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陸霆照常去了幼兒園上班。
還好教的是剪貼畫,不需要動手畫,言小諾也沒有看出什麼端倪來。
可是到了中午,孩子們都強烈要求要吃陸霆做的菜,言小諾望着陸霆,神色有點爲難。
小菲就拉着陸霆的手說道:“陸老師,今天是我的生日哦,我好想吃陸老師做的飯菜。”
言小諾沒有辦法開口拒絕,她對小菲說道:“小菲乖,言老師會做蛋糕,我做給你吃好不好?”
小菲望着眉目含笑,卻沒有說話的陸霆,小臉上就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小嘴也微微嘟了起來,很失落的樣子。
陸霆笑了,對小菲說道:“好了,言老師也是一片好意,她也想幫你慶祝生日。”然後他摸了摸小菲的頭髮,“陸老師答應你,做好吃的菜給你們吃,好不好?”
小菲聽了,這才露出笑容,她又對言小諾笑了笑:“謝謝言老師。”
言小諾笑着摸了摸小菲的頭,對陸霆溫柔地說道:“我幫你做。”
陸霆點點頭,說道:“做蛋糕還需要買奶油,可是這裡沒有,你去買點奶油和水果來。”
“好,我這就去。”言小諾笑着說,這點小事她相信自己還是能做好的。
陸霆就讓小菲帶着孩子們先玩,看着言小諾出了門,他臉上的笑容就垮了下來。
好看的眉頭皺了起來,左手手腕處的疼痛直鑽進心底。
他努力地忽略那種疼痛,然後恢復了神色如常,到廚房裡開始做菜。
今天和陸霆一起的是黃師傅,同樣是廚房中的高手,怎麼會看不出陸霆的異樣?
黃師傅驚異地問道:“陸老師,你的手沒事吧?”
陸霆搖了搖頭,笑了笑,繼續切菜。
黃師傅越看越不對勁,握住了陸霆的手,陸霆切菜的動作就停了下來。
他拉開陸霆左手手腕處的袖口,倒吸了一口冷氣,脫口而出:“陸老師你受了這麼重的傷……”
他的話沒說完,因爲陸霆連忙對他做了一個“不要再說”的手勢。
黃師傅後面的話就哽在了那裡,半晌,他看不過去,說道:“要不這頓飯菜我來做。”
陸霆笑了笑:“沒事的,我還是能做來。千萬不要告訴言小諾和孩子們知道。”
黃師傅說道:“這做飯是多麼費力氣的活,你受了這麼重的傷,萬一要是……”
他看着陸霆那平和坦然的琥珀色眸子,說不下去了。
那雙眼睛,出奇的平靜和安寧,好像對這種事情很是從容一樣。
“沒有那麼嚴重。”陸霆笑着說,“再不做飯,該來不及了。”
黃師傅一再地說道:“等下你只要掌勺就行,這樣的活我來做。”他不由分說,就搶過了菜刀,開始“咚咚咚”地切菜。
陸霆只覺得心裡一種暖意久久地縈繞,怪不得言小諾喜歡這裡,他現在也很喜歡。
當言小諾提着買好的淡奶油和新鮮的時令水果回來之後,陸霆已經做好了大部分的菜,烤箱裡面的蛋糕胚子也是香氣四溢、柔軟甜美,讓人忍不住想要揪下來一塊吃掉。
言小諾忙去看那蛋糕胚子,“哇,好漂亮。”
“言老師,我也要看!”
“好香,什麼時候開飯啊?”
“喂,你不要流口水啦。”
被戳穿的小朋友小臉一紅,很委屈地站在那裡。
言小諾笑着走過去,摟住了那位流口水的小朋友肩膀,溫柔地說道:“好啦,這沒什麼丟人的,都聽言老師的話,很快就可以開飯啦,再等一會兒。”
來廚房圍觀的小朋友們就乖乖地被言小諾送回了院子裡。
她安頓好了孩子們,回來幫陸霆的忙。
誰知道陸霆已經開始給蛋糕裱花了,他的旁邊放着已經切好的水果。
見到言小諾過來,他把裱花器遞給了言小諾,笑着說道:“這個你比我擅長,你來裱花吧。”
言小諾笑着接過了裱花器。
陸霆說道:“我出去一下,一會兒就回來。”
“嗯。”言小諾低頭專心地裱花,陸霆快步走了出去。
她自然沒有看到,陸霆的右手緊緊地按住了左手,黃師傅不忍心,去院子裡陪孩子們玩了。
陸霆鑽進了車裡,和他一起的還有昨天叫來的,從小照看他大的皮爾醫生。
皮爾醫生尖叫了一聲:“你這是怎麼搞的?不是一再囑咐你,千萬要好好休息,千萬不能用力麼?本來就傷到了手筋,你這樣還怎麼恢復?”
“別說了,皮爾醫生,幫我換藥吧。”陸霆的眸子十分平靜,好像受傷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樣。
相比之下皮爾醫生更像是受傷的人,他表情激動,眉頭緊緊地皺着,說道:“我先給你換藥,我這就去聯繫程子琰前輩。”
陸霆驚訝道:“程子琰?”
