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看着眼睛眉毛,和先生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啊!”
那些人討好地笑着,一句接一句,許宵也總算滿意地笑了出來。
“我明明更像我媽媽。”歲歲忽地出聲,並極其認真的,一字一句道,“倪語。”
在說出這個名字的瞬間,所有傭人瞬間噤聲,屋內鴉雀無聲。
許宵的笑意也凝固在臉上。
倒是於瑾霞看熱鬧不怕事大,諷刺地笑了起來:“歲歲說的對,我看歲歲也像倪語呢。”
“住嘴!”許宵猛地一拍桌子。
歲歲嚇得顫了下身子,神色仍然倔強。
許年將歲歲拉回到了自己身邊坐着,許宵冷冷地掃視了一圈衆人:“誰再提死人的名字,誰就給我滾出這個門去!”
“那可真真是死人的名字,媽媽的忌日好像也就在三個月前的今天吧?”歲歲不服地推開了許年的胳膊,奶呼呼的聲音卻充滿冷意。
“這孩子是要留在許家的,規矩日後慢慢學。”許宵瞥了他一眼,並不打算與這個孩子計較。
許年這才鬆了一口氣。
“歲歲的戶口,如今在我和顧千亦名下。”
聽到這話的許宵倒是不爲在意:“戶口的事情好辦。”
“我的意思是,想要把歲歲的戶口遷回去,我也有條件。”許年擡眸看向許宵。
許宵冷哼一聲:“荒唐,你也配和自己的爹提條件?”
“如果我不同意,你再多手段也難證明親屬關係把歲歲戶口遷回你自己名下吧。”
許年淡淡笑着,可她的話卻讓於瑾霞和許耀知緊張起來。
“我的條件也很簡單,歲歲可以回到許家,但我也要回來,我要和顧千亦離婚,戶口和歲歲一起遷回。”
“你個瘋子胡說八道什麼呢,你以爲你病好了,就有本事來和老子爭家產了?”
許耀知一摔筷子就罵了起來,卻是遭到了許宵的一瞪。
“有點出息也不該天天把家產掛嘴邊,你看看你像什麼樣子!”
於瑾霞也氣不過罵了許耀知一句,隨後怨恨地瞪了許年一眼,又看向許宵:“歲歲回來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許年她嫁人嫁得好好的,這麼一個在精神病院待了四年的女兒回家來,你說出去也不怕別人笑話你!”
桌上他們幾人吵成一片,許年輕鬆地哼着歌,和歲歲掰着指頭玩數字遊戲。
“我從未說過,她能有資格跟我提條件!”
許宵也怒起,這話對着於瑾霞說的,卻也是說給許年聽得。
“不着急,常真紡織業有限公司裡,於瑾霞,你暗地裡接了不少活兒吧?”許年看向於瑾霞,眯眼笑着,“表面上是常規的紡織物生產,實則所有的資源和重心都放在蓮花絲製造的高檔服裝定製上,對接着娛樂圈的高定,這中間賺的錢,都沒報在公司賬上,逃稅不少吧?”
在於瑾霞難看的臉色裡,許年站起身來。
“這事兒,只是個開頭……我希望,許氏的門,能永遠爲我打開。”
許年的意思很簡單:如果許氏讓她進,她就會是最得力的幫手,如果許氏不讓她回,那麼她將會是許氏永遠擔驚受怕的一顆定時炸彈。
與此同時,空無一人的天旗娛樂裡,顧千亦坐在辦公室裡,外面響起了一道腳步聲。
隨後,他眼前的門被推開,白玉麟站在那裡,脣角詭異地揚了揚:“你輸了。”
“最後一擊,這就要來了是嗎?”顧千亦低笑了兩聲。
他勾起一抹笑意,眼底滿是漠然:“天旗,這就被你收走了,與此同時,你現在拿着不少事先準備好的證據,隨時準備着讓你手下那些營銷團隊,將我的名聲徹底毀掉,是這樣吧,白先生?”
白玉麟向前邁開兩步,菲薄地脣瓣扯開一條弧度:“顧千亦,從你回到顧家時,我就說過,我能讓你回來,能把你捧上巔峰,自然,也能讓你摔下去……國民偶像,應該馬上就會變成國民唾棄對象了。”
“然後呢,您親自來這一趟,還想說些什麼?”顧千亦俯身撐着腦袋,微微笑了笑,“難道您想說,您也要對慕青下手了?”
“那我怎麼捨得呢?”
白玉麟輕笑一聲,揚了揚手,在他身後的人羣裡,慕青從中走出。
顧千亦面上笑意凝固,白玉麟拉開椅子坐下,面對着他,像是看一條馬上被踩在腳下碾碎的可憐蟲一般:“我倒是沒想到,你會把你的軟肋,隱藏的那麼深。”
白玉麟將慕青拉入懷裡,慕青也淺淺笑着。
他一邊摸索着慕青的髮絲,一邊說道:“如果不是慕青,我永遠也不會知道,你竟然在我身邊安插了人爲你做着大大小小的事情,以及……”
“將許年的身份資料放到我給你安排的聯姻對象備選名單裡。”
沉默半晌的顧千亦再次笑了起來,彎腰以誇張的姿態肆意笑着,竟是笑出了眼淚來。
“僅僅是那晚我隨口一句話,慕青,你就相信我喜歡許年了?”
