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陪我的丫頭吃飯。”
凌暮譽加重了我的兩個字,他覺得再也沒有什麼比這兩個字更能帶給他無法言喻的幸福感,也是他這二十年多來唯一覺得有存在感的時刻。
遠在東臨的南宮雪在看到海東青送來的那個念字,懸了數月的心終於放下了。
“君姑娘,皇上的藥膳可是好了?”
“我馬上來。”
南宮雪將那寫着兩個念字的布條投進火盆裡,端起那剛剛熬好的藥膳出了御膳房。
已經是下午了,墨璃還在批閱着摺子,他似乎永遠有做不完的事,有批不完的摺子,本來覺得墨鱗作爲一個王爺已經夠忙了,卻不想着做皇上,更是忙的腳不沾地,南宮雪此時到不明白,爲何這樣一個勞心勞力的皇帝,會有這麼多人無所不用其極的去爭呢。
“皇上,先把藥膳喝了吧?”
“嗯”
墨璃一手還握着摺子在看,一手接過南宮雪遞過來的藥膳一飲而盡,南宮雪瞪大眼睛看着他,這藥極苦不說,而且剛熬好,肯定燙嘴,可他卻絲毫未察覺。
“怎麼了?”
墨璃舉着碗許久都不見南宮雪接過去,擡起頭,她眼裡那片詫異便落入眼中。
“沒,沒事。”
南宮雪慌張的接過那碗,她做墨璃的侍女已經有段時間了,卻沒有再難爲她,因爲他身上一直是舊疾未除,所以南宮雪每日都在用藥膳給他調理。
墨璃看南宮雪端着托盤出去,便沒有在意,繼續對着幾個軍機送來的摺子皺眉,突然撲通一聲,他擡起頭,便看見南宮雪暈倒在地上。
“雪兒”
墨璃趕緊過去把南宮雪抱到乾坤殿的牀榻上,李安去請了太醫過來。
太醫正在診斷,墨璃擔憂的立在窗前,看着那半個月前被與打過的芭蕉葉已經恢復了生機,還長出了嫩綠的新葉,那顏色倒是像極了她那一身綠色紗衣。
“皇上”
李安輕聲一喚,墨璃回神過來,太醫已經診斷完跪在地上等着回話。
“她可是有事?”
“回皇上,君姑娘已經有將近一個半月身孕了,方纔暈厥可能是憂思過重導致,臣開些保胎藥便無妨了。”
聽到南宮雪有了身孕,墨璃猶如五雷轟頂一般,許久不曾緩過神來,凌厲的眼眸迸裂出一絲殺機。
“保胎藥就不必了,你開副打胎藥送過來。”
太醫愣了一下,不知該怎麼搭話,李安看墨璃神色不對,連忙遣太醫出去。
看着南宮雪恬靜的睡眼,墨璃眼眸一片寒意,南宮家的醫術名鎮天下的,所以她應該更早的知道自己有身孕,卻閉口不提,是在防着他吧,這孩子還真是命大,她在乾坤殿跪了三四日又淋了那樣一場雨,都不曾滑胎。
“雪兒,朕不能留他,也不能留他的孩子,因爲有他們在,就會時時刻刻提醒朕,你在他身邊的日子,這樣朕將日夜寢食難安。”
乾坤殿的龍涎香絲絲縷縷
的繞着鼻息,南宮雪醒來已經是午後時分,看清自己身在何處,微微皺了皺眉,用手支撐着坐了起來,纔看到窗前立着一人。
那人退去一身玄黃龍袍,穿了一件素色便服,窗子是敞開着,外面幾株翠竹將影子投在那素白錦袍上,此時看上去頗有幾分灑脫飄逸之感,那恰好在陰影裡的側臉帶着久居上位的凌厲威嚴,讓南宮雪澀澀的笑了笑,即使衣着換回,他也已經不是那個瀲灩谷中多情溫柔的男子了。
“李安”
南宮雪醒來墨璃便察覺到了,他聲音喚的並不大,卻帶着一份潛在的威嚴,關着的門被推開,李安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藥走過來,聞到那濃郁的藥香,南宮雪眸中立馬浮現驚恐的神色。
轉頭朝墨璃望去,此時四目相對,她在想他終究還是知道了,而他卻在想,她果真是知道。
“爲什麼一定要趕盡殺絕?”
