來這又是爲了什麼?”
孟驥微微點頭道:“確實,之前我已經讓探子去了另一側黑水溝、白馬河一帶搜查過,不過並沒有發現鬼王宗、萬毒門和合歡派大舉人馬,所以門主不必擔心。”
玉陽子微微搖頭,道:“話也不能說的如此絕對,只是魔教其他三個門派,我相信肯定還是會有動作的,但是至於是什麼時候,那就不太清楚了!不過此刻我們應該全力對付青雲門、天音寺和焚香谷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先將他們除去,這樣可以減少正道之人與我們的爭奪!”
孟驥的面色卻沒有任何高興之情,反而有些擔心道:“門主,只是魔教之中雖然不見大隊人馬,可……可幾日前我們的探子發現鬼厲和秦無炎還有合歡派的金瓶兒貌似都來到了此地,只是這三人在江湖上被人稱爲“三公子”,所以我們不能不提防啊!“
玉陽子面色上抖動了一番,更是一臉怒容,道:“這個我何嘗不知,正道的人無非是想要那件異寶,但是魔教之中的鬼王宗和萬毒門,他們是想要我的命!”
孟驥身子一震,口中驚慌道:“這是爲什麼?難道消滅我們對他們有什麼好處?”
玉陽子面容上冷笑了一聲,道:“有什麼好處?他們都想爭奪魔教之首的位子,那當然是少一個競爭對手更好了!再加上我們現在勢微,所以他們纔想先對我們下手!”
孟驥此刻面上神色不定,低聲道:”那我們怎麼辦?總不能等着叫他們滅門吧!”
玉陽子冷冷的哼了一聲,道:“他們這想法倒是不錯,可是就是這夢做得太早了點,我長生堂門下且是那麼容易叫他們消滅的!”
說着深深呼吸了一下,緩緩道:“我們現在必須這樣做,你不是說另外三大魔教大隊人馬未到麼?咱們就趁着現在,先把正道消滅殆盡,然後在全力尋找那異寶,等到異寶到手之時,就是他們的末日!”
孟驥低首道:“原來如此,門主高見啊!”
玉陽子微微點頭笑了一笑,隨即轉身,望着那飄渺的黑色夜晚,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貌似等待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