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山……通天峰。李洵默默的坐在道玄真人給自己安排好的房間裡,他的耳邊依舊是傳來那日的聲音,久久不散。不過,他真的不明白,爲什麼陸雪琪的面容上呈現出那樣的神色,冰冷如雪的面頰上似乎不帶有一絲絲的激動之情,換來的只有怪異、冷漠的感覺,爲何怪異?爲何冷漠?難道……難道真的是自己比不過何人,還是她對自己一點真正的喜歡感覺都沒有?
這些他本想忘記,本想拋到九霄雲後,也許……也許過幾天,過幾天谷主來了,事情就會好辦一些了吧……是不是會好辦一些……可是這些,又有誰能夠知道呢?
此刻,他寂寞的獨自坐在房間的古窗前,面對窗前吹來的陣陣冷風,更是擡首望着那晴朗和煦的陽光,忽然覺得現在這裡剩下的也只有這陽光還能默默陪伴他孤獨寂寥的身影。
此時此刻,他想起那日道玄真人雖是說讓陸雪琪陪伴,但看她那冰冷如霜的雪白容顏,想着她面容上呈現出的一點一滴,聽得她口中說着毫無溫度的話語,一時間,他並沒有到處遊玩的心思,更是感覺這裡是不是真的沒有人在乎過他?
痛苦、無奈、傷心,頓時充滿了他那本是炙熱如同火焰般的心靈,可那一張絕世天顏呈現出的點滴神情,卻只能讓他心寒如霜,是不是,這一刻,他的心中思緒萬千!
是不是,這一刻,傷心也只是自己的事情,那麼,留在心靈最深處的那一絲悸動之感又是什麼?
他到底在等待什麼?
是不是還在盼望那一絲絲的希望?
也許,只要谷主來了,希望就會來吧?
也許,只要是他說的話,那麼道玄真人就一定會答應吧?
李洵望着窗外,忽地,眼睛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劃過,外面貌似也傳來一陣更爲陰冷的感覺,原來……起風了,又是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點點滴滴的落下,消失……不見。
李洵望了望窗外,點滴的小雨打在他的臉上,似乎沒有溫度,更是他的面頰之上流下了一行溼溼的印記,可惜他以分不清這到底是雨還是淚!
是不是……是不是這一刻,僅僅只是這一刻,他習慣了一個人安靜的呆在這寂靜的屋中、習慣了這沉默的氣氛、習慣瞭望着那飄渺的陽光和晚間的月光、寂寞的、孤獨面對,,,,,,,,。
突然,反佛是什麼聲音響起,更是一陣門聲,讓他不由得回頭一看,不知什麼時候,蕭逸才慢慢踱步而入,更是看着李洵那張有些讓人感覺奇怪的寂寞面頰,低首一笑,道:“李師兄,今天怎麼這樣傷感?難道是因爲外面下雨的緣故?倒是前日不曾見你如此啊?”
李洵慢慢站起身,看着蕭逸才,低首笑了一笑,道:“原來是蕭師兄,有什麼事情麼?”
說罷,又是靜靜望着古窗外,來回閃動的淅瀝小雨,忽忽的又是低首自笑了一聲。
蕭逸才看着李洵那說不出的神色,慢慢坐在了椅子上,緩緩倒了一杯茶水,道:“李師兄,先坐下,坐下再說。”
接着頓了頓,道:“李師兄,你看這雨下的淅淅瀝瀝的,你可感覺到什麼?”
李洵聽着這一句話,忽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於是靜靜的望着外面,緩和了半晌,才道:”我不知道,但是給我的感覺……哎,真是讓人說不出來。”
蕭逸才緩緩嘆了口氣,道:“李師兄,我知道,那天看陸師妹的臉色,換了誰,恐怕都會變得如此多愁善感,對了,這兩天不見陸師妹帶你出去走走,到底怎麼回事?”
李洵深深的嘆息了一口氣,道:“蕭師兄,那日陸師妹確實帶我走了幾處地方,不過我看她面色不好,所以我便不想在麻煩她什麼了……”說着,又是深深嘆了一口氣,便不再說下去。
蕭逸才點了點頭,又沉默了一陣,道:“其實……李師兄,不是我多說什麼,十年前的事情,你們焚香谷雖然沒有參與,但是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那時候,陸師妹爲了張師弟所作的一切,恐怕……若是誰,就算是十年……就是二十年……三十年……又怎能忘記?”
