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水微瀾? NO.007
我撓了撓癢癢的脖子，緩緩的睜開眼睛，卻被一團巨大的白堵住視線。
不用想，我都知道是小白。
它像是被我驚動，聳了聳耳朵，睜了眼。
既然都醒了，我乾脆爬起來，順道在這個軟軟的牀上爬了一圈，然後滿臉黑線。
我當然想用走的，關鍵是這身體不中用，我能怎麼辦？
再探頭往牀下看看，小白送我一個“不怕死你就跳”的眼神。
我一抖，終歸還是縮了回來。續而仰面躺着，然後開始發呆。
過去的事我已經不想再想，而以後吧，我也不知道該想什麼。
在夜翼身邊肯定是呆不長的，我不擅長與這樣的人在一起，感覺藏了太多，讓我覺得危險……
就好像他把所有的黑暗都隱藏在了溫柔的背面……
而那種溫柔又是那麼真實，會忍不住想要依戀，所以危險。這樣的人，很可怕。
旁邊的小白豎了豎耳朵。
我聽見開門的聲音也懶得起來，既然小白沒有消失，那麼來的人只可能是夜翼。
果然，不出五秒，一張好看的臉就出現在半空中，還對我柔和一笑。
我翻個身，不理。
“怎麼？不想看到我？”他溫柔的說着，我身子一輕就被他抱起。這下想不看都不行。
他嘆一口氣又說：“不要擺出那種不像孩子的眼神，跟個小老頭似的。難道小白又惹你生氣了？”
我忍不住鄙視他一眼，明知道我不能說話，還問什麼問？而且我本來就不是孩子好不好！
夜翼不怒反笑，還是那種柔柔的，讓人心神盪漾。
我鬱悶的轉頭，在心裡罵：夜翼你個變態！連嬰兒都勾引！
夜翼突然看着我不笑了，十分認真的對我說：“我把你眉心的鱗光去除了，你不會怪我吧？”
我撇嘴看他，我能怪你什麼？你都是爲了我好……
但是。
我還是伸手在自己的額頭中間摸了摸，果然什麼都沒了。
沒了就沒了吧……
其實沒有了更好，省得跟只妖精似的，讓我想到自己的樣子就犯堵。
“瀾兒，我希望你能快樂……”夜翼忽然這麼說，他眼中的玄色微略一暗，卻被我清晰的看在眼裡。
此刻，他是真的這麼想吧？
我用手指拽了拽他的頭髮，朝他身上貼近了一些。心裡卻是越來越鬱悶，我總是這樣，只要誰一對我好，我就會把什麼都忘記，明知道這個人危險，而我卻做出了主動親近的舉動……
興慶的是現在這句身體是個嬰兒，所以不會釀成大禍……
夜翼若無其事的笑，接着說：“明天我就帶你去魔生石那裡刻名字。”
在這件事上，他比我還積極……
我很懷疑他是不是想念母親想念出了問題？
難不成他的童年很不幸，所以導致他見到孩子就會母愛大發？
我再次被自己的想法打敗，忍不住偷瞄他一眼。
“你不要用那樣的眼神看我，好像我是變態一樣。”
我汗，虧他說得出口。我用眼神回他一句：你要不是變態，那全天下就沒有變態了！
夜翼勾了勾嘴角，滿臉興趣怏然。
我忍不住翻眼，這個變態中的變態，他要是現在對我**，估計我也會認爲這是他的正常舉動……
“瀾兒，你要注意一下，儘量不要露出超齡的神情舉止，明白麼？”
我把他的話嚥下肚裡，點頭。
孰輕孰重我還是能區分開的。
第一是爲了自己，第二還是爲了自己。
他見我點頭又笑了笑，然後將我放回牀上，摸摸我的腦袋說：“我還有些事要辦，你在這裡乖乖的……”
我繼續點頭，點完頭我才發現，啥時候開始，我已經對他惟命是從了？這習慣不好啊……
夜翼傾身，大臉壓下來，微熱的氣息撲在臉上，我大睜着眼睛，別說動了，臉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夜翼看着我微微一笑，轉身走了。
看他出去，我繃緊的神經一瞬間趴下。
嚇死我了，我以爲他要親我……
我伸手摸了摸的小嘴，似乎在微微顫抖。原來變態的不僅是夜翼……還有我……
想到這一層，我鬱悶的縮進被子裡，裹了半天，又鬱悶的爬出來。
你說，夜翼爲什麼要這樣對我呢？
百思不得其解……
難不成是因爲他有戀母症所以順便也戀上人魚？
可是他認爲我是人魚的依據又是什麼？就因爲我能下紫水？還有眉心中的鱗光？
想不通啊想不通……
我很無語的望房頂，白熾的水晶宮燈高懸，照出滿屋的明亮。
牆上光潔，如玉一般，還掛着一幅由寶石鑲嵌出的海洋圖案，有兩隻人魚拖着長長的尾巴歇息在淺礁上，她們手執手，開心的笑着，在紅豔的蒼穹下顯得寧靜而美好。
