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忽然之間有點沉重。
古風看着變得沉默的郝紳，覺得自己的話應該已經觸及到了對方的靈魂，便舉起紅酒杯，小口的嘬着猩紅色的酒液。
零四年的乾紅啊，雖然不是頂級品牌，但拜年頭所賜，喝起來也是芬芳誘人。
孫鑫皺着眉頭，看了看郝紳，又看了看古風，忽然開口道：“如果……”
古風直接打斷，肯定的說道：“孫家的產業主要是在餐飲和服務娛樂上，規模雖然很大，但在國內資本市場只能算是二級產業，對地產這種頂級產業層來說，是依附關係而不是支配關係。如果孫家做調解人，或許會爭取到一些利益，但也僅限於‘一些’，對最終結果沒有決定性作用。並且幹這事兒很容易給孫家樹敵，所以這個如果還是算了吧。”
孫鑫頓時張着嘴就說不下去了。
郝紳看着孫鑫，拍了拍孫鑫的肩膀，“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這是郝家的事，孫家就別參合進去了。”
“可是……”孫鑫有點不甘心，但卻也無計可施：他是孫家的公子，擁有孫家財產的繼承權，可是孫家當家的是他老爸。而且古風說的明明白白，即便孫家願意幫助郝紳，效果也不大。或許古風的話有些誇張，但至少有一點是很清楚的：孫氏集團在那幫大佬面前，確實不夠看。
郝紳對孫鑫笑了笑，示意他別說了。
古風看着郝紳，聳聳肩，笑道：“看來郝哥已經有決定了，那麼，我這裡有一份企劃案，如果郝哥同意的話，按照我的這份計劃，至少也能給郝哥拿到一筆不菲的補償款，嗯……初步估計一下，應該不少於一個億。嘿嘿，按照業內規矩，我的收費最多能達到百分之三，這可是三十萬……”
“靠！你小子獅子大開口啊！”孫鑫怒視着古風。因爲幫不上忙，孫鑫心裡正鬱悶着呢，沒想到古風居然開口就是三十萬，也太不給他面子了。當下看着郝紳，氣道：“郝紳，走，咱們換人，這小子太不厚道了！”
“我這哪叫不厚道？債務經濟糾紛的費用本來就這樣！”古風攤手，無辜的說道：“再說了，你以爲我真的黑啊？這三十萬可是包含上下打點和各種跑路扯皮用的費用，我最後能落下兩三萬就不錯了！”
“呸！”孫鑫啐了一口，鄙視道：“你以爲我信啊？現在京城反腐風氣怎麼樣我又不是不知道，打點個屁啊！”
“靠，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你真以爲……我去，我跟你解釋個屁啊！”古風哼了一聲，看向郝紳，“郝哥，你跟孫鑫是兄弟，那我也不拿你當外人，這事確實難辦，我也不是獅子大開口，而是確實需要這麼多錢。畢竟咱們沒辦法真的走法律途徑，只能通過私下裡解決，這就需要一些社會輿論和……”
“我知道，我知道。”郝紳揮揮手，打斷了古風的話。“但事實上，這件事我自有打算。”
古風的辦法其實很簡單，無非就是通過一些輿論壓力作爲武器，以郝紳放棄那些產權爲條件，換取對方私下裡的補償金而已。然而這並不是郝紳想要的，郝紳的目的是將自己應得的拿回來。他之所以和孫鑫來這裡諮詢，不是爲了真的通過法律途徑去拿回那些財產，而是真的僅僅只是諮詢而已：他想知道，自己有多少財產是可以拿回來的。
而如何拿回來，就如古風說的一樣，別說他一個小小的律師，就是孫氏集團那種商業巨頭也幫不上什麼忙。如果真要有什麼事情是需要拜託古風的話，大概只有確認自己拿到的是符合自己利益的吧——就像那幾塊地皮一樣，郝紳畢竟不是專業人才，如果古風不說，他怎麼會想得到十年前價值十億元人民幣的地皮如今價值近百億？
至於能不能要回來，郝紳從來沒有懷疑過。
特麼的真要敢跟老子玩陰的賴賬，老子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社會主義鐵拳+大當量人文關懷！
“你不會打算直接去吧？”孫鑫驚悚的看着郝紳，完全不明白郝紳從哪兒來的自信，“你別想不開啊，那幫人……”
“好了，讓郝哥自己去也沒什麼。郝哥的想法我理解，在沒有領悟到‘這年頭欠錢的纔是大爺’這個深刻的道理之前，你說什麼都沒有的。不如讓郝哥去試試看，說不定人家還真給了呢。”古風笑了笑，眼神裡都是揶揄。
