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一日之內,四位苑主有三位都受了罰,紫宸宮內突然就清淨了下來。
宇文絕難得悠閒,不是在院中繼續賞花品酒,就是去御香苑的幽藍庭找慕容家的大公子慕容樂雅聽琴下棋……
時隔三日,受傷最輕的小徒弟紫汀已經恢復了大半,閒不住的他忙不迭的想去看望另兩位聽說也受了罰的師兄們。
在宇文絕的四個徒弟中,三徒弟紫諾和紫汀的關係是最好的。
一來因爲他倆年紀最相近,二來也是因爲紫諾相對外向的個性更能與這位小師弟玩到一塊兒去。
不過眼下,被罰跪三日的紫諾一回到秋苑便倒頭大睡,早就不省人事,再加上紫秋又離宮多月,紫汀自然第一個就衝去了夏苑。
“二師兄!二師兄!”
那日一大早,紫秋剛梳洗完畢正半靠在牀頭,由丫鬟小櫻幫忙更換傷藥與紗布,外衣還未來得及披上就見外面一個冒冒失失的小子,橫衝直撞的跑進了屋子。
小櫻本想斥責,這大清早的是哪個沒規矩的敢這般亂闖,看到是紫汀,也只能無奈的在心中低嘆。
倒是紫秋,淺笑着拍了拍小櫻的手,算是安撫對方的不滿,“剩下的我自己來吧!你去看看今個兒早上有什麼點心?吃了幾天的清粥,實在是沒味了。”
這幾日紫秋一身的傷痛再加上那“瓊韖”草的藥性在體內作祟,紫秋一直沒什麼胃口,每次吃一點就說飽了,這會兒聽到他說餓,小櫻自是喜出望外,忙應道:“是苑主,櫻兒馬上去。”
小櫻前腳一走,紫秋剛拿起衣裳正要穿,紫汀卻已經湊到牀前,抓着紫秋的手臂,“秋師兄,我聽大師兄說師父拿‘宮規’罰的你,是不是很嚴重?師父那天好可怕!連諾師兄也被罰的好慘……”
回想起那日師父冷硬的眼神,紫汀到現在都會寒顫。
那“血堇”的藤,紫汀自然知道是多厲害的東西,從小自己淘氣師父也沒少拿那玩意出來嚇唬自己,可每次也沒真的動手。況且二師兄一直是師父最喜歡的徒弟,這次師父怎麼會生那麼大的氣?
“咳咳——”說到那天的事,紫秋不自然的低咳了兩聲,畢竟有些事並不適合讓這個過於天真的孩子知道,便叉了話題,“沒事,‘宮規’什麼的也就是些皮外傷,你看我這不是挺好的,倒是你難得這麼早就跑來我這,莫不是又惹了什麼麻煩了?”
他這位小師弟,雖說平日喜歡搞些惡作劇整人,可也不是不知道分寸,尤其是對自己親近的人也是真心實意的好,可偏偏就是這惹禍的本事着實讓人頭疼,從小到大自己也不知道爲他收拾了多少爛攤子了。
“哪有?!”紫汀不滿的嘟嘟嘴,“我這兩天連房門都沒出,哪裡去惹事?”
“怎麼?那天師父罰重了?”這小傢伙是最耐不住寂寞的,讓他三天不出門可是比打死他都難受。
“當然不是!”提起那日丟臉的事,紫汀的面色一陣泛紅,忙扯了開去,只見他從懷中掏出一個毛茸茸又雪白的小東西,遞到紫秋面前,“這個送你。”
“這是什麼?”紫秋詫異的接過那只有手掌般的小東西,“兔子?!”
這孩子,哪兒整出來這麼多莫名其妙的玩意?
“對啊!”紫汀一面用手指逗弄着那已經害怕到顫抖的小兔子,得意道,“師父說秋師兄你要養傷,我想師兄天天在屋子裡肯定會悶的嘛!所以這個送給你解悶啊!”
