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撒壓低了聲音說:“勻,不是我說你,你都已經有了水菡了,你還想怎樣啊?讓我去我哥住的地方找個女人出來,這太高難度了,我辦不到。不是做兄弟的不講義氣,確實這回你的要求等於是讓我去給你摘天上的星星……我勸你還是把心放在水菡身上吧,別再想着其他女人了……”
亞撒這小子的第一反應就是晏季勻要找的女人是他愛的。
晏季勻耐心地向亞撒解釋,說他要找的女人是一箇中年婦女,是水菡的母親。亞撒這才正經了幾分,但還是沒有立刻答應,只是他會考慮看看。
晏季勻沒有因這樣而生氣,亞撒能答應考慮,已經是天大的人情了。
其實晏季勻可以有別的方法能混進文萊皇宮,但太耗費時間,也太冒險。最好的辦法就是由亞撒去找。
先前給他線索的人說了,整個文萊,除了皇宮,其他地方都找遍了。文萊是水玉柔最後出現的地方,能得晏季勻如此重視,實在是因爲以前查出來的線索都沒查到水玉柔的出入境記錄,可見她是用的假護照假身份證,這種情況,要查到談何容易。所以一聽到她曾在文萊出現,並且皇宮是唯一還沒找過的地方,晏季勻當然要想辦法了。
但這件事,他該不該告訴水菡?
一股煩躁的情緒油然而生,晏季勻揉着發疼的太陽穴,心煩意亂。水玉柔是他這輩子都不會原諒的女人,找到她之後,他必定不會讓她好過。但水玉柔也是水菡的母親,水菡盼了這麼多年,癡癡地等待着母親的消息……
晏季勻再次陷入矛盾與掙扎,良心在煎熬,腦子裡兩個小人兒開始打架。母親的臉和水菡的面孔不斷交錯出現……
每當這種時候,他就渴望自己是個不孝子,是個無情無義的人該多好?哪裡還會有這些煩惱呢,沒心沒肺地活着,就算傷人也不會傷己啊……可他沒自己想象中那麼堅若磐石,他的心,曾經冷硬過,但因爲水菡的出現,裂開了縫隙,被她一不小心鑽進去就再也出不來了……
晏家大宅。
小檸檬從水菡一進屋就開始粘着她,像是好久好久都沒見到媽媽了一樣的,小傢伙賴在水菡懷裡,又親又笑,歡喜得很。
水菡對寶寶的思念簡直是到了氾濫的地步,到這時候才真正感覺到踏實了。
“寶貝兒,對不起,媽媽那天不知道會出去兩個星期纔回來,要是早知道我就不去了。”水菡眼眶泛紅,親着寶寶的小臉蛋,心疼不已。
小檸檬也是連睫毛都是溼的,抱着水菡的脖子,奶聲奶氣地說:“菡菡下次要是再丟下我,我就不理菡菡了……”
“不會不會,媽媽再也不會離開你的……”水菡暗暗決定,以後除非是帶着寶寶一起出去玩,否則她都不想再去。實在受不了牽掛的苦,再美再好的地方都不及在寶寶身邊來得安心。
“菡菡你去大海有沒有看見美人魚啊?”
“呃……美人魚啊……這個嘛……”
“菡菡有看到貝殼嗎?有看到大烏龜嗎?菡菡,海底是不是真的有水晶宮啊?”小檸檬好奇地問一連串,這孩子最愛聽西遊記裡孫悟空的故事,總是覺得那裡邊的東西是真的存在,所以纔會這麼問。
孩子天真無邪的語言總是能讓大人心情愉悅,連帶着自己也開始變得稚嫩和簡單起來。
水菡有了小檸檬的陪伴,暫時忘記了晏季勻會不會來了,直到晚上,她給小檸檬講故事哄他睡着,屋子裡變得格外寂靜,她的心又空出了一角,某個男人的臉不經意又冒出來。
望着眼前這張小小的臉,儼然就是一個縮小版的晏季勻。水菡心裡千頭萬緒,有點酸,有點澀,有點苦……這一趟旅行,難道只是一場夢嗎?又一次夢醒只剩下她一個人。他總是那麼灑脫,將她的心擾亂之後就走,到底把她當什麼呢?
獨守空房幾年了,以爲心如止水,原來不過是把心變成一個水管,而他就是水龍頭嗎?
不……不想再這樣了。晏季勻,混蛋終究是混蛋!哼!
水菡直到很晚才睡着,第二天醒來,她已經恢復如常了。或者說,已經將某些事某個男人拋在了腦後,她纔不要一直被人左右着情緒,她又不是玩具。現在開始,照常上班,照常生活。
水菡昨天回來時,晏鴻章不在,沒人知道去了哪裡,所以水菡今天才見到了晏鴻章。
老人頭上的頭髮更白了,皺紋也彷彿多了幾條,精神狀態看上去比前些日子差了些,走路也好似佝僂了。
水菡都看在眼裡,暗暗心疼……晏鴻章的身體一向不錯,怎麼現在氣色差別這麼大了?
