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燃燒的黑色火焰漸漸的暗淡下去,慢慢的似乎周圍的一切都歸於平靜之中,阿合臺隱藏於無限濃黑的雲朵之中,快速的遠離了這個看上去如同人間煉獄一般的帶着血腥氣味的七裡峒。
不知過了多久,他回頭緊緊相望,但見無人跟蹤以後,他才緩緩的落下雲頭,慢慢的回到地面上,呼嘯的冷風徐徐吹來,一絲陰冷的感覺不由讓人全身發顫,但見他口中深深喘息了一下,又轉頭望着遠處一片血海的七裡峒。
此刻,他這般看着,心裡怎能不知,黎族和苗族現在依舊在奮勇拼殺,但不論是黎族還是苗族,可以說都已經是兩敗俱傷,但看阿合臺的樣子,似乎並不着急去找黎族的族長或是黎族的族人,只是他就那樣靜靜的站在那裡,深深的凝望着手中的黑杖,當下感覺一股神秘莫測的力量在黑色的杖身中緩緩遊走,更是讓這個黎族人的體內頓時沸騰起無限的熱血,漸漸激盪起來。
阿合臺在內心深處如此興奮不已,口中低聲涌頌道:“呵呵,果然,我纔是以後真正的黎族……不,是南疆的大巫師啊,我纔是那個人啊……哈哈哈哈……”說着,他又是放聲大笑,似乎一臉邪惡的模樣。
正是他這般暢快歡笑的時候,忽然的一陣輕微的掌聲,從他的身後,也就是一側山谷的黑暗中,幽幽響起,同時有個聲音,低沉而悠遠的傳了過來:“厲害啊!你果然狠毒又厲害啊!很好……很好……”
“誰?是誰?出來!”阿合臺身子震動一番,不由迅速轉頭向着身後漫無邊際的黑暗深處看去,卻見一片黑暗之處,寒冷的風聲凜冽的劃過他那張充滿恐懼的面容,前方卻依舊什麼都看不清楚。
阿合臺忽然面色大變,口中又一次慌張的喊道:“是誰?到底是誰?站出來,別鬼鬼祟祟的躲在黑暗中。”
此時,阿合臺周圍兩團熾熱的火焰依舊在無限的黑暗中緊緊跟隨着他,只是在那熾熱火焰的前方,從黑暗中慢慢走出一個黑衣人。
那人全身上下被黑衣籠罩,只露出一副空洞的雙目,但看他身體僵硬,卻也並不是走出來的,而是……而是凌空飄出來的。
阿合臺目光收縮,面色上一片緊張驚秫之感,那樣子如同見了九幽地獄來的魔鬼一般的可怕!
那人在黑暗中暗暗涌動,但見他冷冷的望着眼前的阿合臺,幽幽一笑,口中緩緩道:“好個阿合臺啊,果然很有一套!”
阿合臺眼中瞳孔緊縮,面色上似乎害怕的流下溼冷的汗水,口中緊張道:”什麼……什麼有一套?”
那人緩緩眺望着遠處一片人間血海的七裡峒,微微一笑,道:“難道你不是很有一套麼?你看那些驚慌失措的黎族族人,倒是在看看你的模樣,一點都不曾擔心,其實你心裡的想法,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我……”說着,又是低聲笑了一笑。
“啊……”
驚秫的呼喊聲久久迴盪在淒涼夜空之中,更是久久迴盪在空無一人的山谷之內,如此聽了,讓人驚悚萬分。
那黑衣人又是冷冷的望着他,一雙空洞洞的雙目,好生嚇人,口中冰冷道:“你心裡覺得那個族長不過一心想復仇罷了,所以既然如此,何必去救他,乾脆要他好好拼殺一番,如果他戰死了,那就更符合了你的心意,不是麼?省的他還是你掌握黎族的一大障礙,我說的對不對,阿合臺?”最後的三個字,他說的如此之重,似乎就是從心底而發一般。
阿合臺聽了,心中又是一陣緊張之感,但不知怎的,忽然他冷冷一笑,將骨玉黑杖緊緊握在胸口,貌似用着一副無所畏懼的神態,看着眼前的黑衣人,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總之這骨玉黑杖已然到了我的手裡,那個族長又能乃我何?”
