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費辰司,高高在上,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費辰司,他既說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以院長爲首,醫生護士們一個個都開始默默祈禱,希望費太太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不一會兒,檢查報告出來了,負責診斷的醫生表情有些沉重。因爲她的腦部CT顯示她腦部的血塊兒基本上已經消散了,按理不該出現這樣的情況,可她卻昏迷不醒——換句話說,他們找不出林安心昏迷的原因。
這樣的診斷結果顯然無法向費辰司交差,在他欲殺人的目光下,醫生們頂着巨大的壓力又馬不停蹄做了其他幾項檢查。
季顏和韓君毅在來的路上遇到了堵車,等他們到達醫院時,林安心已經住進了VIP病房,費辰司面色凝重地守在牀前。
不用問,就知道情況並不樂觀。
“辰司,她怎麼樣了?”韓君毅顰眉問,看着病牀上閉眸沉睡的人,心口有些窒悶。
“檢查不出原因。”緊握着她柔軟溫暖的小手,費辰司心情明顯暴躁不安,“他們說查不出安心爲什麼會昏厥!”
這也查了,那也查了,偏偏沒人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費辰司極其害怕,怕她就此一睡不起,或者……
他不敢想象,再一次失去她將會是怎樣的痛!
聞言,病房裡另外兩人也擔心不已,季顏眼眶泛紅,幾乎要哭出來,最後,她實在受不了了,轉身跑了出去。
韓君毅眉峰緊蹙,看了眼她的背影,又安慰了費辰司幾句,隨即也匆匆出了病房。
病房內又恢復寧靜,林安心靜靜躺在病牀上,雙目輕闔,呼吸清淺,燈光柔柔落在她白皙的臉頰上,這麼看着,彷彿她只是睡着了,只要他叫她的名字,她就會醒過來。
從帶她回來以後,這一週多的時間,他時時刻刻陪着她,竭盡所能的照顧她,呵護她。
醫生分明說過,只要她按時服藥,腦袋裡的淤血不會影響她的健康,可爲什麼,在他當着所有人的面說出對她的愛,在他即將牽到她的手時,幸福卻突然變成了噩夢?
亦或着,這大半年的朝夕相對不過是美夢一場,如今,夢醒了,他要面對的,是失去她的痛?
恐懼與疼痛雙雙摺磨着費辰司的神經,心口充斥着窒息般的痛楚,痛得他快要承受不住。
時間在煎熬中一分一秒的流走,窗外,夜已深深,沒有月光,沒有星辰,唯有無際的黑暗。
當黑夜退去,他還能否見到明媚的朝陽?
林安心感覺自己睡了好久好久,睜開眼時,身體每個細胞都像是蓄滿了力量,前所未有的輕盈自在。
熟悉的氣息,意識到自己是在老公溫暖的懷抱裡,林安心揚起腦袋,視線不意外地跌進一雙精緻的鳳目裡。
“早安,阿司。”她眉梢染笑,若柔美嬌花。
守了她一整夜,這會兒突然見她醒了,費辰司還以爲猶在夢中,他怔怔看着她,驚喜與害怕並存,他甚至不敢觸碰她的臉。
“怎麼這麼看着我?”林安心疑惑地眨眨眼,細嫩的手心貼上他線條堅毅的側臉,笑笑,問:“看到我醒了,你不高興嗎?”
“你真的醒了,我不是在做夢?”他輕聲問着,嗓音有些低啞。
“嗯,你不是在做夢。”林安心笑了,她仰首,在他脣上啄了啄,然後把臉蛋埋在他的胸口,呼吸着屬於他的氣息,低聲喃呢:“阿司,我好想你。”
心猛地一震,費辰司終於找回了理智,欣喜若狂的他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最後乾脆直接抱着她親。
一直親,一直親,連呼吸的機會都吝嗇地不給她。
直到親到他滿意爲止,他才稍稍放開她,凝着她緋紅的小臉,替她拂開頰邊的髮絲,費辰司柔聲問:“安心,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或者哪裡痛?”
她暈迷的原因尚未找出,即便這會兒她醒了過來,費辰司仍然不敢鬆懈神經。
林安心輕輕搖頭,語氣泛着絲絲心疼,“我很好,倒是你,一整夜都沒睡吧,眼睛裡都有血絲了。”
“照顧我老婆,應該的。”將她溫暖的柔荑握在手心,他啄吻着她嫣紅的脣瓣,一語帶過昨晚經歷過的惶恐與不安。
他說的風輕雲淡,林安心心裡又酸又甜,她緊緊回抱住他,語氣潮溼,“阿司,有你在我身邊,真好。”
“這句話,我也想對你說。”收緊手臂,他牢牢地將她鎖在懷裡。
“對了,你一直在這裡陪着我,那晚會怎麼處理的?”她這會兒才記起這件大事,連忙問他。
那麼重要的場合,她卻不合時宜地出差錯,影響多不好啊!