李洵聽了這句話,忽然心裡有些難過,更是想起當年,他第一次見到陸雪琪時候的情景,那時候……只是從那時候開始,他的心裡如何也不能忘記陸雪琪了,所以……所以……此刻,他深深對望着蕭逸才的目光,更是半晌沒有說出一句話來。而蕭逸才也這樣緊緊對望着他,片刻無語。窗外,依舊寒冷,小雨淅淅瀝瀝的下着,似乎在低語敘說着無盡情懷。
青雲山……通天峰……祖師祠堂。看守祠堂的那位老人慢慢放下手中的跟了他多年的殘破掃把,站在祖師祠堂的大殿門口,看着門外下的淅淅瀝瀝的小雨,默默的嘆了口氣,滿是皺紋的面頰上隱約透露着一分怪異的神情,似乎帶着幾分希望,又好像有着少許悸動之感。
門外,冷風陣陣,從旁邊看上去,似乎讓人有了一種死心絕望的感覺,更是一種冰冷之感充斥心間,而更加暗淡的祖師祠堂中,似乎讓人看了更加陰森恐怖。
大殿之外的空地上,因爲下雨而空無一人,但仔細看去,雨滴卻一點一點的傾瀉在翠綠的草地上,給人一種清新之感,似乎一時間,空氣之中充滿了無限甜甜的味道,讓人呼吸一口,忍不住有一種神清氣爽的感覺。
可就在遠處,一片異樣的感覺籠罩上空,似乎一瞬間,冰冷的感覺充斥其中,和着無限淅瀝小雨愈發讓人感到重重殺意,但在外人看來,似乎並看不出什麼破綻,實際上,這片黑暗之中自是藏着道法高人,反過來說,只有道法高人才能設置這樣的奇異法陣。
但聽轟隆一聲巨響,天空中黑氣忽然如同萬丈驚雷一般從天空滾滾而下,更是帶着勢如破竹的氣勢俯衝而下,漸漸的,那黑氣慢慢消散……緩緩出現了一個墨綠色的身影。那是誰的身影,盡然佇立風雨之中?
那是誰的身影,顯得如此孤獨寂寞而沒有一絲生氣?
是否有人能看見他的目光?
是否有人懂得他的心念?
此刻,但見老人深深低嘆了一口氣,而他的嘴脣,忽然的,不知爲何,開始微微顫抖了起來。
但讓人奇怪的是,那墨綠色的身影並沒有向前走來,而是站在那裡,默默的向着這面看着什麼,他到底在看着什麼呢?
不論怎樣,那一個墨綠色的身影,依舊遠遠的望着那副蒼老的容顏,靜靜佇立,一動不動。
天空之中,黑色氣息早已慢慢消散,周圍塵土隨着巨大氣浪紛紛漂浮兩側,老人望着眼前的情形,心中自是明白這是怎樣一回事,不過,他的嘴裡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因爲他的眼中已經倒影着一抹火紅色的衣裙……那是通紅鮮亮的顏色,那顏色中透露着無限升騰的熱烈激情!
那是如此熟悉的身影,老人自是見過了很多次,但見那火紅的身影拿着如同升騰烈焰般的一把油傘,默默的站在那裡,但臉上似乎多了一份會心的笑意。
站在祖師祠堂殿口的那個老人面上露出一份欣喜之情,嘴角跟着動了動,終於顯現出一份溫馨笑意,在他的眼神深處,似乎還透露着一絲絲說不出的神色。
是欣喜麼?
還是欣慰?
此刻,那穿着火紅色衣裙之人,慢慢擡首,向站在祠堂門口的那個老人深深望去。
老人的嘴邊,又是掛着一絲笑意,慢慢擡手向她,輕輕招手。
田靈兒一張沾滿雨水的面容上顯出絲絲歡喜之感,但見她不顧地面溼滑,快走兩步來到老者身旁,面色柔和高興的叫了一聲:“前輩,是我……”
那老人微笑的點了點頭,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滿是欣慰疼愛之色,口中笑道:“是靈兒啊,我當然知道是你……你怎麼樣?還好麼?”說着,慢慢擡首,望着天空依舊下着的淅瀝小雨,幽然道:“靈兒,今天來找我,是什麼事情啊?”
田靈兒緩緩走進門口,折起手中的紅色油傘,口中低聲道:“前輩,李洵師兄來的事情,你聽說了麼?”
老者默默點頭道:“這件事情我知道,靈兒來這是想問我,這件事情有什麼怪異之處吧?”
田靈兒默默點頭,道:“是啊,這件事情,我總感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啊!”說着,又是把那天的事情詳細的說了一遍。
說罷,田靈兒面色怪異道:“前輩,那天除了道玄真人和水月大師開口說了幾句話外,其他人卻什麼都沒有說,難道他們事先都知道了?”
