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聞言上前探手加以感知,“石球分爲上下兩部分,都存有粉末,中間是一沙漏窄口,此乃何物?”
“不得而知,石球太厚,無法切開。”莫問搖頭說道。
“其內部既然有沙漏,自然有銜接處。”阿九低頭尋找,很快自石球中部發現了一道裂痕,但是拉拔旋擰皆無法將其打開。
“可能是黏米糊住了。”老五環視左右,尋了一把銅錘圍着石球一陣亂敲。
阿九再試,仍然無法打開。黃衣郎和宵玉蘭一起上去幫忙,環抱下部,老五和阿九合力拉拔上部,仍是不開。
“想必是擰的。”莫問上前替下了老五,與阿九一起左旋右擰,直至用上靈氣方纔將石球上部擰動,左轉三圈,終於擰開。
莫問擡手示意衆人後退,自己也隨之後退數丈,探手延出靈氣將那石球上部推開,石球分離,裡面竟然是一隻透明圓蓋。
莫問率先上前打量石球內部的圓形蓋子,細看之下發現是一鍋蓋形的半圓水精。
“是水精。”莫問衝靠上來的衆人說道。
“水精?水精很是珍貴,怎會如此糟踐?”阿九低頭細看那透明蓋子下方的事物。
“此物不算稀有,豫郡多產水精,我認得,不會有錯。”莫問說道,透過水精,可以看到石球內部是兩處半圓,中間有沙漏的瓶頸區域,上部爲白黃色粉末,下部不得而知,此時上部的粉末正通過中間的狹窄瓶頸向下滴漏。
“黃的很像硫磺,白色的應該是骨粉白磷。”莫問低頭細辨,確定了上部兩種粉末的正身。
“這兩種東西混合一處有何用意?”阿九疑惑的說道,硫磺爲辟邪之物,骨磷取自多年露於荒野的白骨,可自燃起火。
“老爺,水精是熱的嗎?”老五伸手撫摸水精外殼。
“水精爲涼性,入手清涼。”莫問說道。
“這個是熱的。”老五又道。
莫問和阿九聞言同時探手摸那水精外殼,果然發現入手生溫。
面對着這個奇怪的石球,五人皆是一頭霧水,在此之前衆人從未見過這種東西,並不知道此物有何用處。老五喊過黃衣郎,想要將水精圓球自石球中摳出,幾番努力,終是不成。
“要不砸開看看?”黃衣郎衝老五說道。
“好主意。”老五轉身拖過了銅錘。
“內有陳年骨磷,其中可能封有妖邪,不要魯莽。”莫問急忙阻止二人的粗魯舉動。
“又熱了幾分。”阿九拉過莫問的左手,貼到了水精外殼。
“可惜不知下方是何物,不然便知道其用途。”莫問說道。
“硫磺爲藥物中品,歸土屬,有驅邪拔毒效果。骨磷可不得入藥。”阿九亦感疑惑。
“這水精外殼發熱,與骨磷不無關係。”莫問說道。
“真人,這些石球到底有何用處?”黃衣郎在旁插言。
莫問和阿九聞言沒有說話,黃衣郎的問題沒法兒回答,不過黃衣郎的話卻提醒了二人,那就是這些石球放出來,勢必是爲了殺傷和阻止進墓之人。
“你可還記得煉製拔毒丹的禁忌?”阿九隱約想到了什麼。
“不可見明火,否則有炸鼎之虞。”莫問說道。
“倘若這下面也有安神硝石和止血的百草霜……”阿九話到中途停了下來。
“炸鼎?!快出去。”莫問恍然大悟,急忙出言衝衆人高喊。
老五等人雖然不知其詳,在聽到莫問告警之後還是轉身向外跑去。
“這裡也不安全,出去。”莫問衝跑到石門處停了下來的衆人喊道。
衆人聞言轉頭再跑,片刻過後衝出了地道,此時外面還在下雪,當是下午未時。
“老爺,炸鼎是什麼意思?”老五終於得暇發問。
“煉丹有時會用到硝石和硫磺,倘若配藥不當,丹鼎就會炸開,煉丹的道人就會爲其所傷。”出得地道,莫問緊張之心稍減。
“炸?”老五對這個字很是陌生。
“就是四分五裂,聲音如同平地響雷。”莫問解釋。
老五聞言還不明白,卻也沒有再問。黃衣郎和宵玉蘭對莫問和阿九有敬畏之心,都希望老五繼續代爲詢問,奈何老五不問,它們也不願多嘴。
“製造這些石球之人自水精內部設了沙漏瓶頸,似乎並不是爲了傷人。”阿九說道。
“不然,你我精通煉丹技法,方纔能夠及早逃脫,若是換做旁人根本就不識得此物。倘若滯留墓中,必爲其所害。”莫問搖頭說道。
“我的意思是,這些能夠炸開的石球其主要用途不是傷人,而是封墓。”阿九說道。
“石室有五里方圓,那些石球想必沒有那麼大的威力。”莫問說道,道士在煉丹的時候出現炸鼎的情況並不常見,漢代以前較多,後來道人有了防範,炸鼎出現的就少了,他與阿九都沒有親眼見過和經歷過,聽的只是玉玲瓏的隻字片語,故此並不知道炸鼎的具體情形。
“真人,挖出這條通道並不容易,不如我們趁其沒有炸開將那些石球搬出來。”黃衣郎說道。
