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刷牙的時候,有反胃的感覺。
或許是酒喝多了,胃不舒服。她這樣猜測。
不過,同時心裡也在推算,這個月例假就在這兩天,如果例假來了,萬事大吉,如果沒有來……她就需要買驗孕紙測測看了……
北堂深板着臉哼了一聲,“拜你所賜,我們還沒有迷失在山谷裡面。”
朱雀身體一僵,手指緊緊握成拳頭,指甲掐入掌心,過了許久,她才說道,“醫生,我不想要這個孩子。”
“是!”
他確實沒有做好當父親的準備,但是也沒有殘忍到殺死自己的孩子。
朱雀微微一笑,“我知道,但是這條法律顯然沒有什麼約束力,日本的墮胎率還是很高。我沒有能力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庭,我不能生下她,醫生,請你幫幫我。”
一隻手臂攬住她的腰,將她拉到了他的身邊,他強制性地將她的頭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語氣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靠在這裡。”
朱雀坐在汽車後座,整個身體靠在柔軟的椅背上,纖細的手指揉了揉太陽穴。
北堂深握了握拳,沉聲道,“朱雀人在哪裡?把她給我叫到辦公室!”
或許是他的肩膀很寬闊,給她一種很安心的感覺,或許是她太累了,朱雀很快就睡着了。
江島緊隨其後,吩咐司機將汽車開到公司門口。
醫生微微一怔,眉頭蹙了起來,“林小姐,墮胎在我們國家是違法的。”
她感覺到有人扳開了她的的雙腿,還有溫和的女性的聲音安慰她,讓她不要害怕。
北海道之行結束,他們回到了東京。
另一邊,北堂深正在與部下召開會議。
北堂深就坐在她身邊,轉頭看她,語氣淡淡,“不舒服?”
她心底涌起一種酸酸澀澀的味道,長長的睫毛顫抖了幾下,似乎想要睜開,最終還是緊緊合上,她很想問,爲什麼要對她這麼好,她還想說,既然不能給她愛情,就不要再對她這麼好,就不要再讓她產生幻想。
她有心事,胃口便不好,筷子有一搭沒一搭地夾菜,甚至連自己都不清楚塞了什麼東西到嘴巴里面。
朱雀點了點頭,“是的,我已經想好了。”
北堂深好笑地搖了搖頭。
流星透過後視鏡看到這一幕,眼中涌起了笑意,心裡對北堂遠佩服得五體投地,看來二少爺這一招,真的起到了積極作用,大少爺和朱雀之間的關係,已經突飛猛進了。
又過了一會兒,她止住了嘔吐,重重地喘氣。
該死的,竟然懷孕了,她明明吃了事後藥的!
她突然感覺一隻手貼在了她的額頭上,涼涼的,很舒服,他不急不緩道,“體溫正常,或許是你昨晚沒有睡好。路還很遠,先睡一覺。”
江島低了低頭,“朱雀今天請假了,好像說身體不舒服,去一趟醫院……”
北堂深讓他將電話轉接到會議室,女僕聲音激動,斷斷續續地說道,“大少爺,我,我剛纔在朱雀小姐房間裡面打掃衛生,發現,發現一個驗孕棒,她,她懷孕了!”
朱雀停下腳步,擡手敲了敲他的額頭,沒好氣地說道,“差點被你氣死,不過看在你好心一場的面子上,饒過你了。”
距離公司最近的是第一醫院,朱雀很有可能去了那裡,他命令司機將汽車開往第一醫院,手指將手機緊緊握住,心底,交織着複雜的情緒,她竟然懷孕了,腦海中不由閃過他和她曾經有關孩子的談話,她那般驕傲又決絕的一個人,一定不會食言,肯定會打掉孩子。
醫院婦產科的走廊上,坐滿了大肚子的婦人,還有幾個跟朱雀一樣,腹部看不出跡象,但是神情都很緊張,應該是來醫院檢查,確認自己是否懷有身孕。
北堂深手指倏然握緊電話,眼眸裡驟然聚起風暴,腦中飛快地閃過昨晚那一幕,朱雀對魚腥味敏感,嘔吐了很久……當時他只是懷疑,所以特意讓女僕多加留意朱雀,沒想到,她真的懷孕了!13acv。
朱雀發現事情似乎有些大條了,例假週期已經超過半個月,但還是沒有到來的跡象,她瞞着所有人,到超市裡面買了驗孕棒。
測驗過後,她足足呆坐在馬桶上半個多小時。
阿遠眼淚汪汪賣萌,“你真是大人有大量,太感激了。”
他收回了手,涼涼的觸感消失了,她竟覺得有些悵然,在心裡狠狠鄙視了一下這樣的自己,側過身體,將自己縮在角落裡。
“無憂,你怎麼了?”阿遠連忙放下筷子,站了起來,剛想追出去,想起什麼,頓下腳步,轉頭看北堂深,“哥哥,無憂好像不舒服,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刷的覺許坐。北堂深幽深的目光從朱雀跑遠的背影上收回,悠悠地落在她的碗裡,那是一塊咬了一半的炸魚。
她看着鏡子裡的自己,蒼白的臉,凌亂的頭髮,眼中帶着怕被人識破的慌亂,陌生得簡直就不像她自己了。
北堂深擁着她,低頭看着她的睡顏,眸光幽深。
他話音剛落,北堂深已經箭步往外走,沉聲道,“會議到此結束,江島,備車!”
