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月以來,因弟子入門考覈耽擱,教門修行之事,實則並未真正走上正規。畢竟考驗時間,有先有後。最早的與最晚的,相差一個月。
而玄天、玄地,這兩位負責教導弟子修行的道人,須得看顧考覈。又因公平起見,早早通過考覈的弟子,並沒被直接遣去藏經塔——當然,鐘山氏姐弟三人是個例外。
如此,早入門的,除了早早熟記門規戒律,大略也只有一件事可做——播種。
勤務堂長老玄陽道人以任務的形式,將靈谷播種事務分割發佈下去,使得早入門的記名弟子,如今多多少少,都身懷一些教門貢獻。
而後入門的,雖然沒做成任務,得不到貢獻,卻好歹不需要捱時間。
先後之分,各有利弊。
如今入門考驗之事完結,教門自當以修行爲要務。
聞聽鐘山嶽所言,諸記名弟子雖已有猜測,卻也忍不住心中雀躍。
修行!
只看那鐘山氏姐弟三人這一月的變化,就足夠讓人感到期待。更遑論那名滿世界的掌教至尊,神通廣大的太一道人,高高在上做榜樣!
誰不想如那太一道人一般,超凡脫俗?誰不想如那太一道人一般,無人敢輕侮?
鐘山氏姐弟三人早早得了功法傳承與玄天、玄地二人教導,這一月下來,勤修不綴,以三人的資質根骨和悟性智慧,可謂是突飛猛進。
若最初之時,看這姐弟三人,還略有些柔弱文質,如今一月過去,一身氣血渾厚,氣息凌厲,端端氣勢迫人,如鋒芒出鞘。
諸記名弟子之前多有羨慕,然羨慕歸羨慕,鐘山氏姐弟三人畢竟身份不同,加之太一道人與鐘山嶽的緣分之事,誰人不知?
且考覈未完,如之奈何。
如今終於等到了,這如何不讓人心頭歡喜?
當下上千人少有交談,都竭力按捺心緒起伏,煎熬靜候。
大略八點,玄天道人身影一晃,跨步出現在練功場正中的高臺上。
這道人神色冷厲,目光如刀,橫掃一週,只看得諸記名弟子齊齊低頭,仿若風吹麥田,片片倒。
目光掃罷,道人這纔開口,聲音洪亮至極,攜赫赫氣勢,威壓萬方,籠罩練功場偌大空間,無處不在。
只壓得這千餘記名弟子齊齊彎腰,冷汗直冒。便就是那彼得,已是入了煉炁境,也承受不住,反而因爲修爲更高,承受的壓力更大!
在彼得等人修爲略高的人眼中,那玄天道人一身氣血洶涌澎湃,化虹衝宵而起,彷如大日凌空,浩瀚熾烈,仰觀之刺目耀眼,讓人不敢直視。
“今有記名弟子一千零八十五人,現在各分男女,男左女右。”
道人的話,淡漠縹緲,如同律令,千餘弟子不由自主,各自分開,不片刻功夫,便作左右兩羣,以中央高臺爲中心,左側男弟子有七百二十人,右側女弟子三百六十五人。
“鐘山嶽、鐘山姒、鐘山媧、彼得-帕克、瑞雯-達克霍姆、辛迪-穆恩、羅根-豪利特、布魯斯-班納,爾等八人出列。”
八人聞言,連忙走出。
“爾等八人,四男四女,各帶男女弟子,立刻前往藏經塔擇取功法,限時一個小時。去罷。”
“是,師叔!”
由是千餘記名弟子,女弟子在前,男弟子在後,亂糟糟沒個規整,攜着躁動的心情,只在鐘山嶽八人的領頭下,穿過太混宮,進入了從未進過的教門內部。
一路橫穿外門弟子區域、中殿、內門弟子區域、正殿,這纔到了後殿太元宮。
穿過太元宮,入目便是那聳立九十丈高,在山下便能看的分明的藏經塔。
玄荒與玄昃二人早已等候多時。
不多話,當即就有玄荒開口,先向諸弟子說明擇取功法但憑緣分,這才安排新進諸弟子一一進入那藏經塔中。
藏經塔外觀雖則不大,內裡卻一片虛空,休說千人,便是萬人十萬人進入其中,也是等閒。
諸新進弟子進入其中,各自散開,各擇功法不提。
那藏經塔外,鐘山嶽八人鬆了口氣,又與玄荒、玄昃再次見了禮,便靜靜等候起來。
這入門考驗完成之後第一日,衆弟子先憑機緣各自擇了功法,從藏經塔出來,原路返回練功場,待人齊了,差不多正好九點。
玄天道人盤膝坐在練功場中央高臺之上,雙目一掃,這纔開口說話:“今日除外,此後每日早上八點起至十點,一個時辰內,由吾爲衆弟子講道。”
粗略解說一遍,玄天道人直入正題。
“仙道修行,始於築基。築基鍛體,乃修行之根本。增體質,強氣血,打熬肉身,通透氣脈,待得氣血渾厚,氣脈通暢,再反哺精神,蘊養神魂。待神魂壯大,再與氣血兩相一合,熔鍊混一,搬運催動,衝開玄關一竅,勾連天地靈氣,方纔進階煉炁境。”
“築基鍛體,關礙緊要,須得先明瞭肉身氣血流轉,勁力搬運,經絡氣脈。今日,吾便與爾等解說這肉身氣血運行及經脈關竅。”
“人之一身,氣血搬運,生自於脊柱大龍,發自於心髒穴竅...”