慕青依偎在白玉麟的懷中,回頭看向他:“顧千亦,你到現在,還在裝些什麼呢?”
“許年不知道,可你我之間,再清楚不過了吧?”
慕青輕諷地笑了笑:“在高中你第一次對我表白的時候,我就拒絕了你,也許你當時就是圖一好玩,後來,便都是旁人的起鬨,你根本看都不再看我一眼,畢業時轟轟烈烈的表白,你也是給許年準備的吧?”
過往的回憶全部被勾起,那時對慕青的表白,純粹是玩遊戲輸了的懲罰。
他對慕青在意過,但是年少時哪懂得什麼喜歡不喜歡。
當時的表白,顧千亦本來還有些愧疚,可是見到慕青拿着“我要以學習爲重”拒絕了自己過後,馬上和她自己班上的學霸談起了戀愛,顧千亦便也就不再愧疚了。
從那時他就知道慕青是怎樣的人。
從那時,所有的謊言都清晰明瞭,而真相,晦澀難懂。
“有時候我也覺得好笑,特別是《明月皆是你》,是許年眼裡你和我的故事,我演着演着,有時候都快把自己難受死了。”
慕青走到顧千亦身後,大笑了幾聲,繼而擦了擦眼淚:“我感覺自己就像是個小丑,偷偷佔着別人的位置……其實這七年聽着那些你喜歡我的謠言,你以爲我就沒動容過嗎?”
“顧千亦,你是唯一見證着我這一路走來所有不堪的人,我本以爲,我們能夠相互取暖,可是顧千亦!”
慕青紅着眼睛看向他,聲音也提高了起來:“可是顧千亦你他媽的從頭到尾都在拿我當着擋箭牌利用我!”
“說這些有用嗎?你在以爲我喜歡你的七年裡,又利用了我多少次,推開了我多少次?”
面具被揭開,顧千亦再也不想給這個女人多一點的眼神。
他只是定定地看向了白玉麟,語氣平淡又堅定:“我求你,不要動許年。”
“我會和她離婚,我會在顧家人面前配合,然後將顧氏永遠交給你。”
“我輸了,我認。”
歲歲留在了許家,這是先前就說好的。
許年離開時,將歲歲的一切衣物和用品交給了許家的傭人,並交待好了歲歲的飲食習慣和生活習慣。
她蹲下來將歲歲抱入懷裡,在他耳邊小聲說道:“今天姐姐表現不錯吧?相信姐姐很快就也能來許家找你了。”
許年給了許宵時間考慮,歲歲回到了許宵身邊,但是許宵想要歲歲的戶口卻必須經受她和顧千亦。
這中間有着太多的麻煩,許宵不可能不去考慮,唯一會感到威脅的,也就是那對母子罷了。
思量着這一切,許年走在回去的路上,她沒有聯繫李管家,而是打算去找明筱筱。
她路過了一家音像店,這種店實在是太難得一見了,許年忍不住走了進去。
“我看過浩瀚的世界/卻只想回到你身邊……”
店裡面正在放着一首老歌,也正是老歌演唱者那熟悉的聲音吸引了許年。
“老闆,這歌是誰唱的?”
歌聲在耳邊環繞,許年的心也越發難受起來,那種熟悉的陣痛感又來了。
“這歌是好多年前的一位影后,早就銷聲匿跡了,我也不記得她名字了。”老闆皺着眉頭拿出了碟子,指着封面的照片給許年看,“哦,你看,這上面寫着,叫林婭呢!”
林婭?林婭……
許年的目光落在光碟封面上,女人五官精緻,溫潤秀麗,靈動的眼睛和高鼻樑顯出一絲混血感。
這樣難得一見的美貌,讓任何人看了都不由得被吸引住。
尤其是那雙魅惑無比的桃花眼。
女人的歌聲還在婉轉唱着,看着封面上的照片,許年感到一陣有一陣的暈眩。
心臟抽痛到了極致,腦海裡再次翻涌起了血海的畫面。
“年年,躲起來,別出聲。”
記憶深處的聲音與歌聲的音色相重合,血海里那雙絕望美麗的眼睛,也與手裡這張照片上的眼睛重疊在了一起。
音像店的老闆本還在着急着,都打着120準備將人送上救護車了,卻不想,眼前的女人似乎又恢復了平常。
“店裡這個女人的光碟,我全買了。”
提着一整袋的光碟出門,許年哼着林婭的歌向前走着,卻又忽地頓住步子。
明筱筱將車停在路邊:“你倒是終於決定去公司看看了?”
“明筱筱,好久不見吶。”許年揉了揉自己的發,輕揚嚼笑的語調讓明筱筱一愣。
明筱筱回頭,眼前的許年,擡眸間,眼神含俏含妖,嘴角微微揚起,紅脣微張。
明筱筱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她微微嚥了下口水,喊出了那個名字:“許妖妖,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