因爲褪去了那身明動的綠,這件貼身的乳色侵衣襯的南宮雪更加羸弱,擰結的眉心浮起一抹揉不開的悲傷。
“因爲朕想與朕的雪兒重新開始。”
“原來在你眼裡,一切都是可以隨時開始,隨時結束的,可對我來說,那已經是定格的記憶了。”
南宮雪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墨璃,雖然依然透着柔弱的光澤,可在墨璃卻能感受她語氣的堅定。
“呵~,定格的記憶,那朕給你所謂的現實一個選擇,孩子跟墨鱗只能留一個。”
李安端着藥在恭敬的站在南宮雪身邊,聽到兩個人的對話,心中嘆了一口氣,他跟隨皇上多年,這還是第一次見皇上這樣咄咄逼人,對的還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
“好”
南宮雪雙手從李安手裡端過那碗黑乎乎的藥,合着剛剛滴進去的淚水一飲而盡,隨後合衣擁着被子背對着墨璃躺在牀上。
墨璃顯然有些震驚南宮雪會毫不猶豫的做出選擇,看着她顫抖不止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這不就是他本來想做的事嗎,怎麼反而一點也沒有獲取愉悅感,反而是這樣的心寒,他明明想將她捧在手心裡呵護,卻被這形勢步步緊逼,傷了她,也同樣傷了自己。
和煦的陽光鋪灑在西蜀萬物復甦的御花園裡,在一片黃色迎春花綻放的地方,一身緋色宮裝的女子逗着一隻雪白的小貂,那般笑顏無瑕的面容,讓原處盯着她的兩個人疑惑驚喜的看着。
“她真的是姑娘嗎?”
“除了姑娘以外,放眼天下,誰還能有這般傾世姿容?”
秋瑟淡笑的看着空靈,前些天看到姑娘時,她無疑也是震驚不已,難以相信哪般從容睿智一個人,會有一天變成如今這樣純白如紙的模樣,並且那異與常人的紫發紫眸也盡數退去。
“我這便傳信給公子。”
“空靈”
秋瑟擰眉喚住了空靈,神色浮出一絲猶豫,空靈回頭滿懷疑思,她們幾乎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勢力,找尋姑娘數月卻沒有任何消息,直到秋瑟聯絡到她,想到公子如今失魂落魄的模樣
,她就恨不得儘快通知司書這個消息。
“姑娘還在人世的消息,我希望只限於咱們知道?”
“這是爲何?”
空靈顯然對秋瑟這樣的決定很是不理解,秋瑟卻移開了視線,看着那在陽光下笑的天真無邪的女子,嘴角浮顯欣慰的笑意。
“你我跟隨姑娘多年,你可曾見她何時如現在這般輕鬆歡快過?”
空靈也隨着秋瑟的目光望去,花叢裡映襯的哪張笑臉,比之初升的朝陽還要明媚耀眼,以前姑娘也總是笑臉迎人,可那笑淺淡無味,從來不曾如現在這般發自肺腑。
“可是,公子那裡?”
空靈也不想讓清歌再回到從前那樣步步爲營處心積慮的日子裡,可一想到赫連瓊樓爲了姑娘如行屍走肉一般的活着,只爲了像姑娘承諾過,無論何時何地,都不得放棄自己的生命,空靈就自責萬分。
“空靈,你可還曾記得,在東臨玉晨宮我們私下的共識是什麼?”
空靈木然一愣,想到幾十個女孩月夜下聚集在玉晨宮發下的誓言。
“今生只以姑娘爲重。”
秋瑟莞爾一笑,點了點頭。
“雖然姑娘說我與她再無瓜葛,但當日這句誓言,卻從未忘過,如今姑娘在這裡活的快樂,皇上對她視若珍寶,曾經靜妃跟貴妃設計滑掉我腹中的孩子,皇上都視而不見,可那靜妃不過說了姑娘一句妖媚惑人,便被皇上割舌驅趕。”
說到此處,秋瑟苦苦笑了笑,空靈沒想到秋瑟還有這樣的遭遇,一時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便將手覆在秋瑟手背上拍了拍。
“空靈,我告訴你這些,不是在博取你的同情,我只是讓你明白,姑娘在這裡定是安全的,她選擇了忘卻,我們何不成全呢?”
空靈低頭抿了抿脣,秋瑟不曾見過姑娘與公子在一起,也沒有與公子相處過,她自然能做到視若無睹,可她雖然同意她這樣的做,放任姑娘這樣無憂無慮快活的活着,卻免不了心中過意不去。
“秋瑟姐姐,你能不能安排我去姑娘身邊侍奉?”
“好,我幫你想辦法。”
雕欄宮的人都是凌暮譽精挑細選身家清白的宮人,若想安插一個人進去,是何其的不易,但秋瑟能體諒空靈想要貼身保護清歌安全的心,即使難,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險,她也要幫空靈試一試。
華燈初上,放眼望去,漫天的星辰光彩奪目,伸手將窗子敞開,夾着青草芬芳的氣息撲面而來。
南宮雪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想到她那還未成形,便死於腹中的孩子,心中便踊躍出一股心酸。
“孩子,對不起。”
原處一個黑影看到她眼中的淚水順着眼角流了下,在這午夜星光之下,像一朵沾染晨露的薔薇,美的清新雅緻。
“端王妃捨棄了自己的孩子想要保全自己的夫君,真是讓本王感動,只可惜……”
聽到突如其來的聲音傳來,南宮雪眸光一緩,循聲看去,墨旭負手都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