等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居然已經靠在了他的胸膛上,耳畔,他的心臟有力地跳動,鼻端,聞到他身上特有的淡淡的清香。
朱雀深呼吸,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隨手將驗孕棒扔進垃圾桶,洗乾淨手,整理好情緒,緩緩下樓。
一旦明白了自己的內心,北堂深的眼中透出堅定的光芒,沉聲道,“速度快一點!”
她稍微一動,北堂深便睜開了雙眼,放在她腰間的手掌,微微緊了緊,低聲道,“醒了?頭還痛不痛?”
她嘆了口氣,漱了漱口,又用冷水拍了拍面部,溼漉漉的擡起頭,看着鏡中的自己,決定瞞着所有人,解決掉這件事情。
朱雀趴在馬桶上,吐得昏天暗地,眼裡溢滿了因嘔吐而涌出的淚光。
她閉着眼,“嗯”了一聲,“頭有點痛。”
江島悄然推門而入,走到他的身邊,湊到他耳邊,低聲說道,“老大,別墅裡面的女僕打來電話,說是有重要的事情向您彙報。”
北堂深面無表情,渾身釋放出強大的威嚴氣場,健步而行,所過之處,所有員工紛紛低頭鞠躬,大氣都不敢出。
上車之後,北堂深撥打朱雀的手機,處於關機狀態。
他砰地一聲掛斷電話,臉色陰沉得可怕,會議室所有人都低下頭,不敢直視他那雙迸射着寒氣的雙眼。
北海道三人行組合,終於在札幌的飛機場會合了。
阿遠有了繼續下去的動力,歐耶!
北堂深雙手抱臂,依靠在洗手間的門口,看她瘦弱的肩膀因爲嘔吐微微顫抖,沉默片刻,最終走上前,替她拍撫着後背。
“林小姐,恭喜你,你已經懷孕六週了。”
護士將麻醉藥緩緩注入她的體內,她的意識開始不清,眼皮重如千鈞,好想睡一覺。
醫生嘆了口氣,“你已經想好了?”
朱雀本來還抱有一絲期望,幻想自己買的驗孕棒有問題,做出的測試是錯誤的,但是醫生檢查過後,直接給她宣判了死刑。
他沉聲道,“好點沒有?”
他離開了,順手帶上了洗手間的門。
“哥哥,不要這麼小氣嘛,我也是爲了你們好。”阿遠歡天喜地地跟在他們身後,拽了拽朱雀的手臂,笑米米地問,“無憂,你不會怪我吧?”
牙齒輕輕咬了下去,嘴裡溢滿了魚腥味,心底泛起噁心的感覺,胃裡抑制不住地翻騰,她扔下筷子,捂着嘴巴匆匆跑向樓下的洗手間。
打掉孩子,那是他想要的結果,可是爲什麼,他的心裡並沒有一絲欣喜,只有難以言喻的類似慌亂的東西。
僕人在敲她的房門,請她下樓吃晚餐。
她的臉色不太好,蒼白,沒有血色。
他用另一隻手取過一條毯子,蓋在了她的身上。
朱雀躺在手術牀上,安靜地望着天花板,心裡默默唸着,“對不起”,這些對不起,都是說給來不及出生的孩子聽的,她不是一名負責任的好母親。
北堂遠穿着白體恤,牛仔褲,戴着一頂遮陽帽,俊美的臉上堆滿了笑容,像討人歡心的小狗狗,使勁搖動着身後不存在的尾巴,“哥,無憂,你們總算平安回來了!”
阿遠敏銳的發現,大哥和朱雀之間的關係改善了許多,雖然表面上他們還是沒有多少交流,但不再劍拔弩張,橫眉冷對,看來他做的那些事情,還是很有效果的。
她點了點頭,不敢擡頭讓他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你先出去,我整理一下。”
朱雀從他懷中爬了起來,撫了撫弄亂的頭髮,“好多了,謝謝。”
她單手扶着額頭,頭疼不已,心亂如麻。
她很想說,她不怕,她只是覺得很抱歉。
在她眼睛閉上的那一刻,手術室的門被人用力撞開了,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朱雀最後的意識,停留在北堂深的那一聲厲聲呵斥,“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