此刻,他的心中更是有些得意,面色也漸漸平和了很多,自是有這骨玉黑杖在手,別說是黎族族長和眼前的黑衣人,就算是那個傳遞給他力量的魔王站在他的眼前又能如何?雖然他的道行自是不能與那魔王相對比,但是如果沒有聚集南疆五族的五個聖器,那麼那個魔王還能有什麼本事?他又如何能從“鎮魔洞”中復活重生?
想到此,他又不由得控制不住內心的興奮之情,口中在也忍不住,放聲狂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陣陣狂妄的笑聲久久迴盪在天地之間,如此的狂妄至極,令人罕見。
倒是那黑衣人,滿目平靜,口中緩緩道:“阿合臺,你搶到了骨玉與黑杖,看來獸神大人沒有看錯你,不過……”說着,他冰冷的聲音再一次傳來,道:“不過,當真有這麼好笑?”
阿合臺下意識的,冷冷盯着面前的黑衣人,更是將骨玉與黑杖緊緊的握在手中,口中冷道:“你……你想害我,你們都想害我……休想……你們休想……”說着,似乎每一句話都發出陣陣憤怒的咆哮,就連他身後那黑暗中的炙熱火焰,都瞬間跟着憤怒咆哮不止。
黑衣人微微擡手,不知爲何,處於阿合臺身後的炙熱火焰這回稍微平靜了一些,然後他口中平和道:“阿合臺,你這話什麼意思?沒有人想害你啊!”
阿合臺目光兇狠,口中冷道:“你們就是想害我,這東西,這骨玉與黑杖,我是不會交給你們的……不會,就是死了也不會……”
黑衣人靜靜的望着他,口中平和道:“阿合臺,你是說死也不會交給我們了?看來你是不想遵守承諾啊,也不想將這兩件聖器交給我們,對不對?”
阿合臺臉上神色變幻不定,固然那個‘獸神’是南疆極具恐怖力量的存在,但骨玉與黑杖也是他費了幾年心血,纔得到的聖器,如何他肯放棄,於是內心深處幾分掙扎下來,終於人類的貪慾還是戰勝了一切。
此時,阿合臺狠狠的猝了一口,口中冷笑道:“我把這東西交給你們,能得到什麼好處?我現在手裡可是有骨玉與黑杖,這兩樣東西可是當初將獸妖都打的幾乎魂飛魄散的聖器,難道你們不怕麼?如果你們不怕,那就都來試試,就算是魔王又能如何……”說着,又是冷冷的看着面前的黑衣人。
黑衣人沉默了一下,緩緩道:“看來,你這樣說,果然是想背叛獸神大人了,難道你不怕死?”
阿合臺一舉骨玉黑杖,只覺得體內充滿無限神力,真有一種君臨天下之感,當下不由狂嘯道:”背叛又如何,獸神算什麼東西,你們別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如果沒有南疆五族聖器齊聚,他能復活麼?若是沒有他的存在,你算什麼?你身後的那條惡龍又算什麼?在這聖器面前,都算什麼啊?哈哈哈哈……”
黑衣人的身後發出陣陣低聲咆哮,顯然是極度憤怒,不過黑衣人卻面色平靜,目光冰冷的望着阿合臺,道:“你是不是忘記了,五族聖器到底是什麼來歷?你能發揮的,不過也只是三分法力罷了,若不是當初獸神大人教你法術,你能從那個老不死的大巫師手中搶來此物?”
慢慢的,他聲音冰冷,口中透着無限寒冷的意味,道:“我最後警告你一次,與獸神大人作對的下場,我想你應該知道,所以……”
“所以什麼?所以想叫我死麼?”阿合臺心中不知爲何,雖然害怕,雖然身體都在微微顫抖,但口中依舊冰冷如故,手中依舊緊緊握着骨玉黑杖。
“你們不放過我,我也不會放過你們,去死吧!你這個雜種!”怒罵聲中,他雙目怒睜,更是揮動手中的骨玉黑杖,瞬間,一道漆黑火焰從黑杖中猛然奔出,如此急速的朝着黑衣人襲去,所過之處,一片焦黑!
黑衣人冷冷一笑,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只是手尖一指,黑色火焰在他不遠處緩緩停下,慢慢的被無形力量所摧散,漸漸消失無疑!