“汀兒,你……是不是忘記了,師父說過紫宸宮內不允許養寵物的。”紫汀從小喜歡研究毒物,冬苑內確實是養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生物,這個師父倒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這會兒他竟是還要拿出來四處送人養……
“哎呀,我那邊養了那麼多東西師父都從來沒說過不許,不怕啦!再說這個小東西可乖了,昨天我在林子裡看到它媽媽被野獸叼走了,就它一個躲在草叢裡發抖,我纔好心撿回來的,要是我們不養它,它這麼小肯定也會被野獸吃掉的,秋師兄肯定捨不得的說……”
看小傢伙說的頭頭是道,紫秋反倒不好說什麼了,再說這麼可愛的小東西要是丟給這個惹禍的小子,難保兩天就拿去試毒了,終於心軟,“也罷,既然是汀兒的好意,就留在我這裡,不過說好,等它長大些,還是要送回林子裡去的。”
“嗯嗯。”紫汀連連點頭,反正師兄只要答應自己,說什麼都好了。
之後紫汀又在紫秋房裡呆了不少時間,先是裡裡外外的給那小兔子折騰了一個兔子窩,然後又抓着紫秋給自己講在紫宸宮外的所見所聞,一直到他想起來還要去看望三師兄紫諾的時候,都已經是傍晚了,紫秋雖是不忍攪了那孩子的性質,卻早也露出了疲態,而丫鬟小櫻更是露出了要趕人的架勢。
急忙告辭,紫汀踏着橘色的夕陽,趕往紫諾的秋苑。
那個時候,睡了一天一夜的紫諾也已經醒了,正伸着懶腰讓丫鬟小雪張羅吃食,紫汀依然是連通報都省了直接進門。
相對小櫻的反感,紫諾的丫頭小雪倒是極爲淡定,大概是這些年來早就看慣了紫汀隔三差五的就跑來這邊。
她一邊爲自己主子夾菜斟酒,順便也給紫汀布了碗筷。
紫諾也是不慌不忙的先喝完了滿滿一碗熱湯,纔對着紫汀招招手,“就知道你準來,飯菜也算了你一份,坐吧!”
“哇,好香!”問着這誘人的香味,不用請紫汀已經自動自發的朝着飯桌移動。
四位師兄弟裡,秦軒因爲入門最晚,雖是仁義忠厚但卻與其餘幾個師弟接觸甚少,紫秋素來清淡,多以素食爲主,也只有紫諾能與這位貪吃的小師弟口味相近。
“唔——”哪知屁股才一挨着凳子,紫汀的眉頭瞬間就糾結在了一塊兒。
紫秋這幾天有傷在身,小櫻體諒主子,自是在屋裡的牀榻椅凳都擺上軟墊,所以先前紫汀在他房裡倒也不覺得。這會兒一不留神坐上這硬木圓凳,所有的傷痛都好像一下子都甦醒了一般。
紫諾也敏銳的察覺了紫汀的異樣,“怎麼,傷還沒好透?”
照理說,紫宸宮的傷藥比起外面的那些自是療效要好不少,就算三天時間不夠完全復原,也不至於反應這麼大吧,想來定是這小子又礙於面子不肯好好上藥。
想到這兒,紫諾也不等紫汀的回答,一把已經把對方從凳子拉倒自己腿上面朝下趴着,而後對着小雪吩咐道:“雪兒,去拿傷藥過來。”
“諾師兄!”紫汀死死拽着紫諾的衣袖,雙腳在空中胡亂撲騰。
“別鬧!”紫諾拍開紫汀的手,不輕不重的在小屁屁上給了一巴掌,“你要是肯好好養着,至於到現在還好不了麼?”
“嘶——”吃痛的掙扎了一下,卻依然逞強道,“這點小傷纔算不了什麼的!”
之前師父賜了那個叫鳶尾的丫鬟給自己,那丫頭對自己是服侍的很周到,可他好歹是個男人,也不能讓一個姑娘家的隨便看自己那個地方吧?至於冬苑的弟子,他堂堂苑主之尊,又怎麼拉的下臉面。
“行了,別再我這兒嘴硬!真不算什麼那天又是誰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喊得跟鬼哭狼嚎似的難聽?”
紫諾接過小雪遞來的藥瓶,又揮了揮手示意她先出去等着,待房門關上,他便扯下了紫汀的褲子,雖是消了腫的臀上這會兒果然還留着不少青紫的印子。
“師兄~~~~”撇撇嘴,沒了外人,紫汀也不再彆扭,撒嬌似的在紫諾身上蹭了蹭,“好疼的,輕點!”
每次若是師父給上的藥,那下手絕對的不留情,自己是咬着牙纔好不容易撐過來的,還是諾師兄最好,每次都是輕輕柔柔,都不捨得讓自己疼。
對於小師弟與自己這般的親暱,紫諾卻是突然顯出些許的不自然,不得不用手按住了對方的身子,低沉了嗓音,“知道了,別亂動!”