我微微眯了眼睛，因爲那副圖很漂亮，全部由寶石構成，卻一點都不俗氣，反而由衷的生出一股聖潔。
夜翼真的很喜歡人魚……
圖上的人魚純絜、善良、美好、熱愛自由、崇尚生活……
可惜我一身的污穢。
半響，我勾起嘴角笑笑，如果是錯愛，他早晚一天會發現，而我要做的事情就是——不要讓自己淪陷，並在他發現之前離開……
呵呵，果然我是最自私的。
想想，我能滿足他短暫的願望，他能給我短暫的庇護……
這算不算等價？
我又笑了笑，若是他發現我是在利用他騙他呢？
這個假設很可怕，大概會死得很慘！
我不由一抖，還是早做防範的好……
我往被子裡縮了縮，蜷着身子，想些有的沒的，總覺得牀太大，房子太空，很沒安全感。
小白幾步走到我旁邊睡下，尾巴有一搭沒一搭的落在被子上，偶爾有幾根柔軟的長毛掃在我的臉上，癢癢的。我睜着眼，它卻是閉着眼。
我伸出手抓住它頸邊的毛，果然是揉揉的，很暖和，讓我不由的把身子往它那邊靠，依進那團柔軟裡，卻全無睡意。
我依舊睜着眼，其實我現在很想說話。
我想對小白說：我會變強，會打很多很多的寶石給你，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找給你……所以，你一直一直當我的魔寵，當拍檔，永遠都不要背叛我，好不好？
小白的耳朵動了動，睜開寶藍色的眼睛看我一眼，隨即合上。
我鬆開手，離小白遠了一些，轉個身閉眼……
軟弱的自己……
我幾時才能變強？
房間靜默了許久，我卻一直都沒有睡着，直到看見夜翼滿臉沉寂的推門而入。
我的眼睛只眯了一條縫，見他走到牀邊，緩緩的坐下。
他一坐，就是很久。
他沒有在看我，而是在看牆壁上的那副畫。
大概是累了吧，他就着衣服躺下。
我立即閉眼，連眼縫都不敢睜。
夜翼用兩根手指在我的臉上輕輕畫着，讓我想起小時候，老媽哄我睡覺後也會在旁邊，伸手撫摸我的臉，不由輕嘆……
我覺得這情節太詭異了。
夜翼見到我，他想他媽。而被夜翼這樣對待，我想我媽……
然後夜翼伸手將我圈入懷裡，逐漸沉穩的呼吸掃在我的髮梢上。
很久以後，我仍是睡不着……
睜眼確定他已經睡着，我開始在他的懷裡扭動，爬啊爬。
結果，很無奈的根本就爬不出去，在我快要放棄的時候，我的視線中忽然一亮，眼一眨，我伸手小心的拋開他頸邊那簇墨綠色的長髮……
果然不是我眼花，他的脖子上有兩顆淡金色的鱗光，還有他的左邊額頭上也有一顆，如果不是在這個角度，根本就看不到，會被頭髮擋住。
他微微動了動，我乘機從他的懷裡爬了出來，順帶弄散了他的衣服，其實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由的往後縮去，碰在小白的身上，它也擡起頭來。
忽然，夜翼的手裡像是想找什麼東西，但是他摸了個空。
緩緩的他睜開眼睛，看見我先是一笑，然後他的表情僵住。
他看我，是一種隱忍的痛楚。他埋頭理了理衣服，然後輕笑着說：“看來嚇着你……”
說着，他就起身下牀，我往前爬兩步，伸出手與他的衣袖擦邊而過，終是沒有抓到……
他走出兩步背對着我說：“好好休息，我明早來接你。”
我就那麼看他走出去，所有的聲音都堵塞在喉嚨裡。
我知道夜翼現在需要什麼，如果我出聲，如果我伸手抓住，我都可以給……
那，以後呢？
所以沒有抓住，也好。可是……爲什麼要這樣……
難道上天只安排了不幸麼？
明明看上去是那麼溫柔的一個人，爲什麼非要讓他帶上黑暗的色彩？
爲什麼所謂的命總那麼殘忍？爲什麼要讓他變成一個人不是人，魚不是魚，獸不是獸的魔人？
那些鱗片，有一塊，沒一塊的錯落着。那些異樣的長毛，也是有一塊沒一塊聚結着，而且每一塊的毛色不一，暗淡無光，如同污物……有些甚至從鱗片中長出來，說不出的噁心……
可是夜翼他總是笑着，笑得那麼溫暖，那麼陽光……
我呆滯半響，無力的靠在小白身上。
小白用尾巴在我的面上輕撫着，眼睛卻是閉着的。我靠在小白暖暖的絨毛裡，合着眼睛卻看見夜翼那雙隱忍着傷痛的眼睛，還有他各種各樣的表情，在一瞬間裡，我竟分辨不清，到底哪一個纔是真正的夜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