“萬一搬運途中忽然炸開,你我豈不沒了性命?”宵玉蘭搖頭反對。
“你只需挖出兩尺,我卻要擠壓一丈。”黃衣郎不悅的看向宵玉蘭。
“不能冒險搬移,倘若……”
莫問話未說完,通道之中便傳來了巨響,衆人尚未反應過來緊接着又是一聲巨響,這聲巨響較之天雷要響上數倍,威力巨大,地動山搖,五人被巨響震的心神狂跳,猛烈的氣浪緊隨而至,將站在洞口尚處於懵茫之中的五人盡數轟飛。
這一刻莫問腦海之中極爲茫然,心神的巨震令得神智停滯,茫然之中只有兩個淺顯的想法,一是驚詫石球炸開的威力之大,二是下意識的希望能在撞上南側山體之前停下來。
看似漫長的飛跌實則只在轉瞬,衆人很快跌落地面,雖然有積雪緩衝,仍然摔的七葷八素。
撲地之後,莫問立刻強行爬起環視左右,只見阿九正自不遠處的雪地中起身,老五掛到了一棵大樹中部的樹杈,得樹枝緩衝他受傷最輕,正在勾扯被樹枝掛住的袍子。黃衣郎和宵玉蘭氣息受到激盪,盡數現出了原形,宵玉蘭落到了西側十丈外的樹下,正在掙扎着翻身。黃衣郎飛的較遠,撞歪了一棵松樹,肚皮朝上,幾條後肢還在緩緩划動,想必也無生命危險。
見衆人無礙,莫問重新坐回了地面,緩慢呼吸平息強烈的暈眩,待得驚魂微定提氣內查自身,發現經脈和骨骼並未受損,只是神府受震,始終感覺暈眩,也聽不清聲音。
“可有大礙?”莫問起身挪到阿九身邊。
扶樹站立的阿九擺了擺手,轉而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聽不清莫問言語。莫問聽自己的聲音也很模糊,知道這是巨響造成的,得到阿九迴應之後邁步向宵玉蘭走去,宵玉蘭見莫問到來,想要變化人形開口說話,由於氣息不穩,嘗試兩次還是老鼠嘴臉。
莫問探手入懷,取出一枚療傷丹藥遞給宵玉蘭,宵玉蘭探爪接了。
看罷宵玉蘭,又看黃衣郎,到得黃衣郎近前發現黃衣郎的嘴部有血跡,想必是受了內傷,莫問取療傷丹藥一枚塞進了它的巨口,擡手示意它保持目前姿勢不要亂動。
“老爺,你沒事兒吧?”老五撕開了袍子,自樹上跳了下來,跑過來關切的問道。
“還好。”莫問聽力有所恢復,說話之間回望北側陵寢,只見十里方圓的陵墓封土已經整體塌陷,先前挖出的通道也不復存在,北方十里外出現了一面平直的山崖,離地有百餘丈,山崖底部隱約有幾處石門輪廓。
“我揹你回去。”老五彎腰弓背。
“不用,去拿衣物與宵黃二人,容我自行回神。”莫問衝其擺了擺手,轉而走到阿九身旁坐了下來。
衆人或坐或躺或站,用了一盞茶的時間穩定心神,宵玉蘭和黃衣郎逐一變回人形,宵玉蘭受傷較輕,沒什麼大礙,黃衣郎斷了肋骨,行動不便。
衆人回返木棚,老五生火燒水,烤肉烘餅,衆人休息了半個時辰,終於徹底回過神來。
好言安撫了黃衣郎和宵玉蘭,莫問出門冒雪到得北側山壁,先前的震動令得南側十里區域整體塌陷,那十里區域是後天堆積幫襯,實則這處百里範圍的陵墓大部分是依山而建的。
石壁上共有三道石門,一般大小,高兩丈,寬一丈,門頂石楣自左至右分別刻有日月星辰三種圖案。
莫問站於石壁下久久未語,良久過後轉身回返木棚閉目躺臥,術有專攻在此處再度顯現了出來,不能施展法術他很不習慣,以己之短攻敵之長,實在太過吃虧。
“在想什麼?”阿九爲莫問端來熱水。
“在反省自己的過失。”莫問閉目說道。
“此事不怪你,黃衣郎十天之後就能行動自如。況且此次因禍得福,省去了五里險路。”阿九安慰。
“我想的不是這個。”莫問閉目搖頭。
“想的什麼,說給我聽。”阿九撫上了莫問的右手。
莫問反掌回握,“起初我只想取走蕈草,幫你和老五褪去異類氣息,但看到這座巨大陵墓之後無形之中起了好勝之心,想將這墓中的萬般奇霪巧計告知天下,留技於工匠,解惑於世人。現在想來這一想法是錯的,我們是道人,不是盜墓賊,你我的精力全部用在了道術的參習和天道的感悟上,這裡不可使用法術,本來就對你我不公平,曹操的年紀要雙倍於我,年少者與年長者鬥智也不公平。退一步說,即便我費盡心機將陵墓之中的各種稀奇機關公之於衆,對你我又有何意義?”
“你心中作何打算?”阿九沉默片刻,出言問道。
莫問睜開眼睛翻身坐起,“我不能再做出力不討好的事情,我要請調萬千兵卒民夫,將這座山整個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