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壓下心頭不甘,拉下拉鍊,把這件旗袍也給脫了下來,上身已經滲出了點點汗水,她妥妥當當的穿好這件藍綠色的旗袍後,又看了眼遲明輝,才挺直了背轉身離開了辦公室。以麼己念。
門聲“啪嗒”合住,她就聽見攝影棚那邊劈頭蓋臉的喊聲,“顧念是麼?你怎麼試了那麼久,就剩你一個人還沒拍了。趕緊過來。”
“啊,對不起。”顧念跑到化妝間裡頭,果然已經寥寥無幾的人,“一直試不出合適的衣服,所以挑了好久。”
說話間,她還對着鏡子看了下,被自己紅腫的眼睛嚇了一大跳。
化妝師把她按在凳子前頭,因爲是最後一個,基本上就不怎麼化妝,隨便掃了下粉底提亮膚色後,主要的工作是把她的頭髮做成那個時代的髮型。顧念飾演的角色 比較賢良淑德,也就把披肩的長髮盤成了髮髻,在後頭插上個看似名貴的簪子,又修剪出了個很柔順的劉海來,將桌上頭放着的玉鐲和耳環替她帶上。
準備完畢後,一個賢良淑德的女子形象栩栩如生的在鏡子前緩緩誕生。顧念的底子本來就極好,僅僅是隨意折騰下,就有種脫胎換骨的感覺。
化妝師掃了眼顧念的身段,前些日子就聽說這個演員是練過戲曲的,所以這身段也是非常好,穿上旗袍後,比做模特的付瑤還勝上一籌。如果戲子那個嬌豔的角色交給她,或許化妝師會更加精心的替她着個妝容,可惜了……
沒聽見化妝師口中那意外的嘆息,顧念看着鏡子裡頭現在和這身旗袍十分搭配的髮型,對化妝師說了聲“謝謝”,這才又自己一個人往攝影師那裡走。
在遲明輝那裡拖的時間太久,她拍了幾張照片以後,攝影師覺着差不多足夠交差了,就點頭說了可以。顧念看着滿屋子狼藉開始收工的一堆人,心頭涌起了一點疲累的感覺。她從沒有想過,陷入到感情的掙扎中,會讓原本元氣滿滿的自己,變的這麼狼狽。
她雖然是挺直了身板離開遲明輝的辦公室,但何嘗不是落荒而逃。走的倒是光彩,卻忘記自己的衣服還在裡頭。
顧念無奈的走回到遲明輝的辦公室前,她舉手放在門上,頹喪的把頭磕在上頭。誰料一頭磕上,倒是突然將門頂開了,她趔趄了下險些撲在裡頭,擡起頭來,裡頭 早就空蕩蕩的,哪裡還有遲明輝的身影。他果然已經收工回家,難掩的失望和酸楚泛上心頭,就好像一下子喝了一碗黃蓮水那麼苦澀。顧念撇了撇嘴,走進去把門合 上,又栓了門閂,才緩緩走到衣架旁邊換衣服。
無數畫面翩漣,時而是那雙如鷹梟一般的眼睛,恍若在身後牢牢的鎖住自己的身子,從未曾離 開;時而又是那只有魔力的手在逐漸褪下衣服的身上烙下點點熱度的動作,鳩毒入骨。顧念顫抖着手把衣服換好之後,呆呆的站在那裡看了很久落地窗前的電腦-- 當無慾無求逐漸變成有所求,而求不得。原來便是心痛的感覺,如針扎過以後的刺痛感,逐漸蔓延全身。
就這麼站在辦公室裡頭,彷彿一下子淹沒在男人的氣息當中,如同魔障般涼薄清寒的聲音,始終在寸寸響起。
丫頭……丫頭……丫頭……
顧念緩緩睜開眼睛,走到辦公桌前頭,僵直着坐了好久,最後長長的呼了口氣。她從來都善於把自己從頹喪的情緒裡拯救出來,也善於讓自己遺忘孤單,更善於掩 飾心裡頭最難堪的情緒。堅持了兩年,默默無聞,不被別人看好,甚至不被家人所齒,每一步她都固執的走下去,又何必在意其他。
顧念,被遲明輝折磨的已經不像自己。
拖着疲憊的兩腿邁出了辦公室,顧念一下子愣在原地,整個別墅裡頭已經閉掉了燈,黑漆漆的空無一人。他們肯定都以爲她已經走了,顧念嚇的看向門外,假如門也鎖住了她要怎麼出去,急慌慌的奔到門邊,用力的推了幾下,沒想到居然真的鎖住了。
外面正下着一場秋雨,經歷了一天的忙碌的別墅外面,早已經星子滿天。一望無垠的雨幕如同天地間正在書寫的詩行,連綿而又動人,刷拉拉刷拉拉--
顧念看了看緊閉的大門,又回頭看了眼微微開着一條門縫的遲明輝的辦公室。從來沒有的挫敗感讓她認清了個事實: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一個人,會把她顧念真的當一回事,不管是自己多麼努力的學戲,揹負傳承;還是她多麼認真的對待遲明輝,他依舊走的悄無聲息……
任她再如何的調整情緒,在這一刻也徹底崩潰掉。黑暗是最能激發人心中最脆弱的世界,顧念突然間抽泣出聲,忽而爆發出一陣痛哭,就像兒時被扔在練功房裡頭,只有自己蹲在角落裡頭劈叉下腰時候的無助--原來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麼?