“...經脈穴竅與氣血搬運,息息相關...”
......那玄天道人從經脈、氣血起始,兩相合講,將二者關聯一起,說到一處穴竅,一條經脈,便與該處氣血運轉奧妙,結合起來,描述詳細,細緻無比,不疏漏分毫。
那高臺之下,四周盤坐的諸弟子,有興致昂然者,聽的津津有味。有深感乏味者,也不敢疏忽,一字一句,都牢牢記下。不知何時,那玄昃也悄然到了一邊,細細傾聽體悟,將玄天所言奧妙,與自身築基經歷一一印證,即便他已入了煉炁,也收穫頗多。
後來又有老帕克夫婦,也悄然到了一邊,凝神傾聽。
又譬如鐘山嶽、彼得等人,本也對這等基礎知識,深感明瞭。然此番一聽,兩相印證,找出不少自身疏漏缺憾之處,正好查漏補缺,夯實基礎。
教門千餘記名弟子,能通過入門考驗,千里挑一,每個人,說來都不是廢物。較之而言,畢竟有超越平常人的地方。
譬如記憶力。
當然,要說這千餘記名弟子,各個都過耳不忘,那也不盡然。
可這些弟子既然能通過考驗,從百萬人中脫穎而出,自也非同尋常。那深知自己記憶稍次者,卻也拿了紙筆,一邊仔細傾聽,一邊做筆錄。
只有少許一些人,或是自傲,或是疏忽,自身記憶力稍次,卻也沒做其他準備的,這等人物,如果沒有及時醒悟,多半也是沒甚前途,待得一年時間一到,少不得只能出師下山,黯然別離仙途。
然則不論正在講道的玄天,還是一旁遠處靜立的玄地,都不曾在意。
這修仙了道,勉強不得。若自己沒那番心思,沒那般努力,到頭來再怎麼勉強,也是枉然。
由是這些弟子不論努力也好,放鬆也罷,不論是把這裡當成真正修仙之所在,還是郊遊來了,道人都不會干涉。
如此,至十點,一秒不多,一秒不少,玄天道人結束講道,緩緩起身:“須得提醒一句,吾所言道理,至關重要,爾等須得細查,以免自誤。”
又道:“下午兩點至四點一個時辰,由玄地指導修行。”
說完,擡步一跨,越過許多距離,落在玄地身邊,兩人各自點了點頭,揮袖離開了練功場。
待兩位道人一走,這練功場登時便就熱鬧開了。
有三五成羣,討論先前玄天所言一些關竅,也有三三兩兩,勾肩搭背,要離了練功場,到外面玩耍。
各種百態,是不一而足。
鐘山嶽四處奔走,或是攔住那些要玩耍的,告誡一番,只道是要勤修苦練。至於是否會領情,他並不在意。
他只做自己認爲該做的。
之後與一些弟子圍成一圈,爲那些弟子講述自己修行的感悟。
又把彼得等人拉進來,對衆人道:“彼得師兄他們比我們入門早,對修行多有體悟,請他們來爲大家講述一下修行感悟。”
彼得等人自不推辭,一一輪流講解。
那有志於修行的,於是便圍攏過來,很快便有數百人。
也虧得幾人都修煉有成,即便是鐘山嶽,一月下來,也有鍛體三重境界,扯開嗓子,聲音倒也不小。
這輪流一講,就是一個小時。
鐘山嶽又站出來:“各位師兄師弟,師姐師妹。彼得師兄他們也要修行,我們不能耽誤太長時間,對不對...”
一番解釋,讓人心悅誠服,這才散了人羣,又與彼得等人談笑片刻,便各自散開一邊,各修各的功法拳腳去了。
到了下午,玄地一番親身指導,但因爲人多,畢竟不是單獨指導,就效果而言,自是遠遠不及當初給鐘山氏姐弟開小竈的時候。
待玄地講完,鐘山嶽又把彼得等人拉到一起,同樣用一個小時,爲許多弟子指導解釋不提。
待得散了弟子,鐘山嶽笑着對衆人道:“我們平素修煉,各修各的,難免有所疏忽。每天花一點時間,在指導諸位同門的時候,也能梳理一下自己修煉體悟,還能與同門之間保持良好的關係,一舉兩得嘛。”
衆人皆是深以爲然。
天黑之後,不少弟子都回了宿處。或是懶散,想要休息的,或是要回去溫習今日理論的,凡此種種。
至於鐘山嶽,在晚飯過後,仍舊與兩位姐姐一道回了練功場,努力勤修。
卻就有玄天不知何時來到旁側。
待得鐘山嶽一套拳路走完,玄天才開口:“今日你之所爲,我等都看在眼裡。”
鐘山嶽這才發現玄天就在旁側,於是連忙上前見禮。
“只是覺得那些同門畢竟是入門晚了些,我有能力,就幫襯一下。”他撓着腦門道。
玄天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本尊很是期待你的未來,但是你須得要記住,修仙了道,修爲纔是根本。不論關係多親近,如果修爲跟不上,早晚要被淘汰。”
又轉言道:“不過暫且我等對你還算滿意...希望你能認清修行本質,保持心靈澄澈,千萬不要生出過多雜念,以免污了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