不過雖然有點嘲笑的意思，但古風看在孫鑫的面子上還是挺夠意思的，他不但爲郝紳的行爲點贊，還攢足了一些裝備讓郝紳提升裝等：“郝哥，你帶着這些進去吧。”
他的想法很簡單，讓郝紳去試試也行，不見棺材不掉淚，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人多了，等郝紳知道世道艱險後，自然會回來找他的……
郝紳掃了一眼孫鑫拿出的一堆東西，嘴角頓時抽了抽。
針孔攝像頭，竊聽器，定位儀，袖珍無人機……
這貨是間諜出身麼？
不過看在古風把弄這些小玩意的熟練程度和專業程度，郝紳忽然有些明白古風爲什麼會對離婚和第三者插足這種桃色案件異常擅長了……
“用不着這些。”郝紳肯定是婉拒了古風的幫助，他是用不着這些的。“你們幫我把這些資料的具體價值算出來就可以，古風，放心吧，錢不會少你的。”
古風聳了聳肩，點頭答應了。
孫鑫很義氣的拍了拍胸口，“那好，我陪你去！”
“你去個屁，有你什麼事？在這幫古風吧。人多壞事！”郝紳直接拒絕了。孫鑫的好意他心領了，但這件事最好還是不要讓孫鑫牽扯進去的好。
郝紳選定的第一家去要賬的公司，並不是最棘手的天橋地產，而是富都實業。
相比較天橋地產那種全國鋪開搞大規模商業開發的地產巨亨，富都實業是一家走樓房開發的房地產公司。之所以把目標選定爲富都實業，主要是因爲富都實業和郝家的債務關係相較其他幾個公司算是比較簡單的：
二十年前，富都實業的老闆秦年英是個剛剛創業不久的小開發商，主要活動在南方，在全國範圍內還沒什麼名氣，屬於包工頭性質代開發公司。意思就是手底下有幾個建築隊，收購地皮後進行簡易的開發後加價賣給其他開發商。秦年英是個有理想有野心的人，但在那個年代，他頂多算是個食物鏈底層的小蝦米，縱然有理想，但也沒有往上爬的機會和能力。
十多年前，秦年英遇到了郝紳的父母，得到了這個機會。
當時的郝紳父母已經是國內有名有姓的地產商人了，雙方在進行過幾次合作後，秦年英便以股權質押的方式，拿到了一塊位於京城的宅基地。正是這塊地，讓秦年英的富都實業一飛沖天，上市後市值飛躍，他本人也成爲了京城有頭有臉的地產商。
如今的富都實業名下共有七個位於京城的居民小區，和一個別墅區，這其中有一半都是建在郝家當初的那塊地皮上，總價值接近六十億人民幣。
根據當初郝家和秦年英簽訂的協議，富都實業應在2011年以前付給郝家一億人民幣的費用以及土地銷售費用的百分之二十，用來償付質押的富都實業百分之二十的股權，逾期的話，股權自動歸郝家所有。
也就是說，這個富都實業的百分之二十，應該是屬於郝紳的。
當然，是按照2011年的富都實業市值算的，百分之二十大概是九億左右。
整個質押文件格式正規，條款清晰，且具有法律效力。這就是郝紳首先選擇富都實業的原因。
整理富都實業的資料花了古風和孫鑫不少時間。
兩天後，郝紳拿着一份協議的複印件以及富都實業的市值調查報告，站在了秦年英家門口。
秦年英的家並不難找，他就住在自己名下高檔小區的一棟別墅裡，這並不難調查。別看富都實業規模不小，但放在藏龍臥虎的京城，秦年英還真不算什麼大人物，因此他的家倒也不是那麼守衛森嚴加高大上，完全就是一副普普通通的樣子：
一個小院子，停着兩輛高檔車，三層小樓是典型的歐式風格，但卻並不是極盡奢華，反而透着簡約。整個院子裡擺滿盆栽和花草，各種植物被修剪成奇形怪狀的樣子，院子裡有個藤蔓纏繞的走廊，下面擺着幾個魚缸，正開放着一株株水蓮的花苞。看樣子主人是個非常喜歡花鳥魚蟲的人。
郝紳站在秦年英家門口的時候，正看到頭髮有些花白的秦年英提摟着個小水壺在院子裡澆花，看起來很悠閒的樣子。
一輛汽車開過，碾過小區排水系統的井蓋，發出咕咚咕咚逐漸遠去的聲響。
郝紳慢慢走上去，伸手敲了敲門。
秦年英扭過頭，這位已經年近五十的男人疑惑的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