窩在漆黑的走廊裡哭了好久,顧念才慢慢的歇了下來,抽出紙巾來給自己擦去臉上滿布的淚水,哭過一場,終究會好受許多。她好多年都沒有這麼哭過,甚至被遲 明輝不斷的欺負,大部分時候都強行忍下去。摸摸索索的從包裡又掏出了手機,一個人在這種偌大的別墅裡頭,總歸還是害怕的。微弱的亮光就好像是黑暗中僅存的 光亮,她呆呆的看着僅存了三格電的手機,孤單、寂寞、難言的痛心,諸種感情襲上心頭。
喬默的數個未接來電,最後是一條短信:顧念,可能你在忙?冒昧打擾不太好意思,那今晚就先不約了,等你哪天有空我再和你約時間。
一抹苦笑逐漸浮在脣角,顧念幾度都無奈的想要撓牆。但她還是耐着性子回覆了這條短信:好的,今天試妝時間有點久,實在抱歉,剛剛看見短信。等……
等以後一起拍戲的時候,再吃飯好了。
她把短信回覆過去,呆呆的看着手機好半天,電話簿幾乎是無意識的就翻到遲明輝的名字,停在那名字上面好半天,也沒有勇氣撥打過去。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珍珠,啪嗒嗒的落在手機屏幕上,模糊了那三個字眼。他爲什麼要這麼對待自己,她就算是好欺負,可也有自己的尊嚴。
她的喜歡那麼單純,可他的欺壓又那麼複雜。複雜的她根本看不清他的內心,不知道他到底想要怎樣?
遲明輝說不談感情,也許,就只是想談身體。他看中了自己的身體……是不是……
顧念把手機放到旁邊,抱腿坐在走道里頭,如果遲明輝心裡頭是這麼想的,爲什麼不直接告訴她。
許久,手機突然間響了,顧念茫然的接了起來,但說話人的聲音卻還是令她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抖着。
“丫頭。你打電話給我,又不說話做什麼?”
顧念腦海中浮現了個問號,她什麼時候給遲明輝打了電話,難道是剛纔自己糊里糊塗的按下了撥號麼。
電話那頭還傳來了雲禾和遲雲陌的說話聲,只是當遲明輝喊了句丫頭後,她分明聽見遲雲陌的冷哼聲,不覺心頭漸漸泛上了涼意,說:“我沒事……”
說完“沒事”後,她還是止不住的哭了出來。
怎麼會沒事。她是多麼的希望,這個時候遲明輝會出現在自己的身邊,可是自尊又讓她說不出口自己的處境,雖然她有的時候的確很傻,但不代表她喜歡裝柔弱,她一向堅強慣了,也忍慣了,這時候一個求助二字,真的艱難的難以吐出口。
遲明輝沉默了半天,聽着她那強壓下去的哭腔,捏了捏眉心,起身朝門外的走廊走去。
這邊雲禾正坐在客廳裡頭喝飲料,看着遲明輝忽然起身走了,好奇的問遲雲陌,“小念這麼晚了找遲明輝做什麼?”
遲雲陌想起了白天看見的那幕場景,頓時臉色一黑,說:“不知道。大概是公司的事情吧。”
如果不是因爲雲禾今天一定鬧着要跟上來坐回,可能遲雲陌已經找遲明輝深談一下關於顧念的問題。礙於雲禾在這裡,他還不好那麼剮了自己兄長的面子,所以一直把這種衝動壓抑了下來。
這個顧念……
當初在月光海灘的時候,那雙脈脈含情的眼睛,那句多餘的臺詞,他甚至以爲顧念喜歡的是自己。如果不是當初那個意外的示好,可能他也不會提出419的要求。結果試鏡會上喬默的一場大鬧,試妝時候推門而進看見的場面,都讓他不得不再次審視顧念這個女孩。
她真的是她表面上看的那麼單純麼?她還真是百人百面相,百人百手段的風格啊。難怪不過是個新人,演技卻那麼好。
遲明輝站在走廊裡頭,壓低了聲音問:“丫頭,你有話想說?”
近在耳畔的聲音,讓顧念一下子安穩下來,她輕聲說:“沒有話想問,就是想聽聽你的聲音……”
遲明輝站定,突然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顧念見他不吭氣了,把頭埋在膝蓋中間,鼻子酸酸的說:“對不起,我不該說這些話的……”
聲音在空寂的走道里響起,迴盪而來的是隱隱的回聲,“我、我先掛了。”
“等等。”遲明輝終於聽出她聲音裡的不對勁,什麼地方迴響這麼大,這明顯不是在家裡,“你在哪裡?”
顧念小小的打了個淚嗝,“沒事,我要睡了,不打擾你們,你們早點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