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得有官兵登門,莫問陡然皺眉,此處已經離開晉國邊境,官兵不應該到這裡來,不過鄉人自然不會出言騙他,此外聽此人的言外之意,在他離家的這段時間官兵來了還不止一次。
急切之下莫問快步穿過人羣,只見十幾個騎馬的晉國兵士正圍住了宅門,其中一名校尉打扮的軍官站位靠前,而老五此時正低頭跪在此人面前。
莫問見狀陡然皺眉,快步上前“老五,你在做什麼?”
老五聞聲擡頭東望,見是莫問回返,歡喜的站起身向他跑來,到得近前探手拉他,“老爺,你回來的真是時候。”
“出了什麼事情,你爲何跪他?”莫問不滿的問道。
老五尚未來得及答話,那身穿校尉盔甲的男子便搶先開口,“你便是莫問?”
“然,你是何人?”莫問挑眉問道,這些晉國士兵趁其不在家中竟敢欺辱老五,故此他的語氣很不客氣。
“老爺,他是傳聖旨的。”老五見莫問神情不善,急忙出言解釋。
經老五一說,莫問才發現這名校尉的左手上平託着一支黃布卷軸。
“什麼聖旨?”莫問疑惑的衝老五問道,離家的這段時間家中發生的事情他自然不得知曉。
“聖旨來到,莫問,吳雲,還不跪接!”二人問答之際,那名校尉高聲喊道。
老五聞言急忙跑過去跪了下去,莫問則皺眉不前。
“莫問,聖旨猶如聖上親臨,還不跪下!”那校尉見莫問竟然不跪,立刻瞪眼呵斥。
“回上差,貧道乃是上清座下的道人,只跪九天三清,不跪凡間帝王。”莫問出言說道。
那傳旨的校尉聞言愣了一愣,出家人見王不跪乃是天下皆知的規矩,已然被寫入歷代律典,故此莫問不跪他也無可奈何,只得鋪開聖旨出言念道,“莫問,吳雲獲罪在前,有功於後,朕已聞知其事,懷仁赦其前罪,不復追刑。”
聖旨很短,校尉很快唸完,轉而將那聖旨遞給老五,老五道聲謝恩之後歡喜的接了下來。
“這是王大人差我送與你們的白銀千兩,收着吧。”傳旨校尉自馬背上解下一個包裹扔給老五,老五急忙探手接住。
“老五,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時至此刻莫問仍然是滿頭霧水。
“元嫆她爹不是充軍了嘛,現在已經官復原職了,你剛走沒幾天他就派人找到元嫆把她給接回去了,”老五抱着聖旨和那包裹歡喜的走到莫問身前,“我這老丈人對咱們真好,不但讓皇上免了咱的罪,還給了這麼多錢。”
莫問聞言感覺事情有異,便出言再問,“她認識接她的那些官兵嗎?”
“認識,就是這幾位,都是她府上的。”老五伸手指着那些已經上馬的官兵。
“她沒讓你一起回去?”莫問皺眉問道。
“沒有,她知道我要在這兒等你,我跟她說了,等你的事兒辦完了咱們就去都城找她。”老五說道。
“她如何作答?”莫問追問。
“她答應了。”老五抱着那包銀兩笑不攏嘴。
“榆木腦袋,好不識趣。”傳旨校尉冷哼一聲策馬便走。
莫問聞言瞬時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擡手抓過老五手中的包袱,閃身上前拽住了校尉的馬繮,那馬本已揚蹄欲奔,在莫問拉拽之下生生的停了下來。
馬上的校尉幾乎衝出馬背,不由得大怒出聲,“別不知天高地厚,你當你是什麼東西?”
莫問並未接他的話茬,而是自包袱中拿出了十兩銀子,轉而將那包袱塞到了校尉的懷裡,拉着一臉茫然的老五向門口走去。
“老爺,咋的了?”老五愕然的看着那些策馬而去的官兵。
“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將她許配給你。”莫問長長嘆氣。
“啥意思啊?”老五仍然不明所以。
莫問聞言默然不語,沉吟過後方纔再度開口,“王元嫆的父親既然官復原職,她自然不會再跟着你了,這道聖旨還有那千兩白銀是他們答謝咱們的。”
老五聞言大爲錯愕,“我說要去找她,她點頭了。”
“她臨走之時不邀你同行便是未曾想過再與你見面。”莫問搖頭說道,先前他只考慮到王元嫆有氣節,且知書達理,卻忽視了二人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王元嫆嫁給老五之後說話越來越少便是其不滿的最好證明。
老五先前只是被歡喜衝昏了頭腦,而今經莫問一提醒,再聯想先前之事,終於明白事情確如莫問所說,不由得大爲氣怒,“她竟然騙我?”