但看阿合臺的神情,卻滿面震驚之情,顯然剛剛他是在試探着什麼。
不過,雖是滿面震驚,但他還是冷冷一笑,道:“我剛剛並沒有發出十分威力,看你的樣子,如是我散發出十分威力,恐怕你早就死在這裡了!”
話說到此,阿合臺更是得意萬分,口中再度狂笑道:“怎麼樣?你怕了麼?”
黑衣人看着阿合臺囂張的模樣,又看了看他手中的聖器,口中淡淡道:“獸神大人果真明鑑啊,你這個人果然心機險惡,而且他也看出,你骨子裡就有這樣的反骨,所以若是得手後,你一定會背叛!”
阿合臺狂笑道:“反骨?背叛?那又如何?我承認鎮魔洞裡從獸神以下,確實有很多法力高強的妖魔鬼怪,但是現在除了你以外,還有誰能出得來?而你的道行也很厲害麼?呵呵,就你這點道行,難道還想從我這裡得到聖器麼?”
黑衣人看着阿合臺那張狂妄的嘴臉,忽然冷冷一笑,道:“你認爲自己很厲害?”說着,伸手從懷中拿出一件事物!
這東西被巫妖輕輕抓在手中,卻見上面發出淡淡光暈,遠遠看去,原來真是一個閃爍着黑色光芒的珠子,不過在這個漆黑的夜晚,若不是仔細觀看,還沒有人看得清楚。
阿合臺看了他一眼,不免有些緊張,雖然他口中說着並不害怕的話語,雖然這巫妖的巫力應該不是如何高強,但他也是獸神座下最爲得力的助手之一,但是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有着怎樣的神秘巫術!
正在他暗中思量要不要立刻攻上去時,不想那黑衣人卻冷冷的望向他,口中緩緩道:“怎麼?現在你知道怕了?”說着,又是冷冷一笑,面無神色,道:“晚了!”
這般說着,但見他手中又是做出一連串稀奇古怪的動作,只聽“噼啪”一聲輕響,那黑色的珠子瞬間變成無數的黑色粉末,片刻之後,慢慢的從他手中紛紛如同秋水一般滴滴滑落。
阿合臺看着他一連串詭異古怪的動作,不由面色一愣,道:“你……你在做什麼?”
那黑衣人卻也只是默默的看着他,一張被黑衣所覆蓋的面頰中又是傳來幾聲冷冷笑意,道:“我在做什麼?一會你就都知道了,只是你知道的時候……”說着,又是緩緩的沒有說下去。
周圍,又是無限冷冷的山風呼嘯吹過,似乎冥冥間,在低聲嘆息着什麼!
是在嘆息他的命運?
還是在嘆息他的命運?
到底誰會如此悲哀?
到底是誰會如此痛斷心腸?
阿合臺忽然放聲大笑,狂妄的笑聲在山谷中動搖,但聽他放肆大聲道:“你要搞什麼花樣?不論你搞出什麼花樣,我都不會害怕……不會……啊……啊啊啊啊……你……”
突然之間,他貌似如鯁在喉,幾乎像是被魚刺生生卡住了喉嚨,居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周圍明亮的火焰在無盡夜空中豁然升起,照亮了無限漆黑的山谷,只是這次不同的是,這樣的火焰居然……居然燃燒在阿合臺的身上。
片刻間,無數沸騰的黑色火焰徐徐升起,更是發出“噗噗噗”幾聲悶響,但看阿合臺如同被火焰燻烤的野兔,身體周圍同時露出十多個一般大小的空洞,空洞中又是漸漸升起無限的沸騰烈焰,讓人看之恐怖、驚秫!
阿合臺的口中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一個字,張大的嘴裡,似乎透露出無限哀鳴,可惜他說不出、喊不出,臉上更是一副死不甘心的憤怒模樣,不過,這一切已經無法挽回了!