這是夏天,6月底了,老人卻還穿着長袖長褲,他一點都不熱,這也顯出他的身體狀況越發不容樂觀了。
花園裡,晏鴻章坐在草坪上,桌上的手機裡還播放着他喜歡聽的戲曲,他臉色蒼白,以前的紅光滿面已不復存在,雙頰的老年斑像是又多了幾顆。
水菡輕輕地走到晏鴻章身側,看着老人這精神萎靡的樣子,她只覺得很不好受。
“爺爺,我回來了。”
晏鴻章是聽戲曲聽入迷了,水菡喊他才發覺旁邊站了個人。收回他遠眺的目光,老人的臉上露出慈祥的笑意:“回來就好,玩得開心嗎?”
“嗯,開心……不過就是有點掛念家裡。”
晏鴻章點點頭,感嘆到:“是啊,你跟小檸檬從來沒分開過那麼久,一下子兩個星期不見,當然是不就習慣了。”
“爺爺……”水菡靠近了幾步,關切地問:“爺爺您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啊?”
晏鴻章微微一怔,隨即滿不在乎地擺擺手:“沒事沒事,小感冒而已……咳咳咳咳……咳咳……”還沒說完就咳嗽起來。
水菡趕緊地將水遞過來,一邊還爲晏鴻章輕輕捶捶背。
在這裡住了那麼久,在老爺子的庇佑下,水菡母子倆才能不被打擾地生活着,衣食無憂,對於這個老人,水菡早就將他看成是自己的親人,此刻,她除了疼和擔心,也有些憤憤然。
“爺爺,怎麼家裡人都不知道您生病了嗎?他們都不問一聲麼?太過分了。”水菡憤懣,她聽秦川說了,老爺子在這坐了很久都沒人過來關心一下,晏家的人怎麼如此冷血?
晏鴻章沒有咳嗽了,對於水菡的發問,他也只是淡淡一笑,飽經滄桑的面容上浮現出一絲苦澀:“我只是小感冒而已,不用擔心……我沒告訴他們,所以他們也不知道,如果真的知道我病了,他們應該是會比誰都緊張的。”
最後那句,晏鴻章終於還是泄露了心底的無奈,連水菡都聽出端倪了。這哪裡是欣慰,分明就是一種悲哀。她現在也或多或少知道些關於晏家的事,這些年看了也不少,她聽出來晏鴻章這話只怕是有弦外之音的。
想想,假設晏鴻章真的病倒,晏家將會亂成什麼樣?就算有晏季勻坐鎮,可以成爲新的家主,可晏家的財產呢?必定會引來家族的人爲之瘋狂。電視裡小說裡不是都說豪門之中利益之爭是極爲殘酷的,晏家這塊肥肉,到時會引來多少爭奪?
水菡的心緊緊揪着,不敢再往下想了……
水菡甜甜一笑:“爺爺,您在這兒坐了很久了,進屋裡歇歇吧,我把小檸檬抱過去陪您?”
“好……好……”晏鴻章站起來,任由水菡扶着他,一步一步走向屋子去。他心裡是相當欣慰,水菡這孩子,善良又孝順,他自己的兒女都不曾讓他感到溫暖,可這份欠缺的溫暖,他卻在水菡和小檸檬身上得到了。晏鴻章越發覺得,當初讓晏季勻娶了水菡,興許是他這輩子做過的最正確的決定了。
晏鴻章確實是隱瞞了他自己的病情。這也是大家族裡的一種悲哀吧。親情薄如紙,一旦涉及到利益紛爭,別說是夫妻,兄弟,就算是父母與子女之間都可能產生矛盾,更何況是晏家呢?晏鴻章的病情,他不知要向外界隱瞞,也要向家裡人隱瞞。這是一種難言的痛苦,他想,這也許就是他坐在今天的位置上,所得到的報應吧。
與此同時,比晏鴻章更煩惱的是他的老朋友兼主治醫生——杜澤濤。
杜澤濤,著名心外科醫生。在行業裡德高望重,資歷深厚,在國內享有盛名,在國際上也獲得過不少榮譽和獎項。他最拿手的就是心臟搭橋手術,其手術水準堪稱近乎完美的醫學藝術。
杜澤濤是晏季勻好兄弟杜橙的老爸,同時也是晏鴻章的主治醫生。
父子倆現在正坐在辦公室裡,面對着晏鴻章的身體檢查報告,愁容滿面。
杜澤濤心情沉重表情嚴肅地望着兒子,眼中露出謹慎的神色:“這件事,晏鴻章的意思是,暫時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包括晏季勻。至於其他的保密工作我們也要做好。晏家不是普通的家庭,如果晏鴻章的病情傳出去,首先就會引起炎月集團的股票動盪,我們跟晏家是世交,你跟季勻情同手足,這些,我不多說你也該有分寸。”
杜橙點點頭,卻也有幾分爲難地說:“爸,你也知道我跟晏季勻那小子從小穿開襠褲長大的嘛,這麼重要的事,你讓我在他面前怎麼隱瞞啊,我會有種犯罪感的。”【已更一萬七,晚上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