不知不覺,這藥竟是擦了有一炷香的時間,在清涼的藥膏和紫諾溫和的揉撫下,玩鬧了一天的紫汀就這樣趴在紫諾的身上睡了過去。
無奈的低嘆一聲,看着對方熟睡的容顏,也只有這個時候的他,安靜的讓人打從心底裡喜歡,只是不知道這個磨人的小傢伙,什麼時候才能真正長大一點……
時間一晃又過了七日,雖是傷勢未愈,紫秋卻已經出了夏苑,親自來到後院那些打雜的粗使弟子們所在的地方。
不是他悶得太久閒得發慌,這只是夏苑苑主每年必做的工作而已。
紫宸宮分五個院落,除了宮主所住紫宸苑,春苑的秦苑主負責戒院和御香閣的事務;秋苑的諾苑主負責宮內所有的財政收入和支出;冬苑的汀苑主負責紫宸宮所有的雜物;而夏苑的秋苑主則是負責所有弟子升遷、分配、招收亦或除名的考量。
除去紫宸宮不定期可能會招收的一兩個慕名而來的弟子以外,每年的春秋兩季,宮內都會有一個公開的考覈。
已經分配到四苑的弟子們根據不同的院落分開擺成擂臺,最後勝出的前四名由本苑苑主按武藝高低分爲首座、次座、三座和四座弟子,這四個人不但有苑主親自指導武功、教授一些獨門絕技的機會,更負責統領本苑其餘的弟子,而武藝最差的兩名則會被直接除名,趕出紫宸宮。
未分配到四苑的灰衣弟子,是根據個人武功的特長或者喜好,自由選擇參加哪一苑的考覈,只要能在規定時辰內完成苑主要求的三個任務,便算通過。
至於那些武功最差的黑衣弟子,則是由紫秋根據他們的年齡、身體資質、品性等等來綜合考量是否有習武的潛能,每一次考覈只選擇一名直接晉升爲灰衣或者是四苑的弟子……
所以,紫秋今日一行,對於那些常年只能幹着掃地、劈材粗活的弟子們,絕對是一個絕佳展示自己的機會。
這邊,平日裡一次只挑着半桶水晃盪的某男子,兩隻手一次就提起了六個滿滿的水桶,雖然兩隻手臂和脖子上的青筋都已經暴起,可仍就裝做若無其事般憋着一口氣奮力前行,只是等他到了水缸面前,六桶水剩了不到兩桶。
那一邊,揮着掃帚的某青年,展示起了他那三腳貓一般的“凌波微步”,整個人好像喝醉了似地左右搖晃,一瞬間就掃得塵土飛揚,惹得紫秋也咳嗽不止。
就在大夥都爭相向着紫秋表現自己或是進獻殷勤的時候,卻有一個人只是默默的坐在院子的一角劈柴。
一根、兩根、三根……
那節奏不急不緩,坐着的人也是一副慵懶之象,乍眼看去還以爲是躲在邊上偷懶。
可當紫秋主意到他身邊堆着的已經劈好的柴火,足足有一人多高的小山,每根柴火不論長短粗細都好像比量過一般的均勻,甚至那被斧頭砍過的表面都光潔的好像被砂紙打磨過一樣。
不論他只是熟能生巧又或是有意而爲之,能做到這樣的地步,這人定是不簡單的。
不過紫秋並沒有立刻走上前去與那人對話,而是隨手招手叫來這院裡管事的一名冬苑弟子,“我問你,這院裡平時有幾個人負責劈柴?”
“回秋苑主,一個人。”
“這宮裡少說也有幾百號人,就他一個夠用?”
“夠啊!小天劈柴可有一手了,以前這裡大概是五個人負責劈柴,自從他來了,五個人的活他一個人半天就幹完了,所以我就派他們做別的去了。”
“嗯,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去吧!”紫秋點點頭,腳步已經朝着那人移去。
看着他劈完面前最後一根,正要起身去拿新的木柴,紫秋攔住他,“你叫什麼名字?來這裡多久了?”
“回秋苑主,弟子名叫景天,來這裡已經兩年了。”
“你之前師承何門,習武幾年?”
“回苑主,弟子無門無派,小時候只是跟着爹孃學了一些皮毛而已,可惜爹孃早逝,武藝便再未精進。”
“哦?可否冒昧一問你爹孃的姓名?”
“回苑主,弟子當時只有四、五歲,也不太認字,只記得爹應是姓楊,而我娘複姓東方。”
景天的這一番話倒是讓紫秋吃驚不小,這大約也是十幾年前的事了,那時候自己隨年幼,可江湖上一些傳言自己也多有耳聞,沒想到這看起來不起眼的小子,也有如此不尋常的身世。
這樣看來,今年的人選似是沒有什麼懸念了。
之後,紫秋又與他閒扯幾句,看日頭當空,已經接近午時,便準備離開。
哪知一轉身,正看到不遠處,一個灰衣的弟子正用一根藤鞭抽打着面前一個瘦弱的男孩。
那男孩衣服已經殘破,露出的皮肉上零星散佈着許多紅痕,有新也有舊的,看起來像是受欺負已久,眼看他幾乎承受不住的蜷縮成一團倒在地上,紫秋終是不忍心大喝一聲:“住手!”
【本章完】
下面三師兄要猥瑣小師弟鳥~~~~~~~~哈哈哈哈哈哈要看的要給我留言纔好呢~
恭喜龍套:‘景天33’登場~~乃劈柴好藝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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