黑衣人的目光漠然的飄渺遠處,口中緩緩道:“獸神大人早就看出你有反骨,剛剛我也提醒過你,本來我想放過你一命,只要你交出骨玉與黑杖,我也不會如此行事,但是給你活路你偏偏不走,我也沒有任何辦法,只能怨你的貪慾太多、太高,居然在獸神大人面前如此做事……”說着,頓了頓,又道:“剛剛我捏碎的就是‘黑火精珠’,當初獸神大人傳你法力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以後的事情了,你可能不知道,只要將這‘黑火精珠’毀去,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了你,畢竟這黑火之力有反噬主人的能力,所以讓你死在自己的法術之下,也算對得起你。”
阿合臺的眼中充滿無限的悔恨與痛楚,只是沒有人能知道,此刻他的心裡在想着什麼,也許後悔自己不該有如此貪念?也許痛恨自己當初爲什麼要進入十萬大山?不過,現在他又能跟誰去說?無人能說,但聽又是一陣“噗噗噗”悶響連續發出,黑火轟然的從他那並不健壯的身體中猛然迸發而出,不多時,便將他的身體漸漸吞噬,熊熊燃燒。
一剎那,這個帶着狼子野心的男子已經化爲一堆灰燼,消散在無限漆黑的夜空中。
那殘存的悔恨與無盡的痛楚,也隨着他的離去而慢慢的消散殆盡!
黑暗之處,唯有骨玉黑杖,默默安靜的躺在一片灰燼之中,呼嘯的風聲猛烈掠過,卻有着說不盡的感覺籠罩其中。
黑衣人靜靜的飄了過來,伸手一招,骨玉黑杖被凌空吸到他的手中,但聽他冷笑一聲,低沉道:“阿合臺啊阿合臺,你要是早些給我,也許就不會如此喪命了!你呀,還是不聰明啊!”說罷,正要轉身離去,忽然聽到山谷另一側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他不由眉頭一皺,沉聲道:“是誰?鬼鬼祟祟的,出來!”
黑暗中,一片沉默寂靜,片刻……默默的走出一個人影,卻不想,此人滿目滄桑,灰衣白髮,赫然是焚香谷的上官策。
此刻,他靜靜的凝望着黑衣人,又看了看他身後那兩團充滿着無限敵意的熾熱火焰,最後,目光才漸漸落到他手中的骨玉黑杖上。
他的樣子,貌似突然之間,蒼老了很多。
默然的,黑衣人看着上官策一張蒼老的面孔,片刻,緩緩從口中說出一句,道:“老友,我們有多年未見了吧!”
上官策的面頰上如此蒼老的和普通老者沒什麼分別,但見他的目光如同刀刻一般的深沉,口中低聲道:“你們……好手段啊!”說着,又看着地上那隨風飄逝的灰燼,道:“這人就算是給你骨玉黑杖,想必你也會要了他的性命,看來你們……你們還是忍不住要出來了,爭奪江湖?”
黑衣人一身漆黑的衣襟在夜空中縱然長舞,但他的身影卻站定在半空中絲毫不動,片刻……他緩緩道:“這是獸神大人的指示,當然是他已經等得不耐煩了!”說着,又淡淡道:“畢竟他的事情,你們也是知曉一些的。”
上官策緩緩道:“這個我是知道的,不過……當初我和谷主所說的話,獸神大人應該明白。”
黑衣人淡淡道:“明白?是明白又能如何?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且問你,你那谷主說的話,你自己相不相信?”
上官策忽然沉默了,也許此刻他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
黑衣人淡淡一笑,道:“沉默代表默認,還是你覺得沉默是金,不說話便是好的?”說着,他將手中黑杖往懷裡一摟,道:“老友,你我各爲其主、各保其主,只是這以後的道路,誰也無法預知,前途多危險,你還是多多保重吧!”說罷,轉身消失在一片蒼茫黑夜之中。
上官策默默的看着遠處那兩團炙熱的火焰,似乎一時間想起了什麼,但見天邊黑暗處,忽然傳出一陣猛烈的咆哮聲,似乎在怒吼發泄着什麼!
黑衣人的聲音,此時從黑暗中遠遠傳來,道:“上官老友,你道行高深,我自是明白的,但我有惡龍和骨玉黑杖在手,你如何也攔不下我的,但你我多年交情,還是留點情面吧!”
上官策的身影,默默的站在那裡,眼中望着遠處黑暗中漸漸消失的兩團烈焰,口中又是低聲嘆息着什麼。
天地之間,但見只剩下他一人淒涼的站在毫無生氣的山谷中,半晌,忽然無聲的山谷中傳來他悠長的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