眸中閃過一抹幽芒,費辰司目光灼灼地看着林安心,說:“我已經吩咐宋文去處理了,你就別爲這些小事勞神了。”
“那就好。”
凝着她,微眯起眸光,費辰司遲疑地問出疑惑:“安心,你……你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事了。”
從她醒過來,他就感覺出她和前幾天的不同了,尤其是眼神。
對上他深邃的眼,脣角彎出個淡雅如菊的笑,林安心點頭,水潤的眸子漾着瀲灩波光,緩聲輕言:“嗯,我記起來了,不止這五年的,還有,在此之前的記憶。”
也就是說,她記憶了自己曾經是尹夏薇!
醫院門口,一大批記者從昨晚林安心入院後,就紛紛在此駐紮守候,都希望能得到第一手消息。可惜醫院方面傳不出一點風聲,於是,在等待的空檔,記者們開始對晚會上的意外作出各種版本的猜測。——
這其中,有人認爲林安心身患重病,但更的人則認爲是——懷孕!
仔細分析一下,費辰司選擇在費氏國際的年終晚會,如此重要的場合上,鄭重其事地稱呼爲林安心爲摯愛的妻子,其用意,無疑是藉此當衆公開她費太太的身份。
兩個多月前,費辰司曾高調宣佈林安心是他的未婚妻,但之後對於婚期一事始終閉口不談,林安心也沒在公衆場合露面——直到昨晚的那番深情致謝,衆人方知,原來兩人早已是夫妻。
億萬身價的國際公司掌權人,在高調宣佈訂婚後,卻選擇低調結婚,費總對妻子這般周密的保護,記者們認爲,這極有可能是費太太懷有身孕,未免外界打擾,靜心養胎,所以兩人才會秘密註冊結婚。
聯想到在她暈倒時,費總何其緊張,似乎更加肯定了懷孕一說。
不過,此事一直得不到官方承認,直到到了下午,纔有人出來發表聲明。作爲費辰司的首席助理,宋文微笑着面對衆媒體,只做出一句解釋:“董事長夫人是因爲忙於籌備公司年終晚會,連日來缺少休息導致身體虛弱而暈倒入院,目前已經返回家中休養。”
這樣的說辭,顯然不夠勁爆,衆記者鍥而不捨地繼續追問費太太是否是因爲懷孕辛苦導致體質虛弱等等的,但可惜宋助理不再多言。
沒有否認,於是就變成了默認,難得有八卦新聞的費辰司一下子成了搜索熱點,懷孕傳聞愈演愈烈。
書房。
打開抽屜,拿出那張被他珍藏的照片,林安心凝眸看着,指尖一點點拂過那傾城絕色的美麗面容,脣角泛起一抹自嘲的笑來。
因爲這張照片,她曾經和費辰司吵了一架,並且還差點分手。現在想來,自己那時候真有些傻氣呵。
竟然是自己嫉妒自己了。
在意大利的那些日子,她依然清晰記得。五年前的費辰司,年輕氣盛,性格比現在好不了多少,大多數時候都冷着一張俊臉,一開始,她還是有些怕他的,後來相處時間長了,她漸漸發現,他其實是個很不錯的男人。
她知道費辰司喜歡她,不可否認,她對他也有好感。
只不過……
“怎麼來書房了?”費辰司站在門口,他剛剛沐浴完,黑髮微潮,斂去一身凌厲霸氣,整個人看起來年輕了好幾歲。
然而,當他的目光落到她手中的相框上時,瞳眸猛地一緊。
林安心朝他揚了揚手裡的東西,笑着說:“這張照片,我很喜歡。”
眸光泛着複雜,費辰司笑容有些僵硬,不言,林安心勾勾脣,自顧說道:“當初我堅信你不愛我時,你告訴我說,在你心裡,我和她同樣重要……其實,我從來不相信。我以爲,你最愛的人應該是‘她’。”
手指握成拳頭,而後又舒展,費辰司像沒聽見她剛纔的話,他說:“時間不早了,我去換件衣服,我們出去吃晚飯。”
說完他轉身欲走。
林安心放下相框,輕聲叫住他:“阿司,我們談一談。”
費辰司腳步一滯,心頭涌上一陣強烈的不安。
該來的,總逃不掉。
從早上親耳聽她說記起自己是尹夏薇後,他就一直在逃避這個事實,在她做完身體檢查,確定沒有異常後就帶她回家。期間,每當她想說起過去,他便會故意找各種藉口岔開話題,自欺欺人地以爲只要誰也不提起那些往事,就可以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過
——她是林安心,僅僅只是林安心!
纖細的手臂從後環上他勁瘦的腰,暖意貼上他的背脊,費辰司全身一震,眉頭深擰,他的心跳得很快,難以言喻的情緒紛擾在心間,他就那麼站着,任由她在身後抱着他。
向來無所畏懼的費辰司,此時,竟然連轉身面對現實的勇氣都沒有了。
因爲他永遠也忘不了,五年前,她也是給了他一個擁抱,然後,她卻選擇了冷夜!