“如此大事,你怎麼不喊我回來。”莫問不知該如何安慰老五。
“你臨走的時候不是說了嘛,沒有火燒眉毛的大事兒別喊你回來,再說你回來能幹啥,能攔着不讓她走?”老五氣憤的扔掉了那捲聖旨。
“此事怪我慮事不周,她先前曾經定有親事。”莫問引咎自責,先前那王元嫆曾經說過自己曾定下親事,如此之大的禍根他竟然未曾留意。
“走吧,走吧,走了更好,天天耷拉着臉,說是娶了個老婆,搞的比老孃還難伺候。”老五再度撿起聖旨扔砸泄憤。
莫問見狀放下心來,老五得知被拋下之後只是大爲憤怒並不見如何傷心,這表明二人之間並無多少感情,本來相處時日就短,且二人自身差距太大,無有感情也不出奇。
“這樣也好兩不相欠,”莫問邁步上前拉住了撕扯聖旨的老五,“好了,別撕了,這東西留着以後或許還有用處,你收拾一下隨我進山。”
“進山?不看門兒東西肯定讓他們給偷走,再說咱菜地裡還有菜呢。”老五泄了心中怒氣,立刻開始念財。
“也沒什麼可偷的,收拾一下,現在就走。”莫問唯恐老五留在此處觸景傷懷,便催促他趕快動身。
老五聞言答應了一聲,轉身回屋收拾東西,片刻過後將能帶走的東西盡數裹了一個大包,扛在肩頭跟隨莫問出了門。
行走之時莫問一直在觀察老五,老五餘氣未消,一路上不停地咒爹罵娘,踹石踢樹,卻並不見有多麼傷心。眼見於此莫問是既安心又無奈,安心的是老五並不傷心,無奈的是人無完人,老五雖然忠義,對於女子卻不夠上心,之前便屢有買妻的想法,他對待女子的態度與時下那些三妻四妾的男子別無二致,並不將她們放在心上。
“好了,不要再踢了,踢壞了鞋子怎麼走路?”莫問拉住了又要踢踹石塊的老五。
“老爺,你到底會不會算命啊?”老五回頭上下打量着莫問
“推演命數乃是雜學,我早就說過不甚精通。”莫問搖頭說道。
“什麼不甚精通,我看你是很不精通啊,你算的她能給我生個閨女,這倒好,小閨女沒生出來,大的還沒了,我心裡難受的很,你得賠一個給我。”老五趁機勒索。
莫問聞言點頭一笑,“我百倍賠你。”
老五並不知道山寨的情況,只當莫問說笑,一路上不停的嘟囔着讓莫問賠他老婆,直待莫問將山寨的情形告知了他,他才明白莫問並非說笑。
下午申時,二人回返山寨,此時那些苗人漢子早已經回返小寨,見到一寨子的紅紅綠綠,老五瞬時目瞪口呆,而那些紅紅綠綠見了他亦是拋眉弄眼,眼見於此,莫問急忙出言告誡,萬不可與那些有主的苗女糾纏不清。
“怎麼回來的這麼早?”龍含羞迎了上來。
“老五失了妻子,以後隨我常住此處,你可尋個好女子給他。”莫問自然不會告訴龍含羞之所以回來的這麼早是因爲一路上都在追攆老五。
“看上了誰領走便是。”龍含羞笑道,她是一族之長,心竅玲瓏,自然不會放過這種與莫問加深關係的機會。
“這是黃金五百兩,送與你們購買米糧,你爲老五安排住處,我先行上山。”莫問將事先準備好的黃金遞給龍含羞,轉身邁步前行。
“等等,那兩隻蠶繭已然泡軟抽絲,你要作何使用?”龍含羞並未拒絕莫問的饋贈。
“尋手巧之人編作兩件護身軟甲,送你一件,另一件爲老五量身編造。”莫問說完之後快步上山,龍含羞則帶着老五爲其安排住所。
回到山洞,莫問並未立刻點火煉丹,而是尋了幾味藥草以藥罐煎熬,老五日後擔當的必然是燒火的角色,必須爲其配製抵禦銀水毒氣的湯藥。
沒過多久老五便跑上山來,莫問將熬好的湯藥遞給了他,“煉丹之時銀水有毒氣發出,此藥可以抵消半數毒氣。”
“老爺,這藥怎麼臭烘烘的?”老五接過陶碗疑惑的問道。
“喝了便是,我豈能害你。”莫問自然不會告訴老五這湯藥中加了二兩蝙蝠屎。
老五聞言點了點頭,仰頭喝掉了那碗湯藥,隨即齜牙咧嘴,不問可知味道不是很好。
雜事處理完畢,莫問並不停歇,立刻開始煉丹,這些藥材存放時日已經不短,需儘快煉化。老五初來,幫不上什麼忙,只是跟隨莫問學習燒火。
待得夜幕降臨,老五開始長吁短嘆,“老爺,我心裡難受的很,想下山散散步。”
莫問聞言衝其擺了擺手,他豈能不知老五打的什麼主意,不過老五所說的苦悶多多少少也應該真有那麼幾分,若要衝淡苦悶,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下山“散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