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途中莫問想的是此事究竟是巧合,還是有人搶走九龍鼎故意誣陷他。
巧合的可能性很大,因爲時下道人煉丹成風,九龍鼎又是煉丹神器,誰擁有了九龍鼎就可以熔鍊丹藥快速提升修爲。這樣一件神器誰見到了都會想要佔有。但是此事有疑點,那就是絕情子死於刀傷,道家認爲刀爲霸兇之器,劍爲君仁之兵,道士很少有用刀的,爲何殺死絕情子的這個人偏偏用刀?
要說是有人搶走九龍鼎之後誣陷他,這種可能性也有,先前落腳的勼城位於多國相接之處,人多眼雜,消息走漏的很快,有人聞訊而至,殺害絕情子搶奪了九龍鼎,爲了防止遭到玉清派的追殺,故意留下了線索將嫌疑轉嫁到他的身上,這也合情合理。
斟酌良久,莫問還是傾向於後者,感覺是有人故意害他。他做出這樣的判斷還是因爲兵器,因爲用刀的道人實在是太少了,不可能這麼巧讓絕情子碰到。
事情的經過應該是絕情子臨時起意想要獨佔九龍鼎,於是以米湯研墨,請他人代筆寫了那封收書,事後爲了殺人滅口,放火燒燬了那家酒肆,在他離開勼城想要北上遠走高飛的時候,殺人者趕了過來,在城北攔下並殺死了他。
絕情子是紫氣高手,對方用了兩刀取他性命,倘若是尋常人化妝偷襲,哪怕一擊得手,絕情子有了防備之後此人也沒機會補上第二刀,故此可以推斷出殺死絕情子的人也是渡過天劫的高手,可以與絕情子正面爲敵。
此外他當日是中午將九龍鼎交給絕情子的,絕情子於第二天遇害,這之間間隔了一個對時,倘若對方原本就在勼城,完全不必等到第二天再動手殺死絕情子,當天殺死絕情子可以更好的嫁禍給他。由此可見這個人是得到消息之後從外地趕過去的。
勼城這樣一座邊關貿易城池,勢必潛伏有各國的探馬,探馬聽到風聲之後通過海東青可以將消息很快傳回本國。一天的時間海東青可以飛到九州任何國家,但紫氣道人卻無法像海東青那樣行動迅速,故此較遠的晉國和燕國可以排除,因爲他們哪怕得到消息也來不及趕來。代國也可以排除,代國此時屬於窮鄉僻壤,境內幾乎沒有道士。
去除了這三國,就只剩下涼國和趙國,涼國偏距西北,距離位於正北的勼城不過一千多裡,而趙國更近,勼城本來就是趙國的一個關外城池,由此可以判斷出殺人者來自趙國或者涼國。
確定了這一點,就只剩下最後一點了,那就是此人知道他所用的是單刃黑刀。莫問首先想到了劉少卿,但隨即就自行否定了,劉少卿此時想必已經達到了紫氣修爲,其隱身法術已然爐火純青,他要殺死絕情子根本就不用兩刀。
排除了與之交惡的劉少卿,就只剩下了趙國衆人,當年他爲了爭奪護國真人之位,得罪了趙國很多佛道中人,這些人曾經在皇宮中見過他拔刀,知道他的底細,也恨他入骨,有嫁禍他的動機。
想通了這一點,莫問暗道糟糕,此時他和赤陽子等人就在趙國境內,倘若那真正的元兇見赤陽子等人北上,勢必會想方設法的提醒他們,赤陽子等人若是受到提醒會立刻調頭來追。
元兇見到赤陽子等人北上,定會設法打聽玉清派沒有與他爲難的原因,倘若知道是因爲兵器的緣故,只需一句話就可以讓赤陽子等人調頭。此時留給他的時間就是元兇設法靠近玉清派衆人,打聽消息,出言提醒這個過程,對方要做到這些可能只需要一刻鐘,但是要想做的自然流暢,不讓玉清衆人起疑,至少也需要一到兩天。
在這一到兩天的時間裡,他必須儘快趕路,與玉清衆人拉開距離。
打定主意,莫問立刻開始加速,玉清衆人離開時他曾經留意過衆人的身法,赤陽子雖然道行不淺,身法卻是平平,其他人也不會快過他,但趙靈妃的身法很快,倘若被她咬住,很難將其甩脫。
南下途中,莫問一直將靈氣催到極限,拼命趕路,對方得到消息再行調頭,雙方最少已經拉開了兩三千里的距離,但是這個距離是不夠用的,因爲他要前往多處禁錮查看情況,路線是之字形的,而對方倘若南下會是直線追趕,雙方的距離會越拉越近。
疾行一夜,莫問趕到了另外一處禁錮所在的天坑,天坑位於季亭山中,有百丈見方,深不見底。
到得此處,莫問立刻縱身躍下,快速落向谷底。