那老人嘴裡冷冷“哼”了一聲,面上露出一絲不屑的神色,口中淡淡道:“不是他們不說什麼,只是說真的,如今青雲門下,除了道玄真人以外,只有你爹爹田不易能說上幾句話……”
還沒說完,田靈兒便打斷道:“可是前輩,那天我爹爹並沒有說什麼……”
老人擺了擺手,道:“我是說能說得上話的,但是你要知道,現在這青雲門下,除了你爹爹還有已經叛逃的蒼松道人,其他人……真的是不成器啊!就更別說什麼談話了!”說着,頓了頓道:“不過,接替蒼松道人的齊昊倒也不錯……”
田靈兒還是聽得有些糊塗,但見她面色奇怪道:“可是前輩,他們爲什麼不……”
還不等她說完話,老人點頭道:“靈兒,我知道你的心思,不過,你想想,齊昊和楚譽宏都是新進之人,自然插不上什麼話,而一般來說,這件事情是道玄真人親自做主,而且他點名叫陸雪琪出來,所以除了水月能說上幾句話,迎合以外,別人恐怕想插言都插不上。”
倒是他這樣一說,田靈兒不由一怔,而她跟這位神秘的祠堂老人相處也有十年之久,十年之中,她越發覺得老人神秘莫測,不論是道行還是品行,更是她對着眼前的這位老者欽佩敬慕之心日漸加深,所以有什麼事情都來詢問他。
不過,十年間,聽他說話言行,她總有一種異樣感覺,似乎他的狂妄,他的不羈,總讓人感覺高不可攀,但聽他一席話卻也不是沒有道理,放眼天下間,能有幾人被他看上眼?
不過,雖然田靈兒是田不易的女兒,但心裡也總有些奇怪的感覺,但見她此刻忍不住問道:“前輩,我爹爹他……我總覺得他平日裡稀鬆,真正時候卻緊張起來,所以……”
那老人默默看了她一眼,道:“孩子啊,事情不能這麼看啊,你爹爹看上去貌不驚人,矮胖矮胖的,實際上啊……”說着,似乎沉淪在一片往事朝海之中,道:“實際上他在修行道路上有着另一番天賦啊!而且他性子堅毅執着,遠非常人能及,這一點在修行深入之後尤其重要。當年他入門之後一直平平無奇,一旦得到指點開竅,道法修行便一日千里,成就反而還在平日那些活蹦亂跳、看不起他的師兄師姐之上。”說着,又道:“你爹爹當真是個修真奇才啊!”
“修真奇才?”
田靈兒聽了不由一愣,然後又呵呵的笑了兩聲。
那老人看着她的神色,低首一笑,道:“其實,你爹爹真是比當年已經去世的天雲道人、商正樑等人要強太多了!只是那幫人都是一些蠢材,他們基本如同廢物一樣,能知道些什麼?
田靈兒聽了,面色突然默然下來,只是不明白,爲什麼當年的天雲道人等幾位青雲首座居然在他的眼中如同廢物一般,一文不值,倒是傳到外面,又是一番笑話了,但田靈兒卻不覺得這僅僅是笑話那麼簡單。
那老人轉頭又看了看田靈兒,道:“我們青雲門下人才濟濟,不過,這青雲門下弟子,還有外人,都只知‘神劍御雷真訣’乃是我青雲門無上真法,其實他們卻不知,當年祖師傳下的道法,乃是無名古捲上領悟所得,總共傳下了四式真法劍訣,哪一個不是威力絕倫的無上真法?但……你可曾見過?”
“什麼?一共四式?”
田靈兒一驚,口中慌忙道:“有這樣的事情?可是我爹爹……他從來沒有跟我說過啊!”
那老人微微搖頭,道:“這件事情,你爹爹自然不知道。”
田靈兒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以爹爹在青雲門中的地位,雖不是最高,但也是幾人之下,萬人之上,可從老者的話語中,她能聽出,這件事情確實是爹爹也不曾知道的,但實際上,田不易也確實從來沒有對他講過,此刻,她對這個老人的身份來歷,心中更是又添加了幾分驚奇之感。
那老人滿是皺紋的面頰上,顯示出不一樣的滄桑之感,給人一種異樣感覺,但見他默默看了看田靈兒那一張驚奇的面容,便知她心中所想,不過,倒是他也不說破,而是目光遠遠望着前方,一動不動。
田靈兒看着老人出奇的目光,同時先後看了一眼,卻似乎並沒有看到什麼,但見她轉回頭,低聲道:“前輩,你這是在看什麼?那老人慢慢收回目光,面上神情平靜,口中平和道:“沒什麼,時間也不早了,你先回去罷,以後有什麼事,你在過來便是!”
田靈兒委實有些捨不得,但她對老人一向尊敬,所以當下行了一禮,信步而回。
天空中,依舊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老人自己默默看着田靈兒遠去的背影,深深喘息了一口氣,目光又是向着前方靜靜的望着什麼,許久不語。周邊的地面上,又一次傳來雨滴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