時間在靜默中流走,良久,林安心輕輕喟嘆,臉頰貼着他寬厚的背脊,她閉上眼,緩緩道出心裡話:“七歲那一年,因爲一場嚴重車禍我失去了爸爸媽媽,沒有人願意收留我,所以我只能被送到了孤兒院。
我很不喜歡那個地方,照顧我們的阿姨好凶,動不動就要罰站,或者不准我們吃飯,有的小朋友甚至會捱打,大家都害怕呆在那裡,可惜的是,只有極少數幸運的小夥伴能被人收養。那時候我常常一個人躲在房間裡,不說話,也不和別的孩子一起玩兒,大人們以爲我有自閉症,所以都不願意領養我。
於是我一直沒有機會離開那個冷冰冰的孤兒院,直到在那裡住了兩年後,夜出現了。他走到我面前,笑着對我說,他會給我一個家。
他對我很好,無限度的寵着我,護着我,從來沒有讓我受過委屈。身邊的人都非常羨慕我,他們說我是夜捧在手心裡的公主。
我曾經問過他,爲什麼會在孤兒院裡選擇我。
他告訴我說,因爲我是最特別的。
這句話,我一直沒有忘記過。
我和夜一起生活了九年,對我來說,那段歲月是美好難忘的……”
“別說了!”費辰司忽然厲聲打斷她,雙手強硬地要掰開她環在他腰間的手臂。
聽着她講述和冷夜的過去,尤其是她最後那句美好難忘,好比一把鋒利匕首,狠狠地插在他的心上。
果然,在她心裡,他始終比不上冷夜!
暴躁的怒吼驚得林安心怔了怔,明顯感覺到他身體的緊繃,林安心內心重重一嘆:這男人啊,就是沒耐心,她話都還沒講完,就一個人生氣了。
她不鬆手,牢牢地抱住他,不讓他推開她,嗓音溫軟而堅定:“阿司,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害怕什麼,我講這些並不是要表明夜在我心裡更重要。
我是喜歡過他,但那種喜歡和對你是不同的。
我想要告訴你的是,對我來說,夜更像是親人,而非愛人,你明白嗎?”
她不喜歡誤會,如果不解釋清楚,這件事會始終橫亙在他們之間。
親人,愛人,僅僅一個字的區別,意義卻是天大的不同。
一時間,百般滋味紛擾在心頭,費辰司僵直地站着,要推開的雙手最終無力地覆在她的手背上。
好一會兒,他低啞着嗓音,遲疑而不確定地問:“那麼,我是你的……愛人嗎?”
嚴重缺乏自信的疑問,林安心心裡一酸,繼而是滿滿當當的甜蜜與心疼。
這個強大驕傲又笨得可愛的男人喲!
眸中閃過一抹狡黠光芒,林安心起了捉弄他的小心思,她故意沉默了會兒,在他快要暴走時,欠扁地反問:“你說呢?”
“……”
猛地抓住她的手,費辰司一轉身,發現她臉上竟然掛着笑,還是非常明媚燦爛的那種壞笑,本就鬱悶難平的心,頓時竄上一股火氣。
他鉗住她的細肩,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擠出幾個字,“林安心,你……”
他質問的話尚沒來得及說完,就見眼前的小女人揚起嘴角一笑,然後主動鑽到他懷裡,兩隻小手如藤蔓似的纏在他腰上,像只撒嬌的小貓崽兒,嗓音柔柔諾諾,“阿司,笨蛋老公,我愛你。”
軟膩膩的低語,甜死人不償命,讓費先生足足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墨黑的瞳眸爆發出喜悅的光彩,費辰司激動得連心肝兒都在顫了,強健有力的臂膀立即把人兒扣在懷裡,那力道,像是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裡。
“阿司,你抱得太緊啦。”膩歪在他懷中的小女人笑嘻嘻地出聲抗議,雙手卻作出與言語相反的動作,愈加往他身上黏。
費辰司自然知道她的小心思,環在她腰上的手又緊了緊。
其實他從未懷疑過林安心對他的感情,他只是害怕,怕她會愛冷夜比他多,怕她記起一切會再次選擇冷夜,怕自己留不住她……
眉毛一挑,他俯首親吻她白嫩嫩的耳垂,蠱惑地道:“乖,再說一次。”
“不要,好話只說一遍!”某人得意洋洋地哼了哼。
“老婆,乖,再說一次就好。”
那一聲飽含着寵溺的老婆,立馬讓林安心投降了。於是,她仰起頭,凝視着他,目光閃亮,“阿司,我愛你,我不會離開你,永遠不會!”
她不是矯情的小女人,愛了就要大聲講出來,憋在心裡的話,誰能知道你到底怎麼想的?
愛情,可不是猜來猜去的心理遊戲!
大方的告白,如春日暖流,溢滿費辰司整顆心,他深深看着她,鳳眸漾着瀲灩華光。
再多的言語都無法表達他的感動,他乾脆直接吻上她嬌豔欲滴的紅脣,霸道又不失柔情,“安心,安心,我愛你。”
從被母親拋棄的那一天起,他以爲,這一生除了黑暗與孤寂,他便一無所有……
上帝關上你一扇門,會爲你開一扇窗。
林安心就是命運贈與他的禮物,是他此生所有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