越往下行光線越暗,莫問接連閉眼適應黑暗,片刻過後終於觸到了禁錮屏障,凌空站立屏障低頭下望,下方兩丈就是谷底,谷底有着不少積水,積水之中漂浮着落葉,好在積水不渾,落葉不多,可以清楚的看到水中的森森白骨。
這處禁錮有積水和落葉,表明沒有生命的東西是可以進入屏障中的,表面上看屬於較爲仁慈的禁錮,實則這處禁錮也很是惡毒,因爲自下方向上看,外面的天空只有棗核大小,身處此處,需要時刻承受莫名的壓抑,而這種壓抑可以將一個神智健全的異類在很短的時間內變成瘋子。
確定阿九不在此處,莫問自無形屏障上踩踏借力,憑藉屏障的反彈之力快速拔高衝出了天坑,出得天坑深深呼吸,還是外面廣闊,呼吸都是順暢的。
排除了一處,莫問立刻奔向另外一處,這些懲罰異類的禁錮太過惡毒,犯了錯接受懲罰沒什麼過錯,但懲罰不能是這種方法,這些禁錮簡直可以用慘無人道來形容。趕路之際莫問暗自計較,若是有朝一日能夠說話做主,一定要將這些禁錮盡數廢除。
出得季亭山時是上午辰時,莫問東行了一個時辰,到得人多之處便改了方向,向南行進。到得無人處方纔繼續向東。這一舉動大有深意,不能讓玉清派衆人摸清他的行動軌跡,不然他們循着路線見到那些禁錮之後會心中起疑,萬一發現端倪找來一本清羽集成,立刻就會猜到他在幹什麼,屆時他們就可以隨意選擇一處禁錮設伏等待。
必須讓玉清派的人知道他一直向南走,只有這樣,玉清派的人才會跟隨南下。倘若徹底隱去行蹤,玉清派的道人失去了線索會另想他法,屆時就有可能出現未知的變故。
在躲避的同時他必須保證玉清派的人追他不上,與此同時還要讓玉清派的人能夠打聽到他的行蹤,始終要拿捏帶着對方走,卻不讓對方追上的尺度。
要拿捏這個尺度非常困難,但是再難也要拿捏,他此時行的很快,對方勢必懷疑他是因爲心虛而故意躲避,但是隻要對方沒有追上他,他的急行就有很多合理的解釋,對方不能因此而爲他安戴罪名。可是對方一旦追了上來,他若是再跑就會坐實殺人的罪名,對方可以採取任何方法阻攔甚至是攻擊畏罪潛逃者。
接連數日,莫問一直之字形南下,由於需要東西走出很多彎路,他心中越發焦急,倘若他先前估算的時間和距離沒有大的偏差,玉清派的人此時距他已經不遠了。
果不其然,兩日之後莫問發現了趙靈妃的身影,所幸趙靈妃並沒有發現他。
趙靈妃追來其實是件好事,這表示玉清派的人跟着他南下了,趙靈妃的身法在玉清派算是上流,她孤身前來,表明玉清派的追兵尚未跟上。
他明我暗,要想存心躲避並不困難,又尋了兩處禁錮,阿九都不在那裡。
到得正月十三,莫問發現玉清派的大部隊跟了上來,玉清派並不只有那六個紫氣道人,幾乎每隔幾十裡就能見到一個,至少也有十餘人。
見到追兵到來,莫問只能暫時潛伏,待得追兵過去方纔前去尋找那處名爲荊谷的禁錮,這處禁錮外圍有着成片的荊棘,以凌波之法踩踏荊棘到得荊棘正中的那片區域,再度失望,這裡也沒有阿九。
此時距離淮安已經不足兩百里,莫問有心前去與老五會合,但玉清派衆人此時也應該在淮安,貿然前去有可能碰個正着。
小心的迂迴到淮安城外自暗中隱藏觀察,玉清派的道人並沒有離開淮安南下,想必是在淮安城打聽他的消息,如果打聽無果,就會在淮安滯留尋找。在淮安停留的時間越長,對他就越不利。
耐心的等到夜幕降臨,莫問繞到了淮安城南側,自距離城池二十里處的山峰放了山火,黑暗之中山火很是明顯,莫問放火之後自山巔尋了一處隱蔽地點遙望淮安城。按照他對老五的瞭解,老五一定會提前趕到此處等他,此時應該就在城中,白日裡那麼多的道人自淮安城打聽他的消息,老五不應該沒有耳聞。
山火燃起之後,城中出現了大量道人,自房頂屋檐頻頻借力掠向東西北三處大肆搜尋,卻唯獨沒有人向着火處趕來。
那些玉清道人都是聰明人,見到南山着火,首先想到的就是調虎離山,故此他們反其道而行之。老五不聰明,他見到南山着火,首先想到的就是老爺召喚,大火燒起不久,一隻巨大的蝙蝠便自城中快速升空展翼南飛,片刻過後到得着火山峰。
莫問待老五飛至,踏地凌空落於蝠背,躺臥下來長出了一口粗氣,“往東南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