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顧氏,早在最後一位董事被白玉麟弄垮時,便已經算得上更名爲白氏了。
今天白玉麟讓顧千亦演的這齣戲,除了讓顧老繼續看不上顧千亦以外,爲的,便是針對顧氏裡最後存在威脅的兩位股東——顧妍和顧齊。
接下來,白玉麟大概會召開董事會的時候,有意無意地提起自己將會遵從老爺子的意願,退位將公司交給顧千亦。
這話,也會是說給顧妍和顧齊聽的。
這倆人一向將顧千亦視爲眼中釘,他們巴不得顧千亦永遠做個不成器的紈絝,以此他們便可以等着白玉麟退位之時,來爭搶顧氏。
可如今白玉麟透露出會將公司直接交給顧千亦,那麼,這倆人定然是要坐不住了。
回去的路上,顧千亦恍然想起了初中畢業,進入高中前那段時間。
如今,他在外人看來,不過是個除了演戲什麼也不會的富家少爺,可其實早在還未成年期間,他便是個極會做生意的。
當時初中畢業的當天,顧千亦目送着同學們一個個離開,甚至是到了連班主任離開的時間,他還在教室裡面晃悠着。
路過的班主任在心裡不由地感嘆:“這孩子平日看着調皮,沒想到,倒是個最重感情的,竟然這麼捨不得大家。”
等着班主任的身影也消失,顧千亦便行動起來。
他跑到垃圾堆旁邊,也不與清潔工搶那些紙盒紙箱,而是在裡面挑出了許多較爲嶄新的書和學習資料,又找着成績在年級前幾那幾個同學的名字,將他們的書和資料單獨放着。
顧千亦將這些,全部以不低的價格賣給了校門口賣書的攤販。
加上之前在學校倒賣、租借小說,以及賣各種小東西攢下的錢,顧千亦自己買了第一部手機。
等到放假回了家,顧千亦開始滿大街地問哪裡需要兼職,等到問清楚工作內容和薪資後,他便用個小本子記號,隨後利用自己學校裡的人脈,從地址、薪資、工作內容等方面,給同學介紹兼職,並收取所謂的介紹費。
介紹兼職這事兒,他是用手機和同學們聯繫的,所以平常回回消息就夠了。
白天裡,顧千亦往往會在一些老舊的居民樓晃悠,那時他生活的地方是青城市周邊的小鎮,在小鎮上住居民樓的,大多家境不錯。
顧千亦會買一些廉價大米,盯着一些女人出門買菜的功夫,去敲她家的門,等家裡男人開了門,顧千亦會說,這是你媳婦兒買的米讓我送上來的,還麻煩你付個錢。
這事兒雖然沒幹多久便被人熟識了,但也讓顧千亦發現個規律——
許多男人不常買菜,他們熟知每一種煙的味道和價格,卻並不知道大米的價格。
顧千亦每次亂喊價,那些男人都很爽快地付錢。
一袋四五十塊錢的米,往往能賣個兩三百。
那些男人得知被騙後,也會到處尋找顧千亦,想要揍這個小屁孩,可每每在他們找上顧千亦後,自家的車啊門啊窗啊,就要遭殃了。
那時候的顧千亦只要錢,哪裡顧得上什麼道德,爲了錢,他可以比誰都陰。
暑假顧千亦每天都在外面,在鎮子上各個地方想辦法做些小生意,又或者直接去坑蒙拐騙。
那時候他也發現,學生和老人的錢,是最好騙也最好賺的。
他攢着的錢,都會給鄰居爺爺,然後讓爺爺送去醫院給他爸也就是顧言之交藥費。
偶爾還會買只雞或買塊排骨讓鄰居爺爺給燉了,送到醫院去。
顧千亦整個暑假都沒有去醫院看顧言之,鄰居爺爺每每看着他渾身傷的回來,眼裡滿是心疼,也從不勸他。
直到暑假快結束的時候,他照例回去鄰居爺爺那裡吃飯,可是爺爺這次卻沒做飯。
站在門口,似乎等了他很久,一臉憂慮,啞着聲開了口:“小亦啊,你該去看看你爸了。”
“您繼續幫我瞞着唄,你看我這樣子,要去了醫院,不得把我爸給氣瘋,那老頭子還不得跳下牀來揍我!”
顧千亦去櫥櫃拿出了包子和剩下的燉肉,一邊沾着肉湯啃着包子,一邊頭也不擡地說道。
“醫院下病危通知書了,你這次去,可能是最後一面了。”
顧千亦呆滯在原地,鄰居爺爺也知道殘忍,開口極爲緩慢,滿心不忍:“小亦,你爸也大概是知道自己要走了,一直在跟我念叨,想見你一面,我前兩天與你說,你都當沒聽見似的。”
不是顧千亦要當沒聽見,前兩天他夜裡去工地上偷鋼筋被抓了,他知道局子裡有顧言之熟人,以爲自己被局子裡的人給顧言之告了狀,顧言之這纔想着見他。
顧千亦跑到醫院的時候,一直衝到顧言之的病房,卻沒看見人影。
愣了片刻後,他才恍然想起,爺爺說過,顧言之轉到重症監護室去了。
在重症監護室的入口處,顧千亦穿上防護衣,進行着消毒,進去後,顧言之的牀便是最近的那張,叫顧千亦一眼就看見了。
他無法相信,明明兩個月前還精神抖擻和他說着“兒子,老爸要抗癌了,就當是變身英雄大怪物吧”!
顧千亦那時還不屑地笑話他:“老頭子你就是老把我當三歲娃娃,你看看我現在可是要比你還高了,而且你看我這肌肉,牛不牛?”
倆人像是兄弟一樣打鬧着,雖然心裡沉重着,但是顧千亦也聽說,顧言之的情況並不算嚴重,只要好好治療,就會有好轉的可能性。
明明那時候,這個如山般的男人,還在與他比着肌肉,可是眼前……
牀上那個瘦如枯木一般的男人,若不是牀尾的名字,顧千亦哪裡認得出這個面黃肌瘦的男人會是自己的父親!
他在醫生的帶領下走到了顧言之的牀前。
“你這家屬怎麼回事,我們讓天天來看護的那個老爺子轉告你,老爺子說幾天沒看見你了,你知道你爸爸已經……”
醫生以長輩的口氣,忍不住情緒斥責着,最後也還是忍住,收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