“夫人特意囑咐我一定要好好地照顧你。”皮爾醫生說道,“我只能先給你穩住傷勢,你一定要等程子琰來。”
“程子琰不是說請就能請來的。”陸霆淡淡地說道。
皮爾醫生說道:“他一定會來的,你只要在他來之前,不要再妄動就好,否則他來了也是枉然。”
陸霆的眼睛閃了一閃,他說道:“謝謝你,皮爾醫生。”
皮爾醫生搖了搖頭,仔仔細細地給陸霆止血換藥,全程的疼痛難以言說,而陸霆的臉色雖然很蒼白,他還是沒有太多的表情變化。
從小得的怪病,無休止的身心折磨,已經讓他的身體練就一副超常的忍耐力和承受力,他早已是銅牆鐵壁一般。
可是這種銅牆鐵壁,在面對言小諾的時候,就潰不成堤。
陸霆看着自己的左手,語氣中帶着一種淡淡的嘆息:“皮爾醫生,如果,這隻手還是廢了……”
“不會!”皮爾醫生毫不客氣地打斷了陸霆的話,“相信我,我一定可以請到程子琰前輩的!”
從小看着長大的孩子,這個孩子所受的痛苦,作爲他的專治醫生,沒有人比他更明白。
與其說陸霆對他來說是一個病人,不如說更像是自己的兒子。
陸霆深深地明白,他笑了起來:“好,我聽你的話,等程子琰來。”然後他說道,“我該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皮爾醫生又囑咐:“你千萬,不可以再亂動了,我晚上再去給你換藥。”
陸霆點點頭:“好,我記住了。”
皮爾醫生嘆着氣走開,陸霆站在那裡,目送着他。
言小諾看到陸霆站在那裡看着別人,她不禁問道:“陸霆,你怎麼了?”
陸霆背對着她,連忙拉好了衣袖。
言小諾就已經走到了他的身邊,她皺起了鼻子:“怎麼有一股好濃的藥味?”
陸霆表情平靜極了,他笑着說道:“一個很久沒見的朋友,路過這裡,抽了個空來看我。他是個醫生。”
“哦,這樣啊。”言小諾放鬆了下來,她笑着說道,“不是你病了就好。”
陸霆看着她粲然的笑容,只覺得手腕的疼痛不再那麼痛了。
“蛋糕做好了麼?”
“嗯。”
“那我們進去吧,別讓那些孩子們都等不及了。”
言小諾連連點頭,和陸霆一起走了進去。
孩子們見到豐盛的飯菜,精美的蛋糕,高興得小臉像是盛開的太陽花,耀眼得讓人側目。
言小諾親自插上、點燃了蠟燭,大家一起唱了生日快樂歌,小菲在燭光和歌聲中許下了願望。
同學們就開始催小菲:“小菲,快點吹蠟燭啊。”
小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腮幫鼓鼓的,一下子吹滅了所有的蠟燭。
熱烈的掌聲響起。
陸霆拿了塑料刀,言小諾幫着,切了蛋糕。
孩子們迫不及待地吃着蛋糕。
“好好吃,腫麼……這麼……好吃……”
“我蟲來,都,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蛋糕。”
“怒老師,好膩害。”
陸霆看着嘴裡塞滿了蛋糕,還努力地給他讚美的孩子,笑得燦爛。
言小諾連忙給他們倒了茶水,說道:“慢點吃,別說話了,容易噎着。”
黃師傅笑着說道:“孩子們從來沒有這麼高興過。”他的眼睛裡帶着濃濃的讚賞,嘴邊還沾着奶油。
言小諾就遞給黃師傅一杯茶。
黃師傅喝完了茶,說道:“你們來了真好,這裡從來沒有這麼多的笑聲。”
陸霆就跟言小諾笑着對視了一眼。
他只覺得心裡有一種甜蜜,比那蛋糕還要香甜。
飯後,言小諾把孩子們都哄得睡了,她坐在院子裡的鞦韆上,身邊是陸霆。
“我也是很久都沒有這麼高興過了。”言小諾笑着,臉上映着純金色的陽光,讓她的容顏顯得那樣姣好。
陸霆用右手輕輕地幫她推着鞦韆,笑着說道:“我也是,看着那些孩子那麼愛吃我做的飯菜,聽着他們毫不掩飾發自內心的讚美,望着他們那天真無邪又透着無比歡悅的眼睛,我覺得比我拿了博士學位還要高興。”
言小諾張大了嘴巴:“你什麼時候拿的博士學位?”
“在美國的時候。”陸霆笑着說道,“隨口說說。”
“你這麼厲害我怎麼不知道。”言小諾嘟噥着。
陸霆聲音溫柔而沉靜:“我原本還不知道,你爲什麼甘心留在這個小幼兒園,現在我知道了,這裡有這麼多珍貴的東西,